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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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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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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年味

○曹文乾

日子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新年将至。儿时的年味儿,只能从父母忙碌的身影里,从“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翻检回来。

小时候,我们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望过年。儿时对年的期盼,是那种盼星星,盼月亮般的亢奋,正应验了农村那句俗话:“大人忙种田,小孩望过年”。“新年到,新年到,姑娘要花,男娃要炮……”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乡里娃的幸福,是穿梭在每时每刻对年的憧憬里。时间一旦滑进腊月,我就搬个小木板凳,坐在我家门前凉棚里,掐着手指头算过年。小孩子盼过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时只有到了过年,孩子们才会穿新衣,才会吃到很多好吃的,才会有好玩的。那时物质虽匮乏,但是在傻乐傻乐的日子里,生活过的还是挺滋润的,尤其过年是小孩子一年里最最风光的时刻。

年的味道始于腊八。腊八节,即农历腊月初八,是我国民间的传统节日。腊八传统习俗是家家户户熬制腊八粥,腊八粥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也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到了腊八那天,母亲早早起了床,为全家七、八口人熬了一锅粥。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盛有水里的锅里,或多或少放了几粒杂粮沸煮而已。粥不算多,但是,一家老少每人尝一口,阖家幸福,弥漫着一股和谐的气息。

年的氛围,最先源于办年货。腊八节过后,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就开始着手筹办各类年货,乡村的年味也渐渐浓起来。我们紧随父母一边体验赶年集的场景,一边品味年的喜悦。

记忆中,父亲时常背着个篾制背笼,步行到15里开外的龙泉铺办年货。乡下及集镇的“年货大军”,把本来就不宽阔的龙泉铺筑起了小小的“长龙”。摊位上大多是农民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农副小特产,虽算不上应有尽有,但是年货市场的商品,比平常卖的还是要多出许多。个体小卖部里,你挎篮儿,我提袋儿,大家置办年货,忙得不亦乐乎,街头巷尾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氛围。

家乡人一边到集市上买年货,一边在自家里打豆腐、熬苕糖、炒苕皮子、炸米花等,筹备这些“土年货”。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庄户人家就开始忙着打豆腐。家庭主妇把自家种的黄豆拿出来晒干风净,用水浸泡几天后就拿到磨房里用石磨磨粹,磨豆腐一般是男人推磨,或者两个小孩子用扁担转磨,女人喂磨(喂豆子)。石磨“吱吱呀呀”地兴奋叫起来,白白的豆浆从石磨缝隙里哗哗流出来。母亲用干净的粗布把豆汁中的豆渣滤出去,然后把豆浆放入锅中沸煮,倒入豆腐箱里用石头压一夜,便做成了见方成块的白豆腐。

年的味道趣于“苕坨坨”。熬苕糖可是一门技术活儿,且颇有情趣。小时候,我看见母亲先将红薯洗干净,削去红薯两端的柄儿。然后把红薯放进锅中用柴火蒸煮,再把蒸熟的红薯放到干净的盆中捣成糊,加入适量的水,拌上捣碎的麦芽进行发酵。发酵完后就用布块过滤,把红薯汁过滤后的糖水,再倒入锅中用大火煎熬,差不多半天时间。待到锅中的水分熬干后呈固体状的糊糊便是苕糖。待苕糖冷却后,我们兄妹五人各持一双筷子,用筷子拉起一根根糖条,拉到一定长度的时候,就将糖丝往筷子上一圈圈地拌绕,缠个糖坨坨。尔后,我们继续拉,糖丝就越拉越白,越扯越硬。我们举起筷子上的“糖坨坨”,一边跑一边慢慢地吃。苕糖吃进嘴里,柔柔滑滑的,甜甜美美的。倏地,幸福淹没了自己,感觉人世间最美的味道莫过于此。那个时候,市场上没有副食糖果售卖,苕糖便是我们儿时最好吃的“糖”。它饱含着家乡那种淳朴厚重的味,那种带着浓浓亲情的情感。这味儿,已扎根在时光的记忆里,镶嵌在渐行渐远的乡音里。

年的快乐,是包在母亲的“水饺”里。除夕的前一夜,即腊月二十九,父母总是忙里忙外去磨麦面。小麦面磨出来后,常见父亲麻利地和面、揉面、擀水饺皮。母亲则忙于剁馅,捣花椒,拌葱花、生姜、辣椒等作料,馅做好了就开始包水饺。我们小孩子在一旁,见大人包好的水饺,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摸它几个放到火垄里烧,烤熟了的水饺是香香的、酥酥脆脆的。一想起儿时一家人围坐火垄吃饺子、讲故事的场景,我的心里就会快活许多。

年的味道,留在舌尖里。虽然那个时代的生活条件并不好,但是年的味儿还是很浓的。记忆里,到了年三十那天,我们五姊妹早早地守候在母亲的灶边,迫不及待地等待那煮熟的猪头里的“核桃肉”。说及猪头“核桃肉”,别看它黑黑的,味道确实棒极了,香香柔柔的,油油腻腻的,特别好吃。那种美味至今想起来还是香的,偶尔,牙齿也会情不自禁地爵拌几下,甚至舌头深处还能找回那种余香……

猪头、猪蹄、香肠煮好后,母亲便忙着做团年饭。她使出烹饪绝活,煮、炸、蒸、炖齐上阵。不大一会儿功夫,母亲便端来了红烧鱼、炖鸡、排骨汤、红糖炒汤圆、素炒青菜……吃团年饭的时候,父亲总要先给逝去的“祖宗”们,摆上碗筷和酒杯,酌点小酒,并请“他们”入座就席。少不更事的我,对此很是不解。

而后,我们全家大小围坐一桌,开始吃团年饭。大人们忙于举杯畅饮,相互敬酒。我们小孩子则默不吱声,个个如狼似虎,嘴里不停地嚼着,眼睛却不停地盯着碗里的菜,极力用筷子攻击下一个“目标”。在那个“缺衣少食”年岁里的团圆饭,桌子上的菜虽算不上奢侈,但都是自己种的绿色产品,很丰盛。盘子堆得满满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但一家人围坐一起,感慨着,述说着一年来的家长里短。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笑语盈盈,满满的亲情,丝毫也不亚于饕餮盛宴,温馨美好,其乐融融。

要说真正搅浓了年味儿的,还是那一阵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那股浓浓怪怪的火药味儿。临近除夕那几天,龙泉铺鞭炮摊位上,挤满了购鞭买炮的人群,过年燃放鞭炮是必不可少的,家家户户团年的时候都得放鞭。团年鞭一响就意味着你家团年了,这是我国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习俗。吃完饭,大家一边拉家常,一边守岁,迎接新年的到来。半夜一俟零点,出行大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宛如闷雷滚动,那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家庭经济条件宽裕的,则放起了礼花、烟花。天空中飞舞着各式各样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在天空中绽开,绚丽多彩,令人目不暇接。孩子们蹦啊,跳啊,满眼的欢喜。

玩鞭似乎是我们男娃子的专利,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平日里很少听见鞭炮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鞭声。清楚地记得那时的鞭,外面是用薄红纸包裹的几百响乃至几千响的长串电光鞭,要是炸起来,就像打机关枪似的,一阵“噼噼啪啪”的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浓浓的火药味儿。

团年饭吃过之后,父亲就开始给我们三兄弟分鞭,我们拿到鞭后一个个快乐的似神仙,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我们把鞭插进土里,从火垄里用火钳夹来“火石”(木柴燃过后的明火),点燃引线,“噗呲噗呲”地燃烧,伴有一闪一闪的亮光。我们睁开眼见了,胆怯的立马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悬着的心随之“咚咚”直跳,似乎要蹦到嗓子眼上了,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有时候,我们把鞭扔向小狗,小狗吓得夹着尾巴没命地逃跑;有时候,我们把鞭挂到树上,爆炸的时候,我们看见“地动树摇”;有时候,我们把鞭投进水里,水中就冒出一串串泡泡;有时候,我们把鞭投进石磙里,石磙就发出闷闷的响声,那才叫过瘾。

记得有一次,顽皮的我们,把鞭插到牛粪上,点燃鞭捻子后,鞭或许是因为牛粪潮湿,长时间不引爆。邻居家的小男孩误以为鞭没有引燃,正当他箭步冲向前去寻找哑鞭的时刻,鞭突然“噼啪”炸开了,小男孩的衣服上、脸上到处溅满了牛粪,我们见了一个个的笑得肚子疼……

“噼噼啪啪”熟悉的声音令我们魂牵梦绕,艰难的岁月,印记着我们童年最快乐的时光,那一颗颗鞭炮放飞着我们的梦想,陪伴着我们一路成长……时过境迁,如今鞭炮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我们那代人的永久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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