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随着那声清脆的枪响,乘着袅袅飘起的蓝烟,我悠悠地升上了天空,从此离开了我那窝囊的躯体。我久久地在刑场上空徘徊,看见与我一同被枪决的两个人的尸体相继被运走,而我还摊在儿。想不到这生竟落个抛尸荒野,心头陡然火起。
胡秋龙,我饶不了你!
有谁拍了下我的肩膀,回头见是两个小鬼,乌衣粉面,一样的娃娃脸,眨着狡猾的小眼睛。
“走吧!”其中一个说,“阎王爷召你。”
于是他们蒙住我的眼睛,脚踩祥云,飞越青空,风在耳边乎乎地响,只觉得那速度要比火车快几千倍、几万倍,过天河的时候,他们揭了我眼上的蒙布。
一个鬼说:“洗把脸吧,马上就要见阎王爷了。”
我往河里一照,妈呀,我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全身鸟青,是遭了捶击,留下淤血那种颜色。哦!我悟出来了,原来灵魂是血的另一种颜色———青,青出于蓝那种青。啊!我蓝色的灵魂。
阎罗殿雕梁画栋,流光溢彩,雄伟壮观,屹立在虚无飘渺中。
阎王爷黄须白脸,似那种平时和蔼可亲,发怒时挺吓人的那种人,我怀疑前世的包公是阎王爷下凡。
“悟尘,欢迎你罪满归来。”我怔怔地瞅瞅左右,殿下除了小鬼和我再无他人。我正疑惑,阎王爷又说话了,“我叫你,悟尘,兰生是凡人给你起的名字,你在天法号悟尘,你服罪已满,阳数已尽。去吧!”他指示那两个小鬼,“给他灌一碗迷魂汤!”
“大老爷冤枉!”我跪伏大呼。
“去,去,去,有什么冤枉的,”阎王爷挥挥手说:“浑浑尘世,总离不了恩恩怨怨,谁来了都数不尽的冤屈。”
两个小鬼架着我往外拖,我拽着回头大喊:“阎王爷,我求求你,没了我,我父母现在还不知急成啥样子呢!”
“慢!”阎王爷喝住小鬼,走下殿来,端祥端详我说,“看来你还是个孝子,念你在世孝敬父母,为人良善,赐你三日灵醒,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抓紧去办。”
太空无极、星月璀灿,蓝天如磐,白云似锦……我无暇欣赏这世外美景,匆匆来到刑场,我的尸体己被公安局派人掩埋在山脚下,地面凸起一个小土包,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土去包平,还有谁知道这儿埋着一俱冤尸。
我来到被关了一年零三个月的监狱,胡秋龙这个大坏蛋已经出狱,据说被送到南方很远很远什么地方又当大官去了。
我真傻!回想起来,那一天的一切迹象都明明白白,可我却蒙在鼓内。
十月二十八日早上,狱卒送来一盘肉一壶酒,我知道,这是给胡秋龙的送行酒。胡秋龙贪污受贿几百万元,终审定为死罪,上诉无效定于今日执行枪决,我不免为他惋惜,这个人表面上还是挺和气的。
“小兰,来!喝酒!”胡秋龙招呼我。
“不!胡师,今日非同往昔……”我心内痛楚舌苯语塞。
“来吧!没什么了不起,生死乃自然规律,早死和迟死没什么两样。”他显出少有的潇脱,把满荡荡一杯酒递予我,自己也端一杯要与我碰杯。我当时竞也没觉察到狱卒送来的竟会是两个酒杯。
喝下那杯酒后,只觉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喉咙像塞了一团套子,鼓再大的劲也说不出话来,耳朵翁翁响,只听见胡秋龙像往日教诲我一样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为金钱费尽心机,挣下来又花光,受苦受累,惊心吓胆,还是死了好啊!小兰,吃肉!这世上就酒、肉和女人有味,可这三样东西都坏!”
我夹了一筷子肉,心想,吃下一口凉肉也许会好些。
嗓子越来越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听见胡秋龙醉熏熏地说:“小兰,有什么事你尽管对我说,你……你对我的恩……恩情,我忘不了,忘不了,我不会亏待你,只……只要有我……没有我老胡办不到的事情。”
“我需要钱!”我记得我这样说,“爹妈没钱给我办婚事,我挣够了钱,回去就和翠翠办结婚手续……”
“别愁,钱倒是啥东西,要多少就能弄多少,我一定给你……你多多……多多的钱。”公判时间到了,我也被押上了车,我满以为我是陪着受教育的。直到我被押上死囚台,我才觉出不对劲,低头一看,胸前的牌子上写着胡秋龙的名字,而且用朱笔打上了“x”。糟!错了。我左顾右盼,不见胡秋龙的影子。
“错了!错了!”我挣扎着大声喊,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别动!老实点!”两个持枪公安战士扭着我。
“错了!错了!我不是死罪,我只偷了一截铁轨……”我挣扎、跳跃。但徒劳无益,没有人听得见我说什么,两个彪捍的公安战士像缚小鸡一样按住我。
法院马院长大声宣布:“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我被撂上了汽车,有一班公安战士押解,风驰电掣般驶出南门,甩开围观的人群直奔西山脚下——啪!
我这人,生的窝囊,死的倒还干脆。
听妈说,生我时产期延长了一个月,临产时妈肚子痛了三天,可见生人之不易,人命岂能草菅。谁家父母不指望养儿防老,可我的父母却老无所依,想到此不由我潜然泪下。
“爸!”谁叫我?我回头,一个老鬼毕恭毕敬站在我身边。
我莫明其妙地看看四周,空旷中再无他人。
“爸!我叫你。”他又发话。
“奇怪,我怎么会是你爸呢?我还没结婚。”
“没错,你就是我爸,”他一脸认真地说,“在上轮尘世中,你是我爸,你早死早托生,因之又年轻。”
“是这样吗?”
“没错!爸。”
真是奇了,我顿觉自己的地位和尊严格升一级。我背着手,抬头挺胸,眼观前方,显出沉思的严肃样子。如同胡秋龙在我面前摆出的架势一样。
记得三月和胡秋龙调到一个牢房后,真为胡的大款和大腕所倾倒。没过半个月,坐小车探监者络绎不绝,看监的狱卒对着我的耳门小声说:“调你到这个牢房来就是要你照顾好这个特殊犯人,他正在抓紧活动,果真能得以舍免,对你以后发财大为有利。”
我如雷贯耳,心情异常激奋。因为我常听我二爸说,文化革命中一个偶然机会,他和一个大走资派被关押在一个牛棚里,由于他的殷勤照顾,那人渡过了难关。后来平反昭雪官复原职,二爸也因之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当了某矿务局的二把手。
我曾没尝过为人之父和被人所尊的滋味,我装腔作势对身旁的老鬼说:“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我叫旺财,小名旺旺,你忘啦,嗯……”他面有难色,羞于启齿,“听说你生前傍了大款,我……我记得你当年对儿子毫不吝啬。”
噢!他原来是为了钱,我断定他前世并不是我儿子,现在的人为了钱,变孙子的都有。
我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元券给他,他接钱对着太阳照了照说:“钱到是真的不假,不过冥国不使这般钱。”
“哎呀!”我心里有事,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拿去兑换吧。”
“是是是,亲爱的父亲。”他转身离去。
“回来!”我又叫住他,伍拾元钱便宜了这老鬼。早知这样,还不如进舞厅抱舞女跳一阵舞。旺旺回头怔怔地望着我。“你能告诉我如何和尘世的人见面吗?”
“那还不容易,”旺旺释然一笑说:“你现在是灵魂,如同人的思想,哪儿不能到?要与凡人对话,须附凡体或进入凡人思维。”
“怎么才能进入凡人思维?”
“梦!”
噢!我明白了,我真笨。
我首先回家见我的父母。妈正在和隔壁的二婶说话:“你婶,昨晚我梦见一地西瓜,你说这梦好不好?”
“咹?西瓜!”二婶大惊失色,“西瓜如人头,你梦见西瓜长着还是掉了?浑着还是破了?”
“我梦见一地西瓜,切一个一腔红水,切一个一腔红水,我气得哭醒了!”
“啊呀不好!”二婶的口张得老大,眼忽啦忽啦转了几下问,“兰娃这几日可有信?”
“没有!”妈神经有点紧张,“兰娃有啥事吗?”
“嗯!不会有吧!”二婶强笑着说:“没啥!没啥!我只是听人说过……”
“你二婶,信得过你才请教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哎呀!该怎么说呢,那话你听了会不高兴的。”
“死囡,不说快滚,看把你口贵的!”妈心直口快,任斥谁谁都不恼。
“我说,我说,”二婶见妈真的动怒了,“说错了你可别怪罪!”
“不怪!不怪!快说。”
“人家说”二婶仰头思谋着说,“梦见长虫是钱串串,梦见西瓜是头蛋蛋。你想你梦见西瓜流红水那不意味着血脑涂地吗!”
“啊!?”爸惊愕,“你是说兰娃出事了。”
我乘机附于二婶之体。她瞬间判若两人,痴愣愣瞅着我父母“哇”一声哭了。
妈慌了,摇着二婶说:“你咋啦?你二婶,你……你别感情冲动。”
“妈,我是兰娃。”
“你胡说,你是玲子,兰娃把你叫婶。”
“妈——”我哭喊,“你老糊涂了,认不得你娃了呀!”
妈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快!绿豆。”爸急中生智地说。
于是妈从罐子内掏出一把陆豆乱摔。
“啪!”爸在二婶脸上搧了一掴。当然我感到了痛,瞪着眼说,“爸,你还打我,你娃冤枉死了!你打!你!这真没人活的路了。”
爸又要搧,妈挡住了说,“他爸,让他说吧! ”
爸变温和了点说:“打她一下就清醒了。”
妈正式和我对话,(当然通过二婶)“兰娃,怎么啦?”
“爸、妈,我当了别人的替罪羊,受了枪决。”
“啊?!”爸倒吸了口冷气。妈当下软了,泣不成声:“兰娃,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太平县,太平乡,太平荒郊。”
“快去叫医生吧!”妈对爸说。
爸趿了鞋往外就跑。被门栏拌了一跤,额头碰了个青疙瘩,爬起来又跑。
妈又叮咛:“叫陈半仙,邪病请巫医。”
我从来怕爸爱妈,我伏在妈怀内哭诉:“妈,我死的冤枉,给我报仇!”
“嗯嗯嗯……”妈和我抱哭成一团。
陈半仙来了,这家伙光头,枰砣鼻子贼溜溜的眼,他瞅了瞅二嬸,捏着她的中指根摸了摸脉说:“冤鬼缠身!”说着取了银针就扎。
此人二流子出身,怕下苦就投师学巫医,这二年比医生还红火,钱象流水一样“哗哗哗’往口袋内流。这厮啥时还掌握了“孙真人十三鬼穴”直扎得我魂不附体,左闪右躲。他边扎边问:“那方邪鬼还不快走!”
“小的兰生,冤死他乡,返乡求见父母!”
“有何欲求,快快讲来。”
“叩请父母为儿报仇伸冤。”
爸、妈同声说:“兰儿,我们为你报仇,”妈补充说:“兰儿,你还需要啥?”
“他乡遇难,手无分文,我要钱!”
“你放心,我马上给你烧多多冥票。”
“不!我要人民币。”
妈把一张一百元人民币塞在二婶手内。
我跳离附体。
二婶长吁一声,昏昏睡去,再不能替我说话。
爸妈面面相觑,同时问陈半仙:“先生,你看这事?”
“你儿已成鬼魂,定然念念不忘家乡,经常搔扰。快取黄表纸、朱砂,我给你传几道符,贴在屋门、院门、村外道路树上。今晚十二点以后你在门口十字道上、祖坟烧些纸钱,并在祖茔后之石下,院中水眼口各压一百元人民币,定能拒鬼魂,辟邪灾。”
“是!是!是!”父母诺诺点头应允。倾刻,朱砂,表纸齐备。
陈半仙口啣卷烟,在烟雾燎绕中朱笔溜滑传下一串似山又似风七拐八弯的符来。
未了,又写了一个灵牌对爸、妈说:“明天请木匠给娃做个牌位,设个灵堂,娃回来也好有个棲身之地。”
“嗯……娃呀!”妈大放悲声。
“哭啥!”陈半仙喝斥,“哭能把娃哭活来!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抓紧,取掉节育环抱住困一觉,二十年后又是个小伙子。他能丢下你去了,你还有啥悲痛的。”
这瞎瞎膏药。
妈六身神无主。
二嬸醒了,参议说:“先不可盲从,万不可张扬,事情弄清楚了才好定夺。先暗在小屋里给娃安灵位。出去找娃事大。”
“啊呀!这叫我往哪里去找呢?”爸拍着脑袋说,“太平盛世太平乡太平荒郊在哪儿?”
我恋恋不舍离开了那个我已永远回不去的家。夜空莹莹,星光灼闪,
我嗖嗖地往上升,升,升,我要远远地离开尘世,星群离我越来越近,听得见银河哗哗的流淌声。
银河像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带,氤氲迷茫。隐约可见海市蜃楼般的建筑群,一群霓裳羽衣的仙女翩翩起舞。
啊!昼思夜想的仙境,竟然在死后才能见到。我忽然想起翠翠,她不是早吵着要我领她去游西湖逛华山吗?我何不带她到此一游,了却夙愿。
于是,我又迫降,瞬间便到了翠翠家。
正凌晨一点,翠翠睡梦正酣。我旋即进入她的梦乡。
翠翠一见我,悲喜交集,一下扑到我怀内“嘤嘤”地哭起来,喃喃地说:“你死到哪儿去了,真把人想死了。”
我抚着她瀑布般柔顺的长发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翠翠,你是我的心肝,不论走到那儿我都想着你。”
翠翠说:“我也是。”
我捏了下她的丰乳,她立即颤栗起来,把我抱得死紧,我轻声说:“我这么长时间不在,你忍得住吗?”
“能!”她咬着牙说:“我不象毛毛,尽往舞厅跑,还三番五次约我去。”
“她给你怎么说?”
“她说当舞女真美,唱唱跳跳伍拾,愿出台还多。”她擎起两根指头。 ·
“你想去吗?”
她乜斜了我一眼说:“想!”
“那怎么不去呢?”
“去了,对得起你吗。”
“啊!我的好翠翠。”我捧住她的头,认认真真读了一阵子,然后满口噙住那红唇,翠翠把口嘬成喇叭状吸咂我的舌头,我们就这样吻了很久。而后,我抱着她疯转,直转得她喊头晕才罢休。
她揩着我头上的汗说:“兰哥,别再离开我,挣不下大钱我也不嫌,只要永远在一起。有一句歌不是唱道‘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吗?”
“快不要唱那陈词滥调,翠翠”我说,“没有厚实的经济基础有什么幸福可言,住土窑洞比住豪华套间幸福吗?吃糠窝窝头比吃尤鱼海参幸福吗?”
“你真行!跟上你真幸福。”
“翠翠,你不是想去舞厅吗,我带你去一个比舞厅好千倍万倍的地方。”
“依你!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说上天都行。”
“正是。”
于是我的灵魂牵着她的思维飞上了天空。
站在银河边上看银河别具一番景观,满河的珍玑珠玉朗朗地流淌,看着这么多这么多珍宝无休无止的流泻,你会对人间成万上亿的金钱嗤之一鼻。也会为人类嗜金如命而汗颜。
银河两岸雄伟华丽的建筑栉次鳞比,七十七层的银河大厦屹立在牛朗织女相会的七七桥头。现在每年七月七不用喜鹊架桥,新桥据说是用人的骨血、精髓提炼的一种特型材料构成,稳固牢靠,光亮夺目。每年七月七,不,无时无刻,也不光是牛朗织女在此相会,而是所有的情人在此云集,也可以前索不相识,只要桥头邂逅谈得投机就可住进银河大厦云雨一番。
翠翠指着远处云雾萦绕的一簇古建筑问:“那是什么去处?”
“那是广寒宫。”我说。
“广寒宫不是天上最好的建筑吗?”
“那是过去的事,天上也闹改革,广寒宫怎比得上这四星级的银河大厦,据说嫦娥也不再苦守广寒宫而住进了安空调的银河大厦,当上了公关部经理。对啦。”我把刚才碰到旺旺得到的好消息告诉了翠翠,“今晚嫦娥主持排练圣诞节目。”
翠翠高兴得跳起来,“那咱们今晚住银河大厦吧! ”
“那还用问。”
银河大厦高贵豪华,一律水晶石装饰,走进银河大厦如同走进一个透明的水晶世界。使人有一种成恐被人透视又唯恐将人弄错的感觉。她明明在你身边,怎么又在很远的地方发现了她,细细瞧,哟!原来是照在镜墙内去了。
银河大厦的收费高得惊人,非大款又不是如我这样破釜沉舟的下苦人是绝对望而却步的。玉帝套间、豪华居室、木星屋、火星屋、土星屋等咱根本就不奢望,我只报了个普通房间,住一晚二百八十元。
登记了房间就去用餐,翠翠想吃天鹅肉,我使她如愿以偿,外加龙鳞凤爪,琼浆玉液,七碟八碗摆了一桌子。酒当然是天府名酒桂花酒了。不过捧酒者并非吴刚,那年毛主席一句“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吴刚便骄不可遏,
一时横行天府,使玉帝也慌恐不安,于是后来也就消声匿迹。
餐后进舞厅,嫦娥舞袖堪称一绝,怪不得毛主席有“嫦娥舒广袖”的美喻。看了一会儿,翠翠说:“没意思,嫦娥也是个舞女胚子,不看了,回房。”
于是我们挽着手回房间。
虽是普通房间,装饰也很奢华,红地毯铺地、顶棚、墙壁装潢得明之彩亮,卫生间、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席梦思床绵软舒适。
洗完澡,翠翠偎在我怀内看电视。现在的电视真逗,动不动就是拥抱亲吻,床上动作,把人缭拨得意马难拴,我悄悄说:“翠翠睡吧?”
翠翠迷醉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于是我把她抱上了席梦思床……
“关灯吗?”我问。
翠翠边脱衣服边说:“关了电棒,开启红灯!”
我尊令而行,屋子立即笼罩在红色氤氲内,
翠翠又说:“配上袅袅的音乐最好。” ”
我打开音响,调低音量,歌声悠扬:“哥哥你岸上走,妹妹我坐船头,恩恩爱爱颤呀么颤悠悠……”
歌声像精神蜜糖浸透人的感情细胞,此情此景谁能不心尖尖颤呢!
我怀疑翠翠进过包厢。这念头一闪即逝。我们拥抱着、亲吻着,抚摸着,让爱之情透过肌肤相互渗透,融为一体。
我问翠翠:“比起包谷地内的感觉如何?”
翠翠说:“韵味当然不同。”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我轻声唱。
翠翠拧了我一把,娇嗔地说:“能让我永远住在这里才算你真有本事。” i
这一次我们玩得水乳交融,如胶似漆,如糖似密,难分难舍。翠翠全身心地投入,爱得昏迷过去几次。我却心有余悸,暗暗叫苦,我可没说翠翠呀翠翠,这大概是最幸福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等你明白了事情真相,哭得死去活来,让我在天之灵也难安生呀。
晨鸡唱晓,我不得不匆匆离开。
翠翠一觉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自言自语:“这究竟是梦是真?兰生!兰生!”她叫着,梦呓退尽。
一早起来,她谁也没告诉就蹬着自行车往我家跑。心内反复念叨着急待告诉我父母的一句话:“我梦见兰生了!我梦见兰生了!”
等她弄清真相,一下栽倒在我的灵牌前哭得死去活来。
一切都源于这黑心的胡秋龙。
我四处寻觅,当我终于在南方一个海岛上找到胡秋龙时,他正夹着个公文包走出办公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一下扑上去掐住他的脖颈,胡秋龙一头栽倒,气促眼憋危在旦夕,他的下属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大医院的大夫不信邪,任他们左检右查也寻不出毛病,这倒给了我可乘之机,我鼓足了平生气力,掐死他!掐死他!
有谁扳我的手。回头见阎王爷笑眯眯站在我面前说:“你好狠,悟尘,放开他。”
“不!”我含恨噙泪说:“我恨他,他毁了我。害得我父母无儿,妻无夫!”
“放开!悟尘,”阎王爷厉声喝,两个小鬼板松了我的手。“他罪孽未满死期未到。”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不知要残害多少人!”我说。
“他这是遭罪,”阎王爷捋捋胡子说:“他生就一付受罪命,如能曳会驮的骡、马,一日不死,挣钱不息。他前世欠人的还没还够,还不能让他归来。”
胡秋龙慢慢醒转过来。我怒气未消,想再去掐他,但两个小鬼死死逮着我。
阎王爷说:“三日期限已满,快去给他灌下迷魂汤。”
天哪,一喝下迷魂汤就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仇——
2004初稿
2019.7.22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