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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山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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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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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那些事

不知不觉,女儿也上小学了。在城市一隅看着她上学放学,一天天成长,不免想起自己上学那阵,已是三十年前了。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一眨眼恍若隔世!

学校坐落在一条沟里,一个小院,依山而建的四孔窑洞算是教室,窗户在夏天是空的,冬天则钉上废纸片用于挡风。教室内斑驳的桌椅,刻满了每个人的作品。两样必有,一是仿效鲁迅先生来个“早”字,是否真的早到不管,刻上再说;一是桌子中间的分界线,这可是拿尺子量出来的,相当精准,言语不合之际,稍有过界,轻则推搡,重则肘击!在物资还不丰富的年代,上学的用度开支自是不比今天,样样透着时代的烙印。

电灯算是奢侈品,早晚自习,教室里没有光,富家孩子带蜡烛,穷家孩子提煤油灯。就着豆大的火苗,埋头习算,鼻孔里常是烟熏的黑。父亲制作煤油灯也是就地取材,主体是一个用净的墨水瓶,瓶盖中间烫个小圆洞,穿过一截拿罐头盖或易拉罐卷的圆筒作护芯,中间穿上绵花捻的灯芯,瓶里灌上煤油,灯就成了!瓶底四周拴上绳系,上学放学提在手中,也挺美气。唯一不足就是得一直提着,斜了不行,更不能放书包里,占了手,自然于玩上就多有不便!

每到开学,母亲就要给娃们制作作业本——“砌本子”。供销社里买来几分钱一张的“粉连纸”,这种纸一面光,一面糙,光面写字,但往往两面都写满才肯弃作它用。将一张“粉连纸”折成十六开或三十二开,拿小刀细心的沿折痕裁开,四边撴的整整齐齐,顶端用锥扎几个洞,穿上纸捻儿,没有纸捻炮线也成,背面打了结,再找来牛皮纸裁成相同大小,用浆糊粘上去作封皮,一个崭新的作业本便砌成了。看着母亲忙活,一边帮一边学。接过母亲砌的本,小心翼翼地放书包里,新学期、新书、新本子,心里满是甜蜜与期待。

低年级习字、演算多,本子可没那么多,石板就成了重要的“可擦式书写神器”!一块书本大小棕黑色的石制平板,四周镶了木边,粉笔可画在上面,擦子则是母亲从破毛毡上剪下来一绺做成的。有了石板,粉笔是大宗消耗品,富家孩子可以常买,穷家孩子则只能去搜寻一种“石笔”。放学结伴玩耍,有意无意均会找石笔。终有一次,在一个小山坳里发现了石笔宝藏。这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大的如锅盖,小的如拳头,每块石头均能划出字,有的稍硬,有的要面一点。小伙伴高兴坏了,就像阿里巴巴发现了四十大盗的藏宝洞。手拿、兜揣,甚至肩扛,个个欢欣,人人喜悦,有时为了一个形状好看、划字清晰的“宝石”,还得争上一番,友谊的小船随时会翻!

石头带回家,紧接着就是加工。拿小锯条细心的解剖,最终要弄成一指来长、铅笔粗细的石条。这是一项费时、费力的活,一天也弄不好几个,手指倒是被锯条勒的生疼。石笔耐用,而且不要钱,真真好东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旮旯里玩的游戏自然也是一股土味。

下课的哨声一响,碎娃们就像雀儿出笼,巴掌大的院子,马上便尘土飞扬。女孩的游戏是文戏,如跳皮筋、丢沙包,男孩就是武戏了,顶拐拐、跳格子、扇宝等。

皮筋是用父亲骡车的废旧内胎剪的,两人相对站立拉开一定距离,腿上捹着皮筋,其余人等则轮流在中间跳,嘴里还念念有词,“小皮筋,向前进,马兰开花二十一,……”。沙包是母亲拿碎布头拼成的,填上谷壳之类,打上去软软的,舒服。

顶拐拐,将一腿屈曲于另一腿上,手握脚脖子,单腿向前跳,曲的一腿的膝盖是攻击对方的武器。大抵分成两拨,群体战斗,顶到对方曲着的腿放下或干脆倒地算“瞎”,直到对方全部“瞎”,战斗结束。这是身强体壮者的游戏,但往往身小力薄者也毫不示弱,充分享受参与的乐趣。游戏中的每一位都不觉它的危险,甚而不觉疼痛。每每放学归家,拍打身上灰土,才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但大抵不记心上,下次上学继续顶。

跳格子一定要有“砣”。砣是一种拿石头打造的圆饼状“石器”,大小约一拃或更小,以正好能五指罩窂为宜。玩时将砣放格子里,单脚跳,跳到砣的跟前,脚尖一顶,让砣滑到预定目标,然后再跳、再顶,如此过关。这游戏费的是鞋子,玩家的大拇趾处常是破的,甚而露出脚趾。小伙伴常因鞋子破洞而被爹娘数落,但能一次通过九关且能打磨一个又圆又平的砣,这是多么让人艳羡的本领,这种自豪也足以抵了鞋子带来的不适!

扇宝要算是比较“文明”的了。“宝”是用两条同样的长条纸折叠而成,四四方方,正面看就是象棋的九宫格,背面是一平面,当地土语儿化特别严重,直接读“ber”。这是两人游戏,一人先出一宝放地上,要选择平整的、没有小石子小硌碐的地,另一人拿一个宝去扇。扇之前要仔细端详,选定一个方向(一般是与地面不贴合有缝的位置),暗吸一口气,浑身的劲运于手上,奋力朝地上打去,只听“叭”一响,如能使对方的宝翻个儿,则算赢。往往纸质硬、个头大的宝要占便宜,当然也有技巧和力道在里边。时间长了,胳膊不免酸痛,甚至肿胀!然于赢家,不足以抵收获的喜悦,于输家,更抵不了要翻本的决心,所以大家都不觉痛!

到了休息天,扇起宝来就没个完,只有饭点到了,或有大人来拖,才不得不罢手。赢家浑身的口袋都撑的鼓鼓,面带喜气,输家则有点丧气,辛苦一晚叠的宝都没了,重要的是很难搞的两张花纸也出去了!于是就严重相约,明天再来!赢家则只顾清点战利品,一面胡乱答应,一面走了。

小小的院子里,喊杀声、嬉闹声、跑动声、叭叭扇宝声,伴着飞扬的尘土,沸腾了!玩的渴了,就去老师办公室,在水缸里舀一瓢,咕咚咕咚一口气下肚,抹抹嘴唇,接着出去玩。上课的哨声会在玩的尽兴时响起,伙伴们只好拍拍土,带着意犹未尽之色拖着步子走向教室,巴掌大的院子复归平静。

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电视还不带彩的年代,这些土的掉渣的游戏一点不输当下。伙伴三五成群,你追我打,扒崖上树,既野蛮了体魄,也增进了友谊。

至于课外书籍,更是奢侈中的奢侈,当然除了“小人书”。有图有真相,于识字不多的小孩正当用。某君家藏书颇丰,有成套的《水浒传》,令人艳羡不已,大伙都去借来读。“好汉”情结从此形成,也曾想行侠仗义,但遍观江湖,并无恶可除!

随着识字的增多,想通过书本认识世界的欲望便膨胀了起来,于是只要见了书,就要翻翻,直到通篇的字不认识才作罢。后来就觊觎上了传统评书,这是大部头,如《呼杨合兵》、《薛仁贵征东》、《英雄大八义》等。这是上辈人的掌中宝,在文化极度匮乏的年代,村里除了每年固定时间的两次唱戏,剩余闲暇时光的打发就全靠它了。茶余饭后谈资中的实力担当,若能即兴来上一大段,围观者必然肃目!

虽然这样一个大部头里有很多不认识的字,但丝毫不影响他成为我们的精神大餐。那时已颇懂得了一些汉字的门道,比如“雾”字大抵与“雨”有关,读音大抵是“务”音。这就够了,不识的字可类推。殊不知汉字变化多端,岂是这一法能概之?当然懂得这个知识已是后来。所以有些字的识读就走样了,至今仍记得两字。一是“朕”字,我们讨论后一致认为读“联”,但是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自称“联”呢;一是“戟”字,我们将他读为“朝”,当时的认识就是拿“朝”的都是武功相当了得,如薛仁贵。

后来是《雷锋日记》。那是一个学雷锋、学赖宁的狂热年代,人人都以拥有一本《雷锋日记》为荣,争相习诵“雷锋语录”。如生命有限为人民服务无限论、对待朋友工作个人主义和敌人的四季态度论、钉子精神云云。我们的价值观被国家引领着向前,脑袋里满是集体主义的激情。

三十年沧桑巨变,社会当然进步了,物质极大的丰富。现在的上学再不用吃那多的苦,然而装在钢筋水泥的格子里却少了亲近自然的机会。粮分粗细,当年细粮受捧,如今粗粮成宠,这怕是当年艳羡细粮之人万没想到的!这些土掉渣的物事马上就要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青山遮不住,必竟东流去。社会终要进步,时光不可逆,过去的只能留做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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