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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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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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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老头”铁匠

          ○宜昌 曹文乾

“幺老头”铁匠是我的父亲,在他们七兄弟当中,他是最小的一个,奶奶伯父们喊他“老幺”。在我念中学的时候,父亲还不算老,但街坊邻里就“幺老头”长,“幺老头”短地叫开了。也许是听起来感觉比较亲切的缘故,父亲也乐意享用这个称谓。父亲爱好广泛,打猎、养蜂、捕鱼,从事过多种职业,但他最初的主业是打铁,家乡的人们习惯地称他为“幺老头”铁匠。

 “幺老头”铁匠生不逢时,自幼家境贫寒,兄弟姊妹11个,由于出生在那个穷困潦倒的年代,日子过的异常艰苦。十多岁便开始拜师学艺,他刚学打铁的时候,还穿着开衩裤。可怜的父亲极吃力地举起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大铁锤,常年的负重劳累把父亲折磨得跟黑木炭一般。他的师傅是他的晚辈名叫曹文甲,是法官泉本村人。学艺几年里,父亲跟着师傅起早贪黑,边学打铁手艺活,边做农活。

“幺老头”铁匠学艺期满,便常年靠打铁为生,时常是走阡陌,趟溪流,居无定所,星晨披一身风霜雨露,日暮裹一身疲惫而归,终日与煤炭打交道。饿了啃几个红薯,困了找个地方躺一会儿,以微薄的收入来维持全家人的生计。

常言道,“打匠要靠自身硬,没有金钢钻,揽不得瓷器活。”打铁这门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不仅要有一把体力,还是个技术活。除了力气外,还要抓住火候,趁热打铁,淬火和回火的技术必须过硬。打制一件铁具,先要挑选铁材,把毛铁放到火炉里,抽风箱高温煅烧,待铁块烧的通体发红后,师傅用钳子夹住铁块,拖到铁墩上一个劲地猛打,师傅的小锤敲到哪儿,徒弟的大锤也要夯到哪儿。敲敲打打,打出毛坯、粘钢、打“发火”、 淬火、磨锉整形……一般要经过七、八道工序。尤其是夏天,天气高温本身就热的难受,你还得守着个大火炉去抡锤敲打。

“幺老头”铁匠的手艺活棒棒哒。打铁火候的把握尤为重要,什么时候该轻敲,什么时候该重锤,父亲的眼力极好,对打铁摸出了一些门道,他打制的锄头、镢头、菜刀、镰刀等农具不仅样式美观,而且十分耐用,他打出的菜刀,厨房的师傅们用过都说切菜“破皮”(锋利的意思),轻巧又好用倍受青睐。他的这些本事都来自于自己的刻苦摸索和敏锐的洞察力。这在当时也是他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父亲的手艺出奇,在我家方圆几十里也是个“香饽饽”,人们只要一提及“幺老头”铁匠,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的。父亲业精于勤,很快便成为人师。

“幺老头”铁匠对我的成长最具影响力。念高中那阵子,我心中好生羡慕,甚至有弃学之念。父亲见我学不专注,见异思迁。一个礼拜天便收我为徒。我抡了不到半天的铁锤,就两手发麻,十个手指头仅拇指能撑开,余下的指头个个成了虾弓。原来,我才知道父亲这碗饭并不好吃。历经苦中苦,方知甜中甜。此时无声胜有声。原来,父亲是让我自个儿在生活中体验劳动的艰辛。

“幺老头”铁匠对我们教育甚是严厉。儿时的我,是在父亲百般呵护下长大的,我的小脸上时常写满欢乐。在我记忆的长河里,父亲偶尔也甚是严厉。有一年春节,我们去给姑姑拜年归来时,捧回几十支“大公鸡”香烟。尽管我们据理力争,说是拿回来孝敬父亲的,然而父亲容不得我们的辩解,顺手抄起两尺来长的“家伙“(木棍),雨点般地落在我的小屁股上。从此以后,我见烟色变,以至于成年后的我,尚未能力嗜烟好酒。

“幺老头”铁匠,自幼没读过几本书,自然吃了不少缺文化的亏。他在那极度困窘之时,一再逼我多读书,好出人头地。父亲早早地先后把我们六姊妹送进学堂,在贫困不堪的年岁里,在极其偏僻的山坳里,父亲要我们去念书、习字。儿时的我感到读书很乏味,有一次居然躲在路边一块绿茵茵的麦地里,和几个调皮蛋玩起了迷藏。临挨放学时刻,我混入放学娃队列中,也装模作样背起书包往家里赶。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告了秘,我肩头的书包尚未放下,便被父亲钳子般的手一把卡住我的小耳朵。我看到父亲严厉的面孔,从此丝毫不敢懈怠学业了。

而今父亲已两鬓斑白,为了生计他依然常年劳作奔波。我望着父亲日渐蜷缩的背脊,却无力去帮他歇下肩上的重担,每每想起,内心便会涌起一阵阵潮水般的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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