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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山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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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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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大为美

少时有过放羊的经历。

父亲外出弄回两只羊,从此,放学之余便多了一项任务。

因一共才两只,所以不叫放,更谈不上牧,大多是牵着头羊,找一片草地,任由它们啃。一边听着羊儿牙齿切断草茎的“噌噌”声,一边嗅着青草的香气,那香气经羊儿的咀嚼,愈发浓烈!躺身草地,望着蓝天白云,嚼一棵草叶,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诗和远方啊!有时,羊们也会抬起头来,停止咀嚼,驻足,或是盯着主人,或是看向远方,若有所思!羊儿吃草并不是连根拔起,而是在茎叶处切断,它是懂得“可持续”的!受此影响,后来我拔草时,也尽量留着根。

秋天的落叶铺满地面,有黄的,有黄绿相间的,也有未及泛黄而掉的。羊儿看见这满眼的叶,步伐就欢快了。然而它是贪心的,这儿叶多紧着吃两口,忽又见那边叶更嫩,便又奔向那边。此时它已不受我的制掣,反倒是缰绳牵了我。看着满地落叶我也不忍落脚,尽量挑无叶的空档,一跳三挪。羊高兴,我高兴,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罢!

老屋后面的土堎上有野生的榆苗,我常拿了镰,割回来给它们吃。榆的叶是羊们的最爱,总是迫不及待,因叶太小,一个一个啃太费劲,所以他们总是张开大嘴将一枝的叶就这样捋下去。对杨的叶就不怎么待吃了,不得以才吃几口。大概榆的叶是发甜的,杨的应是苦的,单凭气味就不一样,放嘴里嚼一下,确实如此。动物毕竟是动物,只会由了自己的性子,有肥是不会拣瘦的!

冬天到了,外边已经没的吃食,就在家圈养,喂些秋天准备好的豆壳秕谷。母羊的肚子渐鼓,通过母亲的口我得知到年关它是就要做母亲的。我就格外多点照顾,母亲也格外的多喂它料。于是就盼着过年,想着可以将一个洁白的羊宝宝捧入怀中,甚至可以和它亲嘴,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很怀疑许慎的说法“羊大为美”,更愿相信这“美”本是“羔”的变体。

年关终于到了。母羊开始烦燥起来,母亲说它要产了,这是阵痛。然而它并不叫,只是转圈。父亲就将圏舍近旁的柴枝扫拢来,燃起了火堆。等到傍晚,它终于产了。刚落地的羊羔,浑身湿漉漉,包着一层透明的膜。它的母亲马上扭转头为其舔舐身体,秽物全都吞到自己口中,直至小羊全身干净洁白。小家伙一睁眼,便用那对湿润黑亮的眸子瞅这个陌生世界。看着自己的母亲为其舔舐身体,记住了,所以它用跪乳来报答。它试着想站起来,然而腿还是太软,但试了两次后终于起来了,瑟瑟发抖的身体缓缓迈步,拱到母亲的腿下找寻乳头。

母亲将小家伙抱到火堆旁,为其暖身子,仔细拨弄它的皮毛,直至烤干。到了晚间,为防止夜里小羊被冻死,要将其抱到屋里。母羊就从栅栏里伸长脖子,一声声得叫喊,直至大半夜,嗓子哑了,让人十分不落忍!

长大一点点,它就在院子里活蹦乱跳自个玩耍。圈舍的栅栏是关不住的,任其自由进出。走得稍远些,低头吃草的母羊就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叫,这时小羊就会乖乖的走近,亦或会冲到母亲腿下吮吸几口,母羊亦停止吃食,回头舔舔孩子的屁股,小羊则发出一声稚嫩的“咩”,并快速的抖动小尾巴来回应母亲。母子情深,动物尚且如此!

它成了我的玩伴,每每抱它,母羊的眼里是有谨慎的,还会发出一声低吼。常做的游戏是我将攥紧的拳头顶上它的脑门,这时它就很认真的退后一步,前腿绷、后腿蹬,脑袋放低,使劲顶上来。我则一闪手,让它扑个空。知道上当的它一个侧蹦,低头又顶上来,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我也曾将自己的饭碗放到它的眼前,它在试探之后走上前来,闻一闻,然后小心吃两口,看那眼神似乎并不比榆的叶子更美味,这令我多少有点失望。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它终于迎来了“割礼”,那是它将要蹦出栅栏的时候。“再不骟就长不了膘了”,父亲说。请了刀匠,是一个壮汉,一把将它撂倒,并踏上一只脚。我默默站在远处,只能充当无力无助的看客。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待宰的羔羊”。一刀下去,它甚至没有叫,刀匠用嘴衔了刀,双手挤出两粒酱红的卵子,随手一丢,抓把灰土撒在刀口上,松手,完事,一气呵成!没了束缚,然而它并没有马上站起来,深知已失势,肉体心灵两重痛苦罢!从此它再没有蹦起来过。

没了私心杂念,吃草也便用心,膘天天见长。待到又一个年关将近,它已长成了一匹肥大的羯羊,已符合许慎关于“美”的标准了。当然它的去向也被提上了父母亲的议事桌。待宰,只是迟早的事了。年关,还真是一个关口!

对万物之灵的人类来说,大抵能入口的皆躲不掉这个宿命。豢养牲畜是为供我所用。所以许慎的《说文》载:美,甘也,从羊从大。显然,这里的“美”是指肉味的肥美,而非指人的外貌的漂亮,否则,这个字应是“从女从大”了!

相比今人,古人更追求舌尖上的感觉,赋予“美”的内涵还不十分的丰富,这也难怪!然而,因这羊是一贯的温驯,古人造“美”字既选羊,可知这里也包含了“驯顺”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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