第七章二次投师
回家后听家内人说,有人出大字报说我弃农学医不务正业。我也没去理会,经过这次出行,更坚定了我学医的信念,我在劳动之余用我学到的知识义务为乡亲针炙治病,农民最是现实主义者,连出大字报者他妈都请我治病,他还再怎么反对我。我在人们心目中虽还不是个大大夫,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刻苦钻研医学,或许能为他们解除部分病痛。
后来听和我一起在医疗队学习过的一个同志说,“六·二六医疗队”已分化,赵大夫和武大夫现在大荔李家源。想想老师的技艺我才学了个皮毛,同时赵大夫的眼科我还没涉猎,求知欲驱使我又去了李家塬。在李家塬的医疗小分队只四个人,眼科赵大夫,针炙武大夫,外科柴大夫,内科史大夫。这段时间我除了跟武大夫学针炙外,还跟赵大夫学眼科。因为作眼科手术需要助手,在给赵大夫当助手中我又爱上了眼科。决心要学成一名眼科大夫。
李家塬住民大部分是山东人,据说是从朝邑滩搬来的。早听说山东人豪放大方,真是耳闻不如目见,他们虽然大都住着草房,但待客从不吝啬,大块食肉,大口喝酒,出门衣着光鲜,戴着明晃晃的手表,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当时条件>。不像韩城人,为了盖阔气的新房子,一辈子省吃俭用,朴素的像叫化子。
从李家塬向西,便是蒲城县的似仙区,这个区域也和她的名字一样独特而美丽,查看日记,当时不会作诗的我也不由得吟得一首:“新来似仙区,天色多异常。晨时红太阳,午后雾茫茫。洛河静无声,崖鸟唱声响。待到鸡鸣时,月光疑雪霜。”
随医疗队巡迴医疗了一段时间,因赵大夫要回家,我也想请赵大夫给我母亲作青光眼手术,于是就同赵大夫离开了医疗队,先到大荔县城看了几个病,随后回到韩城,赵大夫在我家住了约半个月,给我母亲作了眼手术,还给村里很多人看了眼病。
这里来一段小插曲,在二次投师期间,我还去过合阳贾家婆那儿,一则是看望她老人家,二则是那里有关系户请看病。以后好多年都没去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已至耄耋之年、体弱多病的贾家婆,又回到了韩城贾家,贾家后代儿孙念及老人恩德,收留赡养老人,他们把她按排在村边一孔土窑内,轮流管护赡养。那段时间,我和母亲没少照顧老人,我按时给老人送药打针,母亲一有空就去老人那里,送去好吃的或帮助料理生活。有一天早上,人们发现贾家婆吊死在土窑的门框上。这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第八章 上山采药
我们村有个特珠情况,学医的人特别多,大队也就把这作为一项特殊资源,看你在群众中威信高,确实能为群众治病,就把你吸收到大队医疗站。我就是这样进大队合作医疗站的。初进站,那些老医生、先进站的同龄者都还不服气,所以我只能被派些踩边砖的工作。那时候,合作医疗实行免费治病,即每个社员来看病,只需交五分钱挂号费,再打针吃药就不用交费。这在当时本身就是个打肿脸充伴子的行为,当时生产大队的经济状况根本就适应不了对社员免费医疗。医疗站也就只得用种药和采中药来适应形势,因为中药必竟成本小。
大队和医疗站决定,十个生产队每队抽调一名社员,由我带队上山采药。
韩城市东临黄河西依梁山,梁山后群山连绵起伏,不但有丰富的森林、煤炭资源,也是蕰藏珍贵中药材的巨大宝库。经过几次上山采药,我认识了柴胡、黄芩、二花、连翘、苍术、猪苓、五味子、黄京……二百多样中药。
上山采药是一件辛苦的事,每天大家分散出去,背个布袋,拿个小镢,翻山越岭,下沟过溪,穿林海过草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地上,细心辨认,把那些珍贵的中药材从杂草中挖掘出来,那天都得跑十多里山路,把住地周围的山旮旮旯旯都搜寻遍了。天晚回到住处,还要把混在一起的各种药材分开归类,然后晒干打包。医疗站每半个月派大车拉一回药。
我们采药去过林源好多地方,主要是东子寺和中子寺。在林源山内有五大山寺——东子寺、西子寺、南子寺、北子寺、中子寺。
东子寺也叫寺塔,说寺,是因为有东子寺的遗迹,断垣残壁,连一间完整的庙宇都没有。至于为什么叫寺塔就不解其意。说白了这儿就是一个若大的山坳,方圆大约有五六里,向上走二、三里达道口梁,向下走十多里通野壶川<即林源公社>寺塔草多树少,一到五月,满坡茂盛的艾蒿随风荡漾,浓香馥郁。
这儿住着十多户村民,分布在山坳周边,零零散散,有的甚至是独家庄。靠南边是雷寺庄林场寺塔分场。坡上,村民和林场开垦出些许梯田种庄稼。
我们采药住在林场里,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寺塔又没小卖铺,记得有一次,一连下了十多天雨,盐吃完了,林场也没盐了,大家就只得吃甜饭,那饭吃一顿两顿也还凑合,连着吃真不是个滋味。
那时候虽然苦,但乐观,兴致勃勃,整天自由自在地在山上跑,饱览祖国的美丽河山,心情激荡文思涌动,记得期间办过两期《采药通讯》用蜡纸刻版,油印机印刷成32开大小,再用信发送卫生局、药材公司、医疗站……上边刊登些鲜为人知的美景见闻、采药知识,如:“春采茵陈夏采蒿,要采冬花窜河郊……”办这件事得力于在林源中学教学的一位老同学帮助。
林场一共三名工人,老同、老赵和海娃,海娃专门放羊,但这羊不全是林场的羊,也有代私人放养的,因为林场设羊群主要是为了采粪,他们种的地如没有粪是长不好庄稼的。海娃憨厚老诚,为人办事说一不二。那时羊便宜,五角钱就能买个小羊羔,我心血来潮,心想买个母羊羔让海娃代放,说不定两三年就会有群羊呢,于是就带着说笑的心理托海娃给我买一只羊。没想到海娃还真的给我买到一只小山羊羔,那羊黑色,眼睛亮晶晶,欢蹦乱跳,非常可爱。那次离开后有好几年都没去寺塔,但心里时而还惦念着我的羊,想象着它长大生子,繁衍生息,该是一个羊大家族了吧!后来偶尔在县城街上碰见海娃,问及羊事,海娃说,你那羊长大怀胎,生产时难产,母子双亡。至此我的羊财梦彻底破灭。
中子寺的庙院比较完整,但那时已没了寺的功能,因为生产队拿它做了保管室,记得东厢房还住着一户陕北客户。
我们采药队住在崔老大爷家,老两口都六十多岁年纪,至于他们有没有儿孙,及他们都干什么去了?现在已记不清了。晚饭后,大家都坐在院子内乘凉聊天,崔大爷拿个长烟袋坐在门坎上抽旱烟,有谁说:听说这野壶川有个大劲人,一顿能吃一个九斤十四两重的猪头,七斗大的麦装子,腰一躬就轻而易举地扛上肩了。又有谁说:听说一次和豹子打架,把豹子都推崖下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崔大爷把烟袋磕了磕说:没那么悬呼。于是我们就问:大爷,你一定知道哪人是谁吧?崔大爷不慌不忙说:那就是我。
大家哄然大笑。愈加对大爷肃然起敬。
中子寺的沟岔地畔到处都有梨树核桃树,记得那年秋天梨、核桃硕果累累,每每吃毕饭,我们嘴里喊着:走!水一下果去。就到外边的地畔摘梨子吃,那黄酥脆甜的罐子梨,至今回忆起来都口水满腮。核桃收获后我们就去净核桃,山野那么大,核桃树那么多,山内人又那么少,怎么可能把满坡的核桃都一一收干净,所为净核桃,就是把山民收剩的核桃二次采撷,归为己有。
说这些有些离题,但这说明我们不管到那里都和群众关系处得很好,能和群众处好关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采药队有几个半弦弦医生,多少也能为群众解除些疾苦和病痛。几次上山采药,我结识了许多山里朋友,几年后我开展眼科手术,再上野壶川,在那里作过好多例青光眼、白内障等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