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老板娘惠子听到胖女儿豆豆从隔壁自家楼房传来的呼喊声时,正和邻居小钰在三楼的沙发上聊的起劲。
空调吹着,冷饮喝着,好不惬意。这对闺蜜每次见面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两人既是品尝美食的专家,又是牌桌上的搭子,还是购物的伴侣。一天不说上两句话,心里都落的荒。今年的夏天也是出了奇的热。惠子的卧室是西晒窗,经过一下午的炙烤,到了晚上,屋里简直就是蒸笼,比桑拿就少点水。便是到夜里十一二点才能勉强洗洗躺到床上。对于老公省点钱先紧着孩上学用的不装空调的说辞,惠子一直耿耿于怀。没办法,屋里热就到屋外去,正好去小钰那儿吹空调扯闲篇。
“喂,亲爱的,嘛呢?屋里有人没?没人的话我去吹会儿空调,热死了。”惠子用微信发了条语音,跟小钰就从来不用虚伪做作的那一套,直奔主题就行。
“来吧,上来时拿两根雪糕。”小钰马上就回了过来,她也不玩虚的,有事直说。
惠子没见小钰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上周因为回老家的路上和别人蹭了车,又是4S店,又是保险公司,跑前跑后忙活了差不多一周才算完事,弄的心情也很不爽。心里的话籽儿没处倒,可是憋坏了,今天瞅着这个机会可要好好唠唠。
上来时在楼下买的两杯蜜雪冰城还喝不到一半,惠子的耳朵里隐约传来豆豆的声音。这孩子,睡觉也不能踏踏实实的。惠子因为要守旅馆生意,豆豆平常都是跟奶奶睡,今天奶奶刚好回村去了,豆豆就来惠子这边,正好给孩辅导一下作业。说是辅导,其实还真帮不了什么忙。小学那会还凑乎能说个一二三,现在的初中,题目可不比自己上初中那会,看都看不懂。当不了辅导员就当监督员和服务员,偷懒的时候警告一下子,中间再送个水果啥的。写完作业再督促洗漱,这孩子就是一台少了发条的挂钟,紧一下走一下,不拧不会走。但惠子有时想,磨蹭本不是孩子的天性,更是一种对紧张课业负担的天然报复。等到孩子上了床,也就快11点了,惠子才能开始收拾自己。
望着躺上床的豆豆,惠子一脸慈爱。孩子学习虽不拔尖,但身体很健康。在自己的精心调理下,几乎不生什么小病,而且身体发育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上那么一圈,现在个头几乎要赶上自己了。两条大长腿,也活脱是个美人坯子。惠子满意的笑笑,给豆豆的肚了上搭了条薄毯子。出来时专门开下了门,屋里太闷,让外边的凉气往里吹吹罢。
惠子边起身边抬眼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快到12点了,时间过的真快。要不是这孩子,要不是碍于小钰明天要按点上班,惠子真想和她唠个通宵,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真好。
小钰在对面的公司大楼里上班,那是一个许多人都艳羡的地方,在那里上班既体面又轻松,收入还不菲。小钰每天上下班都要打惠子门前过,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在惠子看来,小钰虽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但一点也不拿架子。一起去吃饭,经常是抢先付钱,上门来家里,也总要给豆豆带点吃的,重要的是两人十分谈得来,什么都可以倾心交流,三观是一致的,这就很难得。
惠子起身下楼。边走边听到自家那边传来些打闹的声音,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今天那个死鬼也不在,不过惠子早已习惯了男人上夜班的日子,弄完旅馆弄自家,伺候了老的再收拾小的,里里外外全是自己一双手。
“妈,妈,快来,有坏人!”
刚到自家楼下,就听到豆豆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叫。惠子三步并作两步,刚跨进院门一只脚,耳廓里传来清晰的打骂声。
“狗日的东西,敢在这儿糊骚,呸!”啪啪!
这是公公的声音,应该是给了谁两巴掌。
惠子的血一下涌上了脑壳,伸手扶了扶楼梯的栏杆,快速冲到二楼。豆豆就在门口,一看见惠子,马上扑了过来。
“妈,你去哪了,他摸我大腿,呜呜呜!”
惠子脑袋嗡一下。抬眼一看,被公公正在训斥的,不是小唐又是哪个!
二
小镇地域虽不大,却汇聚了南来北往各色人群。做买卖的、谈生意的、打零工的、出差办事的,外来人口远远超过了本地原住民。随便走大街上,各种口音比比皆是,河南的、四川的、山东的、湖南的,…几里哇啦,此外就是通行的普通话,本地的方言反而湮没其中不现。人一多,饮食的消耗自然就多,挨到了晚间更需有张床铺,所以小镇的餐饮和旅店就发达了起来。大大小小的饭馆旅馆,鳞次栉比,倒有店比人多给谁吃去的担心。除了几条大街上的店铺,小巷子里则有本地的住户,利用自家条件在原本不大的小院里起个三层四层,辟为家庭旅馆,虽然条件设施不比临街的酒店,但因简约价优也能招徕不少顾客。
惠子当老板娘缘起于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原本开着美容店的惠子,过着衣食无忧、相夫教子的恬静日子,也曾相信岁月静好。直至一个女人突兀的闯进了她的生活,在发现霸占了她的床铺之后,惠子终于决定不再隐忍。她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在城市的一隅一边打零工,一边供女儿上学。结识了现在的丈夫之后,终于结束了漂泊的生活。丈夫家在这镇上有宅基地,几年前也顺应时势起了三层小楼,开了家庭旅馆。丈夫在附近的矿上做事,惠子就在家当起了旅馆的老板娘。小镇的客流很大,一年下来,收入也算可以。
临街的一间铺面里摆了一米的柜台,放了一列坐椅,算作登记大厅。惠子整日蜷在柜台后的一把沙发椅里,一边划拉手机,一边等待生意。因为生的颇有几分颜色,所以过往的男人总爱进去借故闲扯几句。起初,惠子心里是喜滋滋的,耳朵里尽是夸赞奉承之词,脸上不时也会泛上红晕。但不久也便烦腻了。虽有笑意但尽是涎皮涎脸,从那被拉碴黑须包裹的有点泛白的口周喷出的,全是一股野味的俗词。应又不想应,赶又不好赶,想想先前的欢喜是多么的不值。
闲人再来,便发现院里天井的遮阳棚下,多了一张小桌,配四个马扎,桌上还有一副牌,一把茶壶。这好呀,闲着也是闲着,打两把牌去。这一计策能暂时把人转移五六米的距离,但是人流并没有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左右街坊都知道了这儿有牌桌,有的一大早撂下饭碗便来这边上班,不到下个饭点散不了摊。
平常住店的,以工地上干活的民工居多。所携的气味是明明写在穿着上的。晕染着泥灰的、斑驳着油漆的、荡覆着木粉的,未等走近,各色材料混杂了汗腥的复合味道便扑面而来。惠子照例要摒一下鼻息,顺带皱一下眉头,快速登记。然而往往这群人并不着急入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肆意的大声讲话,讲工地的逸闻,谈老家的趣事,说女人的段子,论工头的黑心。有人掏出烟卷,散上一圈,屋子里便烟雾缭绕起来,气味的组成里,又多了一项成份。惠子也只能忍住怒火,不去喝止。她深知这帮人是在工地上出力累乏了的,被黑心工头欺压贯了的,再稍有不顺他的心,换来的宣泄便是床单上多几个烟头烫的窟窿,脚地上多几处恶心的痰渍。然而最烦心的是他们往往在价格上的一再絮叨,每次办完后惠子便十分的后悔,痛恨自己太软的心。好容易打发这帮土行孙上楼去了,总该长吐一口气了,然而走最后的那个三角眼还要不时的向她偷瞄,惠子只好站起身来,用手紧紧衣领,也向他刺去一束利光,杀回了三角眼的锐气。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装扮。
惠子很早就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小伙,身板不算健硕,着装还算整洁,常现出腼腆忧郁的气质。在一群嘻哈浪荡的人群中显出格格的不入。他不随别人那样对她恣意调笑,也不会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扫射,但她有时也能收到一束来自楼梯拐角处的默默的、热烈的光。
住的时间久了,小伙的底细也就慢慢明朗起来。小伙名叫唐军,因为在一帮伙计中年龄最小,大家都叫他小唐。几年前高中毕业未能考入大学,家境也一般,无依无靠的,就随了本家一个哥外出讨生活。因为没有技术,一直是一名干杂活的小工。七年来,搬砖、扛灰,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练就了一身肌肉,就是没有练出一门技术。
说到肌肉,惠子和小钰在私底下是曾讨论过的。“有腹肌的好,腰上有劲儿!”这是小钰的观点,惠子无法辩驳,因为说这话时她自然地想到了自己老公肚上扣着的那口大锅。惠子也曾瞧见过小唐的腹肌。那是一次午后收工,小唐随几个工友在路边摊随便吃完面,顶着大大的太阳就那样散漫的往回走。小唐把一件浸满汗渍的上衣搭在肩膀上,露出黝黑的脊背,细腰、宽肩、条条腹肌,加上逆光的晕染,惠子不由得多瞄了两眼。
三
公公看见惠子,住了手。小唐耷拉个脑袋,神情颓丧,脸上有红印,嘴角还渗出了一缕血丝。惠子惊掉了半个脑袋,就是想破脑壳也想不通。一个生性腼腆、见了女人未等近前脸色先红的孩子,咋能做出如此荒天之事?惠子也知道,小唐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这孩子!平常也不吱个声,肚子里竟憋着一尊大炮。
公公要叫警察,小唐吓的浑身哆嗦,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惠子叹口气,“让他走吧!”抬头冲小唐摆了摆手。突遇大赦的小唐竟然发了懵,早已发软的腿脚迈不出半个步子。最后竟是惠子上前,半推半搡将其赶出了屋门。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屌货!”公公不忘在他背后恨恨的骂一句。
出门几年,小唐跟着工友各样的旅馆都住过,工地自搭的彩钢房也住过。出门打工挣钱,对食宿一般是不挑剔的,但也有例外。工友老黄就愿意在吃上花销,他的人生信条是,出大力流大汗的挣两钱,不能亏待了自已肚子。所以每次等到发薪,必然要去某个饭店整两菜、喝两口。而小唐是爱挑干净的场所歇宿,只要有点脏就下不了脚,这也是上学几年留下的臭毛病。为此他曾遭同伴的奚落,你个搬砖扛灰的整那门面有甚用?小唐笑笑,有时想想还是得克制一下,被大伙排斥出圈可就坏了。
小唐愿意来惠子的旅馆租住,这不仅是因这家旅馆干净整洁,更有一个漂亮和善的老板娘。这也是辗转多地后觅到的一处佳境。上工出门和下工回来,经过一楼的登记室,总要瞅机会向那老板娘的身上扫几眼,直至被这美妇的目光捕捉到自己的内心,才慌慌的移开贪恋的目光,但是一天的心情却是清爽又舒畅,做工都不觉得累。
白天干活的时光是容易打发的,主打一个累字,得空还可以想想老板娘那娇好的面容。而漫漫长夜却是很难对付。仗着年轻,心里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奇怪的、难以实现的想法。除非白天已经累了个精疲力尽,晚上或许可以倒头就睡,此时大脑也极其配合的连一节小梦都不愿意做,睁眼便是天光大亮。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夏夜,小唐体内的燥热也烧到了极点。
三楼实在热的无法呆下去,出门倚栏看星星吧,玩一把文艺。然不巧,火炉不光蒸熟了屋子,连夜空也被烤上了一层灰蒙的色儿,哪还有星星!眼睛不自主向下一斜,二楼拐角的房间亮着朦朦的灯光。根据经验,小唐知道这个点屋里应该是惠子一人,如果他也懂点古诗文,此刻应该会吟出“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的诗句。鬼使神差,小唐开始迈出了脚步,就去二楼解个手吧。一步一挪,小唐能听到自己鞋底摩擦水泥台阶的声音。他有点站立不稳,双手扶住了栏杆,又能听得自己心脏咚咚咚的打了鸡血似的狂跳。小唐用手抚了抚胸口,生怕这颗生命之泵冲破胸膛跳到二楼。从三楼到二楼十几米的距离,小唐感觉就像一次长征。终于踅摸到二楼拐角灯光处,向里一看,门居然是开着的!只挂了个纱帘来阻挡蚊蝇。
小唐怯了。四处找厕所,哪有啊,但是平常在二楼是有个卫生间的呀。小唐懵了,这下不但心在跳,脑袋也糊了,身体各部件完全失去控制。抬起的脚不知该迈向哪里,伸出的手不知该指向何方。还好,四周没人,加上夜色的掩护。抬腕看看手表,晚上11点半,楼上楼下大部分房间已经黑黢黢的息了灯。小唐长长舒出一口气,狠劲儿咽了几次唾沫。两个小鬼在肚子里激烈的辩论,一个说不能,另一个说反正没人看见,大胆一点。那么,得有个说辞不是?小唐安慰自己道。剪刀?对,就说是借剪刀用的,前两天在工地上衣被勾出了几条线,拿剪刀修理一下子。
有了自认为正当的理由,行动便不那么忐忑。在确定周边没有异样后,小唐一搭门帘,闪了进去。
四
惠子本名周惠芳,但小钰只叫她惠子,说叫惠芳太普通,叫惠子有文艺范,于是惠子就被大家叫开了。惠子的日常,既是前台接待,又搞后勤卫生。她是个极爱干净的女人,房间旮旯、楼梯拐角都要清扫到位,床单被罩更是每住必洗。因这份干净,吸引了更多的客人入住。去年因为疫情,店里几乎没有生意,要不是前些年攒下点钱,锅都要揭不开了。今年总算缓过来了,随着管制放开,流动的人也多了起来,生意又慢慢好起来了。
下午的时光总是懒懒的,百无聊赖的惠子正伏在柜台上看着手机直播。现在的人们真会赚钱,扭扭屁股嘟嘟嘴,镜头面前卖萌亮个相,大把银子进账了,哪像我累死扒活的。惠子正暗自感慨,这时进来一个男人。看样子五十上下,打扮还是蛮精干的,背头梳的溜光水滑,但脸上的众多褶子却掩不住岁月沧桑。查验身份证、登记信息、交费拿卡,每一环节惠子都认真不苟。男人话不多,但神情现出不耐,拿到房卡,立马转身上楼。
男人上去,门外又进来一个女的。三十岁上下,乍一看还有点身段,只是侧着脸,进门就冲楼梯走,仿佛柜台这边有刺目的白光,因怕伤了眼睛而不敢扭头。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三五米的距离。惠子当然明白,照例不去过问,只要晚上不过夜,谁会去较这个真?只是一会又得去清扫一些恶心的东西。看来爱干净也不是什么好事,惠子在心里自嘲道。
过不多久,楼上传来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惠子皱皱眉头,院里打牌的几个老头也慢下了动作,伸长了脖子,脸上甚至挂上了交流的笑意。惠子是个极爱脸面的人,扭头狠狠的剜了他们几眼,但也为自己楼内发出的不雅噪音感到心跳和不安,就像自家的孩子,因做了糗事而被外人撞见,家长当是一脸的窘迫。
好在声音并未持续多久,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功夫便偃旗息鼓悄没声息了。惠子长舒一口气,起立伸个懒腰,然后慢慢从柜门里取出长褂、手套、发帽、口罩等物。每次收拾客房,都要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只露两只眼睛用于观察,要与这个世界暂时划个隔离,身体的任一部位绝不允许沾染一粒纤尘。
傍晚,一些做工的租客陆陆续续回来了,小小的房间里又挤满了各种气味、各种笑语、各色人物。惠子伸长脖子,仔细盯过每一个人,直至目送他们全都上了楼,然而没有。
从此,小唐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惠子再没有看见过。从其他工友处得到只言片语,说是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回家了,不干了。再后来,就没有消息。当然对于那晚的事情,惠子也是嘴上贴了封条,就连小钰也不曾告诉,只让它深埋心底。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偶尔想起那个异于常人的年轻小伙,心底还是会泛起阵阵涟漪。
五
再见小唐,已是一年以后。
一个秋日的下午,太阳依然霸道,没有一丝的凉风,屋外道旁的树叶像被施了魔法,一动不动。懒懒的惠子正伏在柜台上翻看这月账目,再无别的消遣,直播看多了也会作呕。这时门口有点小风吹进来了,应该是进来一人。惠子懒的抬头,直接伸出左手。“身份证!”停顿几秒,见无反应,猛地一抬头,倒吃了一吓。
来人衣服笔挺,是个帅气阳光的年轻男子。再瞧脸面,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时来人倒先开了口,“惠姐!”
惠子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随即也喊出了口,“小唐?”
小唐还是不改的腼腆,或因之前的事情,让他面对惠子始终不敢正眼。惠子倒有不计前嫌,依然热心的招呼,一年来去了哪里?现在干什么事情?惠子有好多问题等着小唐回答。一来一往中得知,如今的小唐竟开了一家公司,亲自做起了老板。正是那次事件让他痛下决心,再不能如此浑噩下去。一时奋发上进的动力竟如离弦之箭,配上自己所长,终有如今的成就。这次来小镇是洽谈业务,顺道(专门)来看看昔日的东家。惠子倒有好生的羡慕。
“惠姐,谢谢你!”临走的小唐塞张名片在惠子手里,走到门口又回头,“有事吱声呀姐,很愿意帮你。”
惠子定定的站在柜台里,张嘴却无语,看看小唐将要钻进门口泊的一辆轿车里时,才赶上一步蹦出一句,“住哪里?”
“金湖!”小唐抬手朝前指了指,就钻进了黑色的奥迪,随即车子便无声的划走了。
惠子愣愣的望着远去的车子,金湖,那是小镇最高档的酒店。是呀,这店已经盛不下了,惠子感到了自惭形秽。
终于等来了一丝丝凉风,惠子抬头,梧桐树的大叶子开始飒飒作响了。应该是要转凉了吧,终不能一直这么热下去。忽然想起早上替下来的一堆床单被套还没洗呢,于是转头快步向三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