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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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鸟，站在蓝色的波型瓦上叽叽喳喳地叫，声音急促，焦虑。
经常在我家附近活动的，就是这两只小鸟。
这种鸟体形不大，黑白相间的羽毛，尾巴长，高高翘着，过去在流水清澈的溪边和小树林中经常见。
小鸟有时会飞到我家防盗笼、或者窗棂上，慌慌张张地朝屋里窥探。鸟对人总是防范的，屋里悄有动静，小鸟马上飞走。
我家住二楼，南北两边窗户对开，中间是客厅，南边窗户迎着马路，路边一排巡道树，北边窗户外面，是一排蓝色波型瓦的简易房，做了修理厂。
有时，小鸟会飞到巡道树上，跳来跳去，朝我家里张望，从这边窗户飞进来，从那边窗户飞出去。
晚上下过雨，我和妻子从外面回来，刚开灯，一只小鸟在客厅里飞起来，惊慌地扑腾几下，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怯生生地蜷缩在墙脚望着我。我蹲下去，双手把它捧起来。小鸟身上湿漉漉的，我轻轻为它擦干羽毛。
雨已经停了，我从南面的窗户把它放出去，借助屋里的灯光，小鸟迅速飞到巡道树上，隐藏起来。
另一次是白天，我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有一只小鸟。小鸟是从北边飞进来的，想从南边飞出去。南面的窗户关着，小鸟咚地撞在玻璃窗上，扑腾几下，飞到书柜子上，惊惶失措地东张西望。
我打开窗户，后退几步。
小鸟探头探脑地朝窗口张望一会，飞出去了。
小鸟一定有本能的危机意识，经历过几次险情，却依然在我家窗外飞来飞去，楼顶上、墙头上、电线上，叽叽喳喳，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有阳光强烈的正午，才飞到房檐下面歇息一会。
那天我在楼下就发现一只小鸟站在我家抽油烟机风管上，一只黄毛老鼠顺着墙上的管道向它爬去。老鼠速度很快，贼亮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小鸟。我急忙捡块石头扔上去，小鸟扑哧一下飞了，老鼠也惊慌失措地掉转头跑了。
小鸟频繁光临，我觉得非常有趣，却没多想。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房檐上的小鸟叼着一根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鸟在我家附近飞来飞去，是在寻找地方筑巢。
是啊！居住在城市的小鸟，也得有个家，有个生蛋、孵化、繁育雏鸟的巢。
周围都是钢筋水泥墙，树木稀稀落落，都不算高，鸟能在哪儿筑巢呢？
我家的抽油烟机突然不抽油烟了，偶尔炒菜，油烟弥漫在厨房里。我以为是长期没有清洗的结果，也没在意。又一天，我突然发现，一根筷子粗细的老鼠尾巴在半透明的油烟管里动来动去，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我用棍子使劲敲打油烟管，一只大老鼠从油烟管里窜了出去。
老鼠不时还来，我就纳闷了，老鼠钻到油烟管里干什么？
老鼠再来，我就把抽油烟机打开，抽风机一转，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老鼠吓得调头就跑。
老鼠胆子越来越大，无论我敲管子，还是开抽油烟机，它都不跑了。
我后来发现，油烟机管子里的尾巴短了一截，我敲打管子，窜出去的竟然是一只小鸟。
小鸟怎么也钻进油烟机管子里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忙，也没认真去想。
我在乡下采风，突然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她把抽油烟机管道拆开，发现小鸟在里面做了窝，已经孵出四只雏鸟。
小鸟衔进管道里的泥，竟然有一戳箕，上面还垫了草。
我突然意识到，那段时间小鸟在附近飞来飞去，原来是看中了我家的油烟机管，在里面筑巢了。
我突然还想明白了一点，老鼠出现在管子那段时间，小鸟在孵蛋了。小鸟与老鼠之间无疑有过激烈的战斗。小鸟绝对不是大它几倍，而且牙齿尖利的黄毛老鼠的对手，最终使这场战斗平息的原因，是老鼠咬不破也吞不下小鸟的蛋。
城市周边大片树林没了，流水潺潺的众多小溪没了，小乌失去了家园，也像人一样，住到城里来了。但它们在城里的生存环境恶劣得多，要找个筑巢的地方，还真是不容易，为了生存、繁衍，它们要付出更多的艰辛。
四只雏鸟，三只已经长出短短的羽毛，一只还小，肉嘟嘟的，还没睁眼，妻子把它叫做“小可怜”。
妻子把茅草编织的鸟巢搬到一个盒子里，挂在窗外的防盗笼上。两只当了爸爸妈妈的小鸟叼着虫子回来，发现油烟管道被铁丝网封住，急得飞来飞去，在外面吱吱喳喳地叫。
雏鸟听见爸爸妈妈的叫声，也在盒子里“叽叽叽叽”地叫。小鸟这才在盒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雏鸟都饿了，煽着翅膀扬着头，争抢虫子。“小可怜”抢不过哥哥姐姐，一边叫一边往爸爸妈妈身边爬。
阳光直接照射在雏鸟身上，妻子为它们安置了一个盖子，遮住阳光。
天黑了，两只小鸟不敢入巢。三只大的雏鸟吃饱了，安静地睡了。“小可怜”还在“叽叽叽”地叫。
我担心下雨，给鸟巢外加了个塑料套。
天刚亮，两只小鸟叼着虫子飞来，窗户开着，小鸟落在对面房檐上，看我家客厅厨房都没人，才飞进鸟巢。好几次小鸟刚飞进鸟巢，听见有动静便急促地叫几声飞走了。后来我发现，小鸟有了分工，总是留一只在外面望风。在小鸟本能的反应中，这一幕惊心动魄。如果我关上窗户，小鸟会觉得安全些，可关了窗户屋子里太闷热。于是我想了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用一块纸板把窗户的下半截遮住，这样，小鸟从外面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小鸟了。
以后几天情况好一些了，还能听见鸟巢里雏鸟的叫声，偶尔也能从楼下看到鸟妈妈鸟爸爸的身影。
有一天早晨起来妻子告诉我，“小可怜”不见了。我查看了鸟巢，三只大一点的雏鸟羽毛更丰满了，才睁开眼睛没几天的“小可怜”却真的不见了。近几天夜晚，修理厂的屋顶上总有野猫在叫，而且不止一只。我担心“小可怜”被野猫叼了，可想想，如果来了野猫，为什么不叼大的，反而叼走小的？会不会它爬出鸟巢摔死了。我到楼下仔细查看，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妻子分析说，一定是鸟妈妈鸟爸爸把它叼走了。
“小可怜”虽小，可对于两只小鸟来说，体重也不算轻，它们怎么能叼走它呢？
三只大一点雏鸟也不见了。
妻子还是认定，是鸟妈妈鸟爸爸把它们带走了。
我虽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可我一直怀疑，小鸟怎么带得走雏鸟呢？
我觉得雏鸟一定是被野猫吃掉了。如果真是这样，鸟妈妈鸟爸爸该有多伤心啊！
直到今天，一想起这事，我的脑瓜子里还会反复出现野猫撕咬雏鸟的残忍的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