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散文十年了,写了许多人,就是没有写内弟,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提笔写内弟,我的思绪没来由地回到了十九年前的春天。公元1994年春天,农历正月初十,我年仅四十七岁的岳父因肝癌而英年早逝,内弟当时还是懵懂的少年。少年丧父,想必内弟一定是欲哭无泪吧!
想当初,在岳父弥留之际,把内弟托付给我和妻子,内弟当时正在念初中二年级(现改称八年级)。翌年秋天,内弟考入新洲县第四高级中学。在校期间,内弟不小心染上肝炎。考虑到岳父就是因为肝硬化腹水去世的,因此,治疗内弟的肝炎成为岳母家的政治任务,大家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每次,我赶到区中医院,等医生开半个月的中草药,然后骑着自行车送到学校;后来,妻子中专毕业了,我们俩一起送,顺便炖些排骨汤或者筒子骨汤给内弟滋补身体。在校煎药不仅增添了内弟的心理负担,还耽搁了许多宝贵学习时间,加之高考发挥失常,内弟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只够了江汉大学的分数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了报到前一天,录取通知书才姗姗来迟。经过商酌,决定由我拿着通知书只身前往学校报到、交学费。晚上,我在江大附近的简陋旅社凑合了一宿,只记得那旅社床铺上的垫席非常粗糙;但睡得却很香,好像是我自己考上了大学似的。
十二年前,我摆过书摊两个月,到武汉车站路进货,常常是内弟陪我一起搬运书袋,弄得一身臭汗,直到把我送上武汉港的客车,才肯返回大学。后来,我在位于武汉解放大道的《白桦林》杂志社当工作站站长,有时候下午去汉口,往往就会错过返程末班车,经常到内弟那里借宿。内弟总是殷勤备至,热忱为我倒洗脸水和洗脚水,利索地找来拖鞋给我换,和我挤狭窄的单人床,给予我许多情同手足般的温暖。
内弟大学毕业后,在黄石市有色金属公司工作了几年时间,又到上海某建筑设计公司干了年把时间,几年前才在武昌一家建筑公司长期打工。辞掉黄石的工作,我和妻子起早租车一同去黄石搬回内弟的行李,内弟把使用不到一年的电脑赠给了我。
近几年来,房价逐年攀升,仅2008年到2011年,房价差不多翻了一番,我和妻子勘查房子半年,终于选定广场附近一套传统商品房。听说我资金短缺,内弟二话不说,立马支援两万元钱,让我倍感欣慰。内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难怪人家把小舅子比作“撑门杠子”。
几年前,经过表妹蔡晶撮合,蔡晶的闺密吴军利走进内弟家门,成为黄家媳妇。内弟迎娶媳妇那天,考虑到没有人背新娘,憨厚的内弟想到了我,我心想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哥出洋相吗?我才不干这傻事呢!我婉拒了他的请求,拂了他的一番“美意”。最后,还是由本家伯伯把弟媳背上了轿车。内弟刚开始在武汉工作那几年,回新洲一般是乘坐客车,到了新洲车站,一般情况下,由我骑摩托车送他回家。
可能是岳父去世得早,内弟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吧。记得有好多年了,内弟对自己的穿着要求很低,甚至有些抠门,平时衣着非常朴素,朴素到有点寒碜的地步,买衣服鞋子只讲经济实用实惠,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元;后来结婚了,经弟媳日积月累的枕边唠叨,总算把他的穿着标准稍微提高了一些。
从大前年岳母去世后,内弟把家里田地转给叔伯打理,用从牙缝挤出的积蓄在新洲买了一套近一百平方米的二手商品房,位置距离我家不到一里路远。每到清明节、八月中秋节,我们两家总会约好时间,一同去三店街黄套村祭拜岳父岳母,在二老的坟头敬上几根香,烧点冥币,祈愿俩老保佑孙女黄彤、外孙朝阳朝晖健康成长,好好学习,做社会的有用之才。
怎么说内弟呢,用我们的家乡话来形容,他应该算是一个“闷葫芦”吧。无论是在亲戚朋友面前,还是在其它公众场合,他总是坚守沉默是金的信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多说一个字。拿内弟媳妇的话说,黄胜利虽然沉默寡言,却心中有数。自从黄彤出生后,黄胜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父女俩整天嘻嘻哈哈的,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有一年冬天,内弟小俩口带黄彤出门,内弟发现黄彤的保暖手套丢在家里,弟媳说路又不远不要紧的,内弟坚持返回六楼,直到取来手套才肯罢休。
说起来,心思细密的内弟很适合从事整天与数据打交道的建筑预算行业。一般情况下,建筑预算比其他行业轻松,就是有时候任务来了,必须加班加点,甚至通宵达旦。内弟工作认真负责,十分敬业,由他经手的业务,从未出现过差错。因此,公司老板很欣赏他,提拔他当了内务总管兼预算部主管,管着好几号人,分来的大学生走了一茬又一茬,老板还是舍不得他辞职。内弟还是个孝子。大前年,岳母得了淋巴癌,他破例请假近一个月陪护她,嘘寒问暖,和颜悦色,体贴有加,每个中餐都不忘点一份荤汤给岳母加强营养。连病友刘婶也心生羡慕,您老人家有这么个孝顺的儿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内弟勤奋好学,在大前年拿到二级造价师资格证书,工资涨了一大截,小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这是岳父母在天有灵啊。内弟媳妇为人随和,大大咧咧,侄女黄彤鬼怪机灵,深受我家两小子的喜爱。每逢节假日,朝阳朝晖都会屁颠屁颠往内弟家跑,坐在内弟新居大厅的沙发上,吃着可口的水果,喝着甜津津的罐装旺仔牛奶,手舞足蹈地与黄彤一起乐呵呵地看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那情景真是让人神往啊。看到我们两家的亲密关系在下一代得到顺利延续,我觉着很开心。
(原载《散文选刊·下半月》2014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