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当我敲打着这篇文字的时候,金碧辉煌的黄鹤楼就站在不远处望着我,我也时常抬起头来看看它。因为我的住所坐北朝南,2006年搬迁至此,与黄鹤楼隔空相望了15年。它与我近在咫尺,无论我是走在窗前,还是阳台,亦或躺在床上,都会望见它。
作为位于我国心脏地带中心城市武汉的一个标志性古迹 —— 黄鹤楼,它濒临万里长江,雄踞蛇山之巅,挺拔独秀,辉煌瑰丽,很自然就成了名传四海的游览胜地。而每当我望着它的时候,总想着要表达一点什么,它好象也有好多故事要向我述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拂过长江大桥,黄鹤楼就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守望,从四面八方来的海内外宾客,会循着千年前的笛声,闻名而来,倾听那回荡着唐诗宋词的韵律,一睹那千古神韵的美丽,让人穿越千年的时空,给人以无限的遐想。最让人浮想联翩的当然是1000多年前的那位归乡旅人所写的千古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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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一个晴朗的秋日,唐朝大诗人崔颢登临黄鹤楼,面对波涛膨湃的长江,遥望对面的龟山汉阳,晴空万里的汉阳江畔树木郁郁葱葱,好像近在眼前历历在目,于是,如泉的诗意涌上心头: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千百年流传的佳句诗篇,已成为千古绝唱,更使黄鹤楼名声大噪。从诗面理解,我们仿佛看到,站在黄鹤楼上的崔颢,此时象是诗兴大作,脱口而出,一泻千里。既自然宏丽,又饶有风骨。诗虽不协律,但音节浏亮而不拗口。可以说是信手而就,一气呵成,成为历代所推崇的珍品。此诗作具有的浓郁民歌风味,语如联珠,自然天成,文采飞扬。诗人将思念亲人的狭义乡愁与心系天下苍生的广义乡愁有机结合,真可谓是景到、言到、情到。
传说李白登此楼,目睹此诗,大为折服,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严沧浪也说唐人七言律诗,当以此为第一。足见诗贵自然,纵使格律诗也无不如此。“有文无行”的崔颢,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几百年以后,汉江的江畔会因为他的诗句又建造了一座黄鹤楼的姊妹楼“晴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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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与黄鹤楼相关的古诗文不断涌现。在众多的唐代诗人中,和荆山楚地结下不解之缘的应首推唐代诗坛巨星、号称“诗仙”的李白。李白青少年时代在江汉、云梦泽一带漫游十多年,他曾自称“少长江汉”。又说:“我本楚狂人。”荆山楚水曾造就过战国屈原这样伟大的诗人,李白成长也离不开壮丽的楚地山水对他的哺育和陶冶。据统计,李白的诗集中共收诗歌1000余首,而有关黄鹤楼、江夏、汉阳的诗共有50多首,武昌蛇山留下了许多李白的传说和遗址,有搁笔亭、太白亭、李白读书处等。他写的许多诗歌名句流传至今,如他创作的“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令古今中外的文人所折服。他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更是名扬天下: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公元727年,也就是唐玄宗开元十五年的时候,李白东游归来,行至湖北安陆。在寓居安陆白兆山期间,他结识了长他十二岁的孟浩然。诗友相会,两人很快成了挚友。公元730年的阳春三月,李白得知孟浩然要去广陵,也就是今天的江苏扬州,便托人带信,约孟浩然在于今的武昌相会。几天后,孟浩然乘船东下,李白亲自送到江边,就写下了这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我在电脑上写这篇读诗随笔的时候,正值2021年的暮春初夏,刚刚经历疫情一周年的武汉,黄鹤楼周边,绿树葱浓,花开正艳,我能想象到这首诗的写作意境。如果此刻我要写一首诗向友人表达此刻此景的心情,也一定会欢畅淋漓。
可以想象,开元盛世,繁荣似锦。此时此刻,送别友人,又恰缝烟花三月,春意兴浓,从黄鹤楼顺江而下,沿途一定是风景如画。李白又是位极度浪漫、游览广泛之人,所以他在作这首诗的时候,心情完全是在一种浓郁的畅想和抒情的放松,李白心里没有什么忧伤和不愉快,他为孟浩然这趟旅行而快乐,为他的去向而向往。一边送别,一边心情飞翔,胸中的诗意随浩浩的江水春风荡漾。于是,李白一挥而就,以绚丽的烟花春色和浩瀚无边的长江为背景,极尽渲染之能事,绘出了一幅意境开阔、情丝不绝、色彩明快、风流倜傥的诗人送别图。短短的二十八个字符,飘逸灵动,以景见情,含蓄深厚,情深而不滞,意永而不悲,辞美而不浮,韵远而不虚,令人神往。
后来,被称为苦吟的唐朝诗人贾岛也在黄鹤楼前留下了这样的诗句:
高槛危檐势若飞, 孤云野水共依依。
青山万古长如旧, 黄鹤何年去不归?
岸映西州城半出, 烟生南浦树将微。
定知羽客无因见, 空使含情对落晖!
贾岛用他那炼意、炼句、炼字的笔法,给我们展示了一幅黄鹤楼的壮美图。他说,黄鹤楼附近的青山万古不变、依然如旧,然而黄鹤楼中的黄鹤又在哪一年飞去、至今不返呢?江岸旁隐隐映现出西洲的轮廓,江岸上汉阳城在树丛中微露。大江的南头水气缠绕,江旁树木依稀可见。描写了黄鹤楼优美的地理环境,写得气象雄浑,仪态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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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历史的沉淀和诗文的浸润,曾经流连于黄鹤楼的文人墨客,都留下了珍贵的诗篇。
既有毛泽东主席的“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也有宋之问的“汉广不分天,舟行杳若仙。清江度暖日,黄鹤弄晴烟”,又有岳飞的“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跨黄鹤”;既有陆游的“苍龙阙角归何晚,黄鹤楼中醉不知”,还有范成大的“谁家笛里弄中秋,黄鹤归来识旧游”。象白居易、刘禹锡、王维等诗人也留下了诗篇的瑰宝。令我最为钦佩的应是近现代诗人毛泽东的一首词作《菩萨蛮·黄鹤楼》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与所有的古代建筑之美一样,任何一栋古建筑,不仅仅体现立体的美、凝固的美,不只是纯粹从建筑学角度出发,便能阐释理解。它更多的是蕴含着一种文化上的韵味。黄鹤楼就是这样一座楼宇,它有着相当复杂的历史岁月。遭过兵灾,也被火烧,它之所以还能屹立在长江边上,走过千秋万代,就是因为那不朽的诗魂文化血脉源源不断。前几代的黄鹤楼,虽然造在歇山顶,但能显现出它的平阔大气;如今的黄鹤楼,建在武昌蛇山之巅,金顶错落,翘角飞举,胜像宝塔,有牌坊、轩廊、亭阁相伴,将主楼烘托得更加壮丽。主楼周围还建有白云阁、象宝塔、碑廊、山门等建筑,气势雄壮,更显上千年的底蕴。
与蛇山脚下的武汉长江大桥交相辉映。登楼远眺,高楼大厦,鳞次节比;浩浩长江,舳舻千里,帆樯如云;武汉三镇的风光尽收眼底。假如崔颢、李白们再世,不知道他们面对龟蛇锁大江的情景、面对川流不息的游轮,会生发出怎么美丽的韵叹?!
2021年5月9日(星期日)黄鹤楼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