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履记
陈文华(哈尼族)
露天广场
我驻村已有三年了,可以说是老“战士”了。
驾车驶往哈更村,拐弯处遇石狮一对瞭望旷野远山,仰望,村庄隐现林杪,一踏寨门,露天广场一览无余,高龄万年青树荫遮半个广场。
广场可娱乐、可购物、可欢庆、可卸货。
晚饭后,村妇文艺队在广场一隅跳舞,动作娴熟,虽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轻盈身姿,自有舒袖嫚妙、步履灵动,映射着自然之美;快乐假日里,群童逐鹿球场,汗流浃背,神情专一,有的赤身,有的光脚,无名师指点,但投篮框中者频频。
广场尽头,有棵小树葳蕤,树下是年高德劭的老人群集处,有的玩骨牌,旁边数人指点江山。有的谈论育种墒情,有的评说时政,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有的抚今追昔,叹岁月蹉跎,悦赶上新时代,恰似黄粱一梦!生活蒸蒸日上,房子从篱笆墙到土坯房,再到泥砖房,到如今的钢筋混凝土房,数代更迭。日子骎骎,不舍昼夜。偶尔议论邻村老人辞世,一声叹息落地。晴天丽日下,细数广场游人,打发闲适时光,在旱烟锅的轻岚中。
广场可购物。东方微白,雄鸡司晨的尖声此起彼落,九天纯蓝,逍遥云匿,清风袭人,朝阳暧身。广场上,流动小商人早已等候,村人蚊聚,摩肩接踵,人头攒动,讨价还价,热闹的村庄。
商人一口的哈尼母语,卖的品种甚杂,有白菜、蕃茄、豆腐、茄子等,还卖苹果、桔子、橙子。有老妪左看看右摸摸,精挑细选。猪肉不久售罄,排骨、骨头几乎无人问津。偶尔有银匠来,女士们拿来初嫁时的首饰,有重打的、有清洗的,一脸的喜色,把戒指戴上,细观慢察,互相赞誉着。也有流动小商人开面包车卖不锈钢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有的还卖鞋、杯子等塑料制品,购者稀疏。中午时分,“北方馒头!北方馒头!”的喇叭广告声沸满村庄,起初,孩童争买之,日久,也许是飨味单一,购者甚少。我们数人在村委会开会、填表、校对,驻村队员李承光和炊事班长没弄好午饭,村官李雪菁顺声而去,买回来北方馒头,食之有味,免了“画饼充饥”之痛,联络员孙丽玲吃像斯文,俺们大快朵颐。
广场也是欢庆的场所。特别是哈尼长街古宴祭祀的主阵地,这一天,锣鼓喧天,喜气盈庭。哈更下寨以广场界线,下边住户罢第一天、上边罢第二天,二百米左右的广场罢出长长的宴席,远方客人可以随意坐下,龙头咪谷的右边是奶奶级的老人举觞相庆,左边是男子觥筹交错。年轻人在广场一隅聚集跳舞,随着旋律,佩戴的银饰发出清亮的声音,古代诸侯佩戴的玉饰,鸣裾脆响,想必与之相类似。从古到今,用这样的方式感谢寨神林的庇荫、保佑,出入平安、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杨然山是众多务工者之一,为过好这个节日,俩口子从广东回来,拿出母亲平时准备好的干鱼、干黄鳝等梯田产物和山上采撷晒干的木耳,准备丰盛的宴席。虽然父亲过世多年,也没忘记父亲的老友,亲自开摩托车去接,逢年过节,也是亲友相聚、联络感情的好日子。过完节日,他同村里的年轻人,像候鸟,又匆匆云散而去,投身务工族的洪流中……
广场可卸货,买回来的大宗货物从这儿分散到每家,特别是建筑材料,沙、石用背箩背回家……
山村阳光
冬日的阳光,柔和、温馨。
我踱步村庄的崎岖小巷,稍宽的地方,燃一堆篝火,老人和孩子三五成群,围成一团,天南地北、陈年旧事地聊着。娇阳高悬,风携寒气,篝火是山村最好的御寒物。见我走来,一位年迈的奶奶主动让凳子示意我坐下来,我欣然上前,扶奶奶坐下,我说我站一会儿就走。
一只大公鸡悠然闲步寻食,在阳光下。第五脚趾硕长锋刃,老人说,此鸡已有八、九岁高龄。门前卧狗眯着眼,安然趴寐,好似一幅“不要挡住我的阳光”的傲岸神态。
阳光下一片忙碌,好几户人家正建盖新房,热火朝天,争分夺秒,今年雨季水充沛,耽误了好几个月,在这难得的晴空万里日,抓紧时间筑房。
在村委会,我们在房顶一边沐浴阳光,一边誊写、校对数据,享受惬意的山村时光。
仰望村头,神树林郁郁葱葱,那是一片静谧的神域,除了祭祀的日子,平时无人涉足,树木欣欣丛生。古树苍遒蔽日,漏光斑斑不达地,寒气逼人。小径通幽,直往神树林深处,由于人迹罕至,青苔覆庇小道。燕衔春信归时,如米苔花,相约战余寒吧?热爱生活的清代学者袁牧,偶尔邂逅苔花悄放,不胜感叹,写下了《苔》这首小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生命是相互依靠的存在,无论是享受阳光的,或阳光无法青睐的。
涧水静流,畦畛错落有致,桃红灼灼,向晨曦,灿烂笑。又是一年春,我又踏上,扶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