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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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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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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 穗

陈文华(哈尼族)

       蓝蓝的天空,高远深邃,秋水疏云,金穗灿灿。

秋天的原野,谷子黄了。晴天远山,金黄色是它所有的背景,也是它所有的故事之源。一位送饭的清癯瘦男行走在金色的田野,歌声清亮,左手轻拂稻穗,步履姗姗,一路的童趣撒满田野,陶醉在属于自己的孩提年代的快乐中。没有忘记回家的小路。天空蓝蓝,野鸟南来北往匆匆,又匆匆,金色的稻穗把它们的轻逸身影连成一串串的故事,在每一个星星闪闪的夜晚,释放清香。孤鹰出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剪裁着蓝色的天宇,白鹇在山林寻寻觅觅,伉俪双影穿密叶。

秋水细流,把自己汹涌澎湃的野性藏匿在沉甸甸的稻穗深处,做着秋天金色的梦幻。谷子黄了,自己的身躯弯成金色的桥,浸在秋水中。在高寒山区,为了丰收,勤劳的农民把稻穗拢起来捆扎在一起,使不分开,一丘丘一田田,整整齐齐,成了梯田在秋收前一道亮丽的风景。曾年少时,跟在父亲身边,见过父亲捆扎稻穗的背影,没有台头,把自己浸沉在金灿灿的稻浪中,我在田栅边玩自制的小水车,沟水潺潺,水车哗哗。我是个怕孤单的男孩,见不到父亲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慌,大声喊父亲,父亲台起头来迎声,证明自己在不远处。玩累了,睡在田棚简陋的床上,睡得多安稳,醒来发现身上盖着父亲缝补的衣服……捆过的稻穗,“风霜刀剑严相逼”也不会倒下去,它们互相搀扶着,笑傲苍宇。像一群没母亲的野孩子,相依为命。在雪伫梅花的隆冬,睡在一张床上用彼此的体温低御窗外呼啸的寒风。在难得的一次荤餐上,互相推让着吃。在漆黑的夜晚,瘦灯下围着火塘,等待曙光的来临。

行走在秋天的原野,稻穗飘香。盛夏的田野,水稻抽穗时节,女孩子们拔出一束稻穗,做成一种乐器:在节骨眼下边揉搓出网状,含在嘴里吹,底端插进双手空撑心,用撑心控制节奏,我们称之为“阿呜玛”。 把少女所有的心事用悠扬的韵律,向大山倾诉!现在,一阵风起,漫山田野成了舞动的金色、流动的画卷。深谷轻云浮起时,田野笼罩在薄雾中,若有若无,静逸地等待着久违的镰刀,把漫步的时光和夏日的年轮育孕成饱满的金粒。

稻穗,也是花,金灿灿的花。有个人,把稻穗和山野小花插进景德镇上等的瓷器里,放在书房,沏上茶,在圆月夜,欣赏它的成熟美。墙上挂着19世纪法国现实主义农民画家米勒的《拾穗者》,感受农民对自己劳动成果的珍惜,对广阔肥沃大地的敬畏。以油画的形式诠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巴黎近郊的巴比松村,米勒在冥思什么,白天劳作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闪现,左邻穿粗布大衣的大婶疲惫的身影似乎挥之不去,他总觉得一种灵思在蠢蠢欲动,一边慢慢调色,一边思虑什么,一望无际的麦茬,阳光下忙碌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一一浮现……卞之琳在《断章》一诗中写道: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有时忘记了是稻穗装饰了《拾穗者》,还是后者装饰了前者。又像庄周梦蝶,让自己行走在现实与精神的王国之中,感觉是人在欣赏稻穗,还是稻穗在欣赏人。

轻风疏雨潇潇地,深秋的田野静悄悄。饱满的穗籽上,玉露晶莹剔透,千尘未染。甘露与穗籽的邂逅,那么平凡与亲切。佛说:每一次邂逅,都是百年修来的缘。当甘露随着溪涧流入大海后,是否会想起曾经在哀牢山深处邂逅的穗籽呢?当金灿灿的谷籽在粮仓静卧时,也是否会想起甘露呢?宁静的盛夏,我与你邂逅,从此,思念的根在我的心里扎根,万籁俱寂时,静看慢慢舒展的茶叶在浅黄色的杯中轻舞。思念似茶,苦中带甜。一个人,静听背景音乐《都给你》《闲云孤鹤》,让飘逸的旋律轻叩耳膜。忆念一位做恶梦后寻求母亲保护的伊人,一种幸福回流全身。月色敲纱窗,心似蜂蜜甜。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一粒谷籽在做着绿色的翠梦,春水行云,晴天飞鸟。回归大地,回归本真,等待崭新的生命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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