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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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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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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地食粮久弥香

我曾经写过一首小诗《有个小塆叫葫芦地》:“这个以地形命名的小塆,凹陷在大别山深处的丘陵里,在古老的中国地图上,你不会找到它的位置与足迹,即使一丁点儿痕迹也没有,世代塆子里的人,还是以它为自豪与荣耀。”这里所说的葫芦地,就是我的老家、我的故乡、我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根。葫芦地的食粮“三香”铬印在我的味蕾,历久弥香。


  【1】端午油粑香

说起端午,人们自然想起屈原的名字。他在《离骚》中的绝唱名句“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让人耳能熟祥,更是催人奋进。这位与我们同在一片土地的古楚国诗人,一生爱国,深受百姓拥戴。当年的五月初五投入汨罗江后,民间百姓为避免江鱼吞噬他的尸首,让其完身升道成仙,纷纷用粽子等食物投入江中“犒劳”鱼儿。这一纪念活动,此后年年如此。这种纪念方式随着历史的演变、时间的沉淀,现已逐渐和端午节的习俗融在一起,人们对端午节也就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因此,人们在端午节吃着粽子的时候,会发出深情的问候,互祝“端午安康”。

而在我的故乡,鄂东团风县但店镇、溢流河、夏铺河、上巴河这一带,却会唱出这样的现代民谣:“端午至,油粑香,离乡的人们思故乡。”端午“吃油粑”可以说是有别于他乡端午习俗的惟一,也是我们端午节的一大特色。正如司马迁《史记》载:“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我还真的说不太清楚。但我想,这样隆重的传统节日,故乡不会缺席。为了应应节历,总得有个喜庆食物来承接这样古老的节日。老一辈子的故乡人没什么文化,不通历史,更不知这节日的由来。但聪明的故乡人,一样会就地取食材,凭着想象,任性地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就有了这样新鲜、丰富而独特的端午食物。

说它新鲜,是因为现做现吃;说它丰富,是因为不仅仅有糯米油粑,还有发粑、馓子、果子等小食品,以及清水煮的整鸡蛋。至今,每当说起这些,回味着那用菜油炸出的糯米粑、小麦面做成的端午小食,还有磕开乳白或墨绿色外壳的鸡蛋,我的嘴里顿时就会生发出一股清清的香味。不只如此,对于常年漂泊外乡、年逾半百的我而言,有的时候更多的还是想起儿时母亲与乡下妇女们过节前,忙着做“油粑、炸馓子、蒸发粑”的身影,以及我们等待着“吃”的渴望和饱餐后的满足。

糯米油粑,家乡人习惯称“油粑”。油粑的制作稍有些复杂。糯稻加工成糯米后,母亲会找来一个面盆,放半盆水,将糯米浸泡其中,大约泡个一天半日的时候,糯米发胀,母亲就到湾里的石臼里舂捣成糯米粉。回到灶台上,将糯米粉用开水和成干稀适度的面,然后做成面饼,再包入红糖芝麻馅,做成粑。有的人家什么馅也不加,就直接做成“白粑”。这一切做好后,在锅中倒入菜油,将火调大,直至将油烧沸。炸时文火武火相结合,火候掌握得好。如果只用文火炸,炸出的油粑会呈干瘪状,非常生硬;若全用武火炸,它会外焦而内不熟。只有火候适当才能炸出味道美美的油粑,吃起来只觉得油香四溢,酥脆甘甜。只是轻轻一咬,暖香四溢,诱人的味道传遍全身。

小时候,等待油粑炸熟的过程实在是难熬,越是想快快的尝到,越是觉得时间的漫长。我在厨房里跑进跑出,一次次带着希望,又一次次被母亲告知还要再等一下,又失望的出去。希望,失望,心情是反反复复、起起落落。时常暗下决心,等炸熟之后一定要大吃特吃个够,这才将自己安慰好了再耐心等着。等到油粑终于从锅里捞出来,我已经下手“抢”到一个,捧在手上,烫得不行,左手倒右手。实在顾不得那么多,边闻着香味,边吹着冷气,边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粘粘的沾在嘴里,被烫的做出各种怪样。明明刚才立下“大誓”,要大吃特吃的,现在可好了,就吃一两个就觉得有点“顽(腻)人”了。

据说,糯米粑起源于八仙传说中的张果老。有一天,张果老行走山中,太阳似火,口干且渴,气力耗尽,无法行走。此时神灵指点:让他吸收日月精华。可即刻恢复气力。于是,张果老依法照做,遂气力大增,顺利修道成功。故乡人在后来的劳作中,为了及时补充体力,效仿张果老,将自己的口粮做成日月的形状,逐渐演变成今天的“油粑”。

家乡端午另一种食物就是小麦面粉粑,北方叫馒头,我们叫“发粑”。每年端午时节,小麦已经收成。尽管我的家乡不是小麦主产区,面食自然也不是主食,但生产队每年总要拿出三分之二的山坡良地种植小麦。麦收时节,小麦上场,生产队按人口多少,给家家户户分个一箩半筐的。我的母亲与其他人家的母亲一样,会拿出一小半的小麦加工成粉白细腻的面。每逢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吩咐我去摘桐子树叶,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不只是我,同湾的小伙伴都一样,只要是大人让到外面采摘桐树叶,个个都跑得比兔子还欢快,那上树的劲头比猴子还窜得灵活。

此时的桐子树叶,正值不老不嫩,绿叶阔大且肥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我从树上摘回之后,母亲经过严格的挑选、剪裁、洗刷、浸泡、除尘。然后,她就会将揉好的老面团做成圆圆的馒头形状,一个一个地放在干净的桐树叶上,让叶子托住面团,再放入锅里的蒸笼。此时,炉中的柴火烧的正旺,不一会儿就将蒸笼下的水烧开,桐树叶的清香味就浸入面粉的粑中,有一种无法比拟的味道。至今,我还是想不通,故乡为什么会用桐子树叶蒸粑,有什么科学依据?反正我在家乡呆了十多年,也吃了很多桐树叶蒸的粑,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相反,还有点怀念,怀念那清清的香,还有那略硬的底壳,吃起来很有劲道。这不知是上帝的神奇造物,还是我葫芦地人的聪明智慧。

除了糯米油粑、面粉发粑外,我的母亲有的时候还会用面粉炸一些馓子或是油果子。只见母亲用盐加上适量的水,将面拌匀,反复揉搓,直至面团细密无粒。再放入盆中,盖上湿面稍醒片刻。过一会儿,母亲会将醒好的面压成扁状,揉成与筷子大小的条状,又将其放在抹好的油盆中,每盘一层就刷一层油,全部盘完后,又用布盖上,让面醒一醒。此时的我们,会在灶门前烧火,将锅中的植物油烧热,母亲将盘好的面条取出,由里向外绕在手指之上,随绕随将面条拉细,再用两根筷子代替两个食指把两条绷直,下入油锅内,炸至半熟,斜折过来,定型后抽出筷子。不一会儿,一挂挂金黄色的馓子就成型捞出,冷却一会儿,拿在手上,放入嘴中,又脆又香。

如今,几经辗转,我曾回到家乡那座古城工作。母亲在世时,每年端午节这一天,就会给我们兄弟姊妹准备糯米油粑、发粑、馓子、果子,还有新鲜的鸡蛋,让全家人共同感受着端午节的气氛。现在物资丰富了,端午节不必来到,只要想吃,这些东西小食摊上就有。不想自己累,就可以随时买,还可以买到各个不同味道的油粑、油果。而如果自己动手,是繁琐了些也会累些,但是当你想为家人做的时候,你会将这些全置之脑后。这个时候,你会一门心思的为家人做,连同自己的爱也一起包裹进去。如今,母亲不在了,在端午节日,姐姐、岳母就从老家打来电话:“端午节快到了,记着一定回来吃油粑啊。”听着这熟悉的叮嘱,一种天然亲情油然而生。


【2】糯米酿酒香

香糯成熟入仓季,便是米酒飘香时。老家鄂东团风溢流河的小山村落人家,有做香糯米酒的古老传统。每到香糯成熟入仓的季节,村村湾湾,老山深处,时常会飘出米酒清香的味道,那种醇醇的米酒,品在嘴里,香绕舌尖,滋润喉节,甜在心里。至今想起来,真的是有点馋涎欲滴。

家乡制作香糯米酒起自何时还真的是说不清楚。但据老人们说,我们那一带农家自制香糯米酒的历史应十分久远。与我们湾子相隔30多公里的麻城木子店镇就是香糯的米酒之乡。相关资料记载,此镇地处神秘的北纬30度纬线,与美国密西西比河、埃及尼罗河、伊拉克幼发拉底河、中国长江、巴河水系等处在同一条北纬30度线上,那里的水土稻田种出的香糯有其格外的品质,用其制作出的香糯米酒也格外的香甜。因为木子店的辐射带动,周围几十公里的山民们都有做香糯米酒的习惯。对它的称谓,有的叫米酒,有的叫老米酒,还有的称作糯米酒。尽管叫法不一,味道各异,但并不影响它们共同的馨香甜润的功效。

为什么选用香糯作原料?我的前辈老中医告诉我,主要是因为香糯淀粉充足,具有很强的粘性,它味性寒,作酒则性热,补中益气,暖和脾胃,稻根止虚汗,是酿造香糯米酒不可多得的原料。香糯富含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营养价值较高。是制造粘性小吃的主要食材,如粽子、八宝粥、汤圆,还有各式各样的甜品等等。

香糯米酒较早的文献记录是晋代的《酒浩》,有“郁积成味,久储气芳”之说。由此可见,在我国的古代,首先被辛勤的劳动人民所创造出来的美酒便是香糯米酒。《周礼天官酒正》中记载:“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唐代诗人李白也曾有“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的诗句。可见,香糯米酒在中国酒文化历史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有着很深的酒文化渊源。随着历史的沉淀和文化的积累,品味香糯米酒早已不仅仅是舌尖之欢愉,也是探寻香糯米酒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更是现代人体验古人“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超然物外的闲适风情。

制作香糯米酒需要酒曲,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基础元素。家乡有一种植物叫辣蓼草,属于蓼科植物,也叫酒药草, 酒曲草,廖草或曲花。具有味辛,性温的特点,还有消肿止痛,治肿疡,痢疾腹痛等功效。每年辣蓼草花开时节,田埂地边、宴塘大堤的岸边,就开满了粉色的蓼子花。每逢此时,母亲便会带上我们,手持铁铲,提着竹篮,沿田头地边采掘。够量之后就放到竹格筛子,搁置在木架之上,对着太阳晒干。然后和着洗净的大米一起磨成细粉,有时也用面粉混合,用温水调和,再用手搓成圆砣砣,让其自然发酵,过了那么几天,发酵成干丸子,酒曲就算制成。

有了酒曲,就等糯米。香糯成熟,舂倒成米,就进入了制作米酒的环节。

小时候,母亲做糯米酒时,我常常会在一旁观看。母亲先将香糯轧成糯米,用筛子筛去细糠杂质,用纯净的井水淘洗、浸泡、沥干。之后,将其倒入小木甑里,再将木甑放入有水的锅内,水浸润甑的底部。在锅内安放好小木甑,母亲会用一根长长的筷子,插进糯米之中,插出几排蒸汽孔,这样米粒受热就会很均匀。然后,她会坐在灶台下面,用木柴大火蒸煮。母亲对我说:这个时候一定要让火烧起来,越旺越好。火旺了,上汽就快,蒸出来的糯米粒,硬而不生、熟而不烂、嚼不沾齿、米粒松疏。如果米粒太硬的话,做出来的米酒,味不生香,水不甘甜,口感较差;如果米粒蒸得太烂,米酒就会老,放不了几天,米粒就烂成了水,酒水就发苦发酸。

母亲边说边烧灶火,不一会儿,小木甑的顶部就开始冒出热气。顿时,满屋就被香糯释放出的香气所环绕,香气扑鼻,闻着全身舒爽,心情特好。

糯米蒸好之后,母亲将其装到事先洗干净的土陶钵里,用筷子不断搅动,让其分散降温。只见母亲用洗干净了的手背,不时地尝试米粒的温度,待到温度合适,不再烫手之时,她会加入少量凉开水再进行搅拌,将糯米粒扒散分开,不让其粘连。然后再将甜酒曲碾成粉末,均匀地撒入糯米之中,用手拌匀、加力压紧。然后,她会用手在中间挖一个小洞,再在小洞上面扣一个瓷碗。这个小洞有什么作用,我不太清楚,母亲好像也不太知道,她只是跟着上辈人学着做。若是在夏天,母亲会将土陶钵放在大土坛里,再在周围夯实一些棉絮,以缩短米酒的发酵时间;若在冬天,则用一床大棉被将土陶钵包起来,放在木制柜里,让其保温自然发酵。

香糯米酒的发酵时间,也是我期盼的时间。等待的日子总是美好的,令人欣喜而向往。想像着过二三天就有香甜的米酒喝,那个心里甜润的滋味就无以言表。在米酒发酵期间,母亲有时候会打开被子揭开碗,在碗下的小洞中舀一小勺米汁,闻一闻味道,尝一尝甜度。如果香气浓郁、甘甜可口,就可以掀开被子停止发酵,大功告成。如果淡而无味,则要盖起来继续发酵,否则甜酒就变成了只有酒的苦味而没有酒的香甜味。做得特别好的糯米酒,不仅吃在嘴里甜润,闻起来也格外地香,且酒的色泽明亮,酒汁浓液稠酽。用筷子沾一沾香甜的酒汁,再慢慢地从酒碗中提起来,可以连丝带线,呈现出一缕缕晶莹透亮的银色丝线,就象是我们如今拔丝苹果一样,很是诱人。

糯米酒虽然带有一个酒字,但酒度极低,一般都只有几度。在家乡,香糯米酒吃法多样,用途广泛。小时候,每逢年节的时候,母亲便会用香糯米酒给我们解馋。母亲虽然大字不识,但她的手艺很巧,也很会创新,她会将方条形的糍粑切成小方块,加入到糯米酒中煮开,就成了糍粑糯米酒,这种糯米酒甜而不腻,香软可口。有时,母亲也会将汤圆,家乡称作糯米砣,与糯米酒一起烹制,软软绵绵,甜润心底。特别是在冬天,吃完之后,不一会儿就浑身发热,具有取暖的功效。除此之外,糯米酒还有助消化、提神解乏、解渴消暑、促进血液循环和美颜润肤之功能,是农家妇女坐月子进补和发奶的良品。家乡的产妇在月子期间,常常用糯米酒煮鸡蛋,供其营养,效果很好。

后来,我时常趁母亲外出做农活的时候,学着母亲的样子,一个人偷着用剩下的粘米饭做米酒。这样的食材和手艺做出来的米酒,自然没有香糯米酒纯正,汤汁混浊,味道酸酸的还带点苦涩。母亲回来时,我想在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得意之作,好好表现一下,就将提前烧好的米酒盛一碗给了母亲。母亲一看,有些惊奇,在当时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她没有责怪我的浪费,装出很好喝的样子,笑眯眯地对我说:“好喝好喝”。我知道,她这是在鼓励我。毕竟,这也是一项生活的小技能,是生活的“佐料”。母亲的宽容,给了我学习生活技能的信心。

写至此,正是午夜,街上灯火稀明,黄鹤楼的灯也已经关闭。肚子好像有点饿了。此时,如果能喝上一碗母亲做的糍粑香糯米酒,那真的是口欲大福。实在是没有糍粑、元宵和鸡蛋这样的营养食材相伴,一碗清纯香糯米酒也定能暖胃果腹,润泽乡愁。可惜,我的母亲离开人世间已经两年多了,再也吃不到那香糯米酒,再也闻不到那甜润的香味。


【3】木甑蒸饭香

不知道你是否吃过用木甑蒸的米饭,反正我是吃过的,真的很香。怎么香,听我细细道来。

要知道木甑蒸饭香,得先说说什么是木甑。现在有的人不一定见过。所见到的都是蒸馒头用的白铁皮做的铁甑。

木甑由三部分组成,甑身、甑盖、甑底。一般是用杉木制作而成。我曾亲眼看到箍匠做木甑。他先从甑身做起,将从山边地头砍下的杉木,刨去树皮,锯成条形木板,从木板中选择没有虫眼和杂质的上乘板材,一块一块地拼装,箍成圆桶形。再用竹销钉连接,直径上大下小,两头相通。甑身用竹箍固定,也有的用铁箍。这样甑身就不易松动,蒸饭时不会漏气,否则容易蒸成夹生饭。木甑做好后,箍匠会在靠上口边沿左右两侧位置,各挖出一个抠手,以方便双手端起木甑。甑身做好后,接着做甑底,用透气的木板或竹篾编成的圆形底,木板间留有空隙,这主要是为了让水蒸气能透过空隙,将米饭蒸熟,甑底一般在甑子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地方,与甑身底部对齐,不然饭粒就会浸泡在水里。甑盖是用木板做的锅盖,有的地言用竹篾编成。做一个木甑往往得一个工时,再穷的家庭,都会备一个,以用于日常急需。

木甑的使用离不开铁锅。它与铁锅有着共同的属性,“蒸”和“煮”。从这两个文字中你会发现一个共同特点,下面都是四点水。这就决定了木甑是用来蒸煮食物的。上甑时,先舀水在锅里烧热,再用热水清洗木甑、木盖和相应的纱布、棉布等。在木甑的底部放入尖形的甑托,铺上纱布,尖朝上放好,待空甑烧至冒气,上米蒸煮。

“一亩稻花开十里,一家蒸饭香十家”。家乡人平时做饭并不用木甑。谁家如果使用木甑蒸饭,肯定是要办大事,拆屋建房、婚丧嫁娶、过年过节等。每逢这个时候,也是小孩子们最欢乐开心的时候,因为有木甑蒸的饭,让人一饱口福。

用木甑作炊具起于何时,可能要追溯到黄帝时代。据《广韵•古史考》载:“黄帝始作甑”。到战国秦汉之际,甑己经很普遍。《史记•项羽本纪》记述项羽的军队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表明项羽的军队主要用釜与甑作为炊具。不过最初的甑应该是陶制品。甑字的偏傍为“瓦”,似乎可以佐证。至于陶甑是什么样子,蒸出的饭是什么风味,恐怕只有考古学家才晓得。

我们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用木甑蒸饭。每年到了腊月二十六,母亲就会取出搁置了一年的木甑,放到水塘里浸泡,让裂隙松动的木甑发涨,涨至木板间挤压无缝,清洗干净备用。到了年三十,母亲将当年的新晚灿大米泡几个小时,洗净滤干,再用沸水煮至夹生,滤掉米汤,把米饭盛入木甑中。开蒸的时候,将盛好米饭的甑子放入大锅或盆中,锅中装开水,水面低于甑子中米饭的最下限的位置。用大火烧煮二十多分钟,不一会儿厨房就会飘浮出满满的大米香味。当饭蒸熟,揭开盖的那一刻最诱人。腾腾的热气瞬间弥漫四溢,浓浓的饭香扑面而来,恨不得立刻盛来一碗。这样蒸出的米饭松软适宜,入口浓滑,口感甚佳。

为了传承这一厨艺,母亲在蒸饭时就会教我们,她边做边说:洗米、煮米、滤汤、上甑、火候,每一步都要做好。米要淘洗于净,也不能淘洗过度。这样就不影响米饭的香味和营养。煮米饭的时候,加水要适量,加的水少了,米汤太浓,米桨滤不尽,就会粘乎不透气,蒸出的饭夹生而不爽口;加水太多了,米的香味就被米汤带走,蒸出的饭淡而无味。木甑米饭的香味,除了米本身的香外,还源于木甑。用香杉木头制成的木甑,蒸出的饭有浓郁的杉木香味,引人食欲。特别是那种大的木甑,能蒸出上百人的饭。吃“大食堂”的日子,生产队就是用大木甑,蒸出来的饭,香满全村,大家吃起来热闹得很,至今令人回味。木甑蒸一甑子饭,可吃数天而不变硬。

用木甑蒸糯米最香,可以用香气四溢来形容。先将糯米浸泡一天以上,滤干水,置木甑里蒸熟而成的。糯米蒸熟后倒入石臼舂烂至胶状,在干净的器皿上洒些糯米粉,将舂烂的糍粑米置其上揉搓,捏成饼状就成了糍粑。

现在的家庭都用电饭锅蒸饭,简单省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跟烧开水差不了多少,这是时代的进步。不足之处,是没什么特色,更不会有什么情趣,也就体会不到什么“文化”。

真的好怀念那木甑蒸出来的饭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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