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静坐独语

2006年至2015年期间，我分别写了《给自己加油》《常和自己坐一会儿》《让自己慢下来》三篇“小豆腐块”，也是一个人闲下心来的思考之作。当时，倚窗静坐，触景生情，所思所想，独语自话，正应验了我当时的心境。把这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环境下的心景放在一块，形成了一个整体，好似我个人的人生经历，从为奔跑中的自己加油鼓劲，到常和自己坐一会儿的自我宽慰，再到让自己慢下来的一种散淡心境，正映了我由激越至平淡的人生心路历程。

【1】给自己加油

早晨，漫步在武昌胭脂路的街头，很远就听见一阵口号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家理发店在门前开晨会。我数了数，店员一共17人，都是20来岁的帅哥美女，分两排相对而列，其中一个领队站在队列的当头，领喊口号。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喊的是什么内容，近听才知道他们是在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树立信心。

领队喊问：“我们优秀不优秀？”

店员们齐声答道：“优秀！”

“我们棒不棒？”领队又喊问道。

店员们又回答：“我们很棒！很棒！真很棒！”

领队再喊问道：“我们今天还要不要再努力？”

店员们又齐声回答道：“我们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加油！加油！再加油，为自己加油”。他们边喊边打着手势，有时还相互击掌，以示互相鼓励。

此时，站在一旁的我深受感染，为那年青的活力，为这青春的喝彩，为这激励澎湃的青春之气势而震撼。

社会众生，人才济济，竞争激烈，而每个人为了生存，又必须面对这现实的社会。由于个体知识、能力、性格等多重原因，我们不可能总是处于浪潮前头，有时就是一朵随波的浪花，有时可能连浪花也不算，就是一滴碎碎的水份子。面对这种境况，作为微小的个体，要想不落后于这个改革大潮的时代，不进则退，惟有加油，否则就有可能被这巨大的浪花而击碎，甚至被甩在堤岸边，被太阳的灼热蒸发掉，化作一缕青烟，淡化在空气之中。

为自己加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有时是因为那可怜的面子，有时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尊，我们放不下身段，叫不出声音。时间一长，就没有了自信心而慢慢沉沦。这一点我有很深刻的体会。

少时上学读书时，最害怕的就是突然有老师或长辈喊我的名字，要我起来做一件事或回答问题。而我要么心里无底，不清楚怎么回答；要么就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羞羞答答，支支吾吾。这时，就会心跳加速，双手冒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颤颤惊惊，担心害怕，自己就畏首畏脚，萎萎缩缩，面对这样的一个我，同学们就会嘲笑。时间一长，更是害怕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更是担心把事情搞砸，越是担心越是更容易出现状况。更为严重的是，这样一种负面的心理暗示还影响到了参军到部队的我。

记得在新兵连的时候，由于我天生的不自信，加上个子较小，体格也很一般，在新兵连训练总是显落后于别人。特别是投手榴弹，这个训练科目除了技巧，就是手臂要有力量。别人投手榴弹一投就是45米，甚至50米，而我投弹总是过不了30米的及格线。不只如此，我当时的射击训练也不行，记得第一次打实弹，当听到“卧姿装子弹”的命令后，我很利索地将5发子弹装上了枪膛，并按照平时班长训练时教的方法瞄准，瞄着瞄着，身边战友的枪就“辟历啪拉”地响了起来，我一听也着急了，就“啪啪”几下，5发子弹全出去了。当班长在对面报靶时，高声叫着我的名字道“你咱弄的呢？朝哪儿放枪？一枪也没有打中，全打飞了。”我一听，脑袋“嗡嗡”响，在一边暗暗地流泪。面对此景此情，班长及战友们对我有过批评和埋怨，但没有放弃对我的帮助，总是为我鼓劲加油，给了我信心和力量。后来，我不仅投弹能达到良好以上，还成了射击能手。

还有，刚学写新闻报道那会儿，我对什么是消息、什么是通讯、什么是新闻五要素等等新闻基本知识都不懂，就照着葫芦画瓢。看报纸上怎么写，我就仿照着写。稿纸写了一本又一本，稿件寄了一篇又一篇，也吃了不少苦，可是一篇也没有上报，半年不到，我写了150多篇，都如石沉大海。说句内心话，当时我泄气了。我想，终究是自己底子太薄，不是读书写文章的料，我想放弃。就在我搁笔不干时，1981年12月的一天，报纸上出现了我的名字。连长拿着报纸喜滋滋地来到我们班上，对我说：“不错不错，你上报了。你看看，再多写，你一定会成功的。”看着连长喜滋滋的样子，好像就是他中榜了似的。其实，那不过是我参加一次报社组织的知识比赛，我答题答对了，报社“以名鼓励”罢了。虽然第一次见报的只是我的一个名字，但在连长看来却很了不起。他特地在全连军人大会上提出了表扬。第二天，我在哨位上，连长又特地找我谈了一个多小时，鼓励我不能放弃。听着连长的一席鼓励的话，我几乎感动得流泪，我又拿起了准备放下的笔，并坚持每日一篇。也许是我的勤奋感动了编辑，也许是我的文章写得有了些进步，后来慢慢地我有文章见了军区的《战斗报》。记得我见报的第一篇稿子，我本来写的是一篇议论文，好像是说学习要勤奋刻苦什么的，洋洋洒洒有2000来字，后来经编辑加工润色，只有一句话，我依然记得很清晰：成绩和荣誉固然可以成为你前进的动力机，但失败不可以成为你降下的滑梯。同志，当你处于失败时，请你千万不要坐在滑梯上！这句话与其说是写给读者看的，倒不如说是编辑编给我看的。我将它视作珍宝剪贴到我的剪贴本上，以此激励自己。

著名作家梅子涵曾经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就叫作《为自己加油》。讲述志飞原本是个缺乏自信的男孩。有一次班上要选出参加铃鼓旗队的队员，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选上的志飞，没想到却被选中了。害羞的志飞加入铃鼓旗队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校长的女儿小洁。在小洁的鼓励帮助下，志飞找到了自己的信心，并且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能，也有帮助他人的力量，就象我的班长、连长及战友们对我的鼓励；就象小洁对志飞的鼓励与帮助；也象是我今天看到的这个理发店搞的晨会一样。我们每个人都要别人的鼓励，更重要的是为自己加油，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要有自己的信心，只要有信心，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加油！加油！再加油！”。我们要大声音地喊出来，这是一种气势，一种向上的力量。有了这种气势与力量，我们面对问题与事情就会不慌不乱，也不会脸潮红、心乱跳。只要我们经常告诉自己“没问题，我最棒”，事情就会稳稳地解决，就会从中得到许多宝贵的经验，从而建立起最大的信心宝藏，来面对这轰轰烈烈的改革大潮，面对这竞争激越的社会，伴随大潮与社会共进步。

【2】常和自己坐一会儿

那是一个周末晚间，家人均外出了，前后楼没有一个窗户有灯光，小区发出均匀的鼾声。夜的朦胧，把房屋、树木、道路全部抽象成一个轮廓，整个小区变得幽深而神秘。就在这个静静的晚上，我找到了和自己坐一会儿的感觉！

是的，我们很忙，每天一睁眼就得去做这些那些永远都做不完却又绝不能怠慢的事情。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为了赚钱，也为了生存；为了前途，也为了理想。一天之间，我们要出演不同的角色。周旋于各种角色之间，往往就迷失了自我。于是，我们就很需要“和自己坐一会儿”，这一会儿便是一种“剧场休息”，它会使我们暂时卸去行头，现出本色，帮助我们辨认自己，弄清自己究竟是谁！

不是么？当我走出家门，坐在那凉凉的石椅上的时候，满院月宫桂树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我把目光投向撒满月光的路上，静静地看着白天走过的无数次的路，月光温柔地托起了我的思绪，托出了凡俗，托到了云端，托向了一尘不染的思想之地。现在，权力睡了，名利散了，物欲跑了，虚荣逃了……留下了一个没有杂质的我自己。

与自己坐一会儿，夜，让人回归。白天人们为生计忙，为名利忙，为他人忙，大家遵守着相同的规则，表现形式千篇一律。我们活在社会舆论中，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统一的价值标号下，身不由己。夜幕将白天的一切掩去，沉沉的黑色使面具变得多余。于是，情绪回到了脸上，思想回到了言谈，本性回到了举止，精神回到了肉体。夜色下，熟悉的人变得陌生，陌生的人变得熟悉。

与自己坐一会儿，夜，给人以智慧。白天的喧嚣阻断了我们的思维，白天的亮度让一切事物的形状都暴露无遗，寂静的夜空下，一切变得忽隐忽现，似是而非，只见轮廓，不见实体，这给了我们充分的想象空间，思绪可以自由驰骋，心情可以纵横万里。月夜下的苏东坡、荷塘边的朱自清……为我们树立了丰碑。夜色下，离我们很远的东西变得很近，离我们很近的东西变得很远。

坐在撒满月光的夜色里，我沉思着，回味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人际关系的烦恼，莫名其妙的压力，连同别人有意无意的伤害，都使我们感到疲惫、厌倦乃至痛苦。痛苦越深，越不愿与人打交道，特别是我们至爱的人。因为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的伤口，一个人真正的伤口，是看不见的，那是心灵深处的失望和忧伤，没有谁能帮你驱除，我们只能独自消受。这个时候，和自己坐一会儿，就是我们对自己的一次探视，一个问候，一种心灵的自我按摩。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轻拂的微风给大地以梦的安详……我明白了，夜空下的路不仅是土的、水泥的、石阶的，还是心情的、思想的、意志的。只有像这样常陪自己坐一会儿，我们才能变得理智、变得坦然，得到真正的梳理与解脱！

【3】让自己慢下来

周末起床后，原本打算下楼吃早饭、买菜、购物、理发、爬山，然后再回家上网、书法、写贴子、打扫房间卫生、看喜欢的电视，为了提高效率，中途还可以穿插些事情。这样下来，生活安排得满满的。可再细想想，不对啊，这样的节奏与上班何异，甚至更忙乱。我提醒自己要慢下来。

于是，我改变了下楼吃早饭的习惯，穿着便服，从电冰箱中取出鸡蛋、西红柿，自己给自己下了碗面条，然后开着电视，漫不经心地看着娱乐节目。饭后，泡上一杯茶，不紧不慢地把玩杯中的茶水，看茶叶在水中的上下沉浮、茶气蕴韵、缓缓萦绕，直到茶叶完全沉底，茶水温凉。再端起茶杯细细品着，体味那一口的茶香，顿时感觉，这好象才是在体味生活。内心也变得沉淀了许多，心绪也安定了下来。

饭吃了、茶喝了、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走进附近的一个理发店，开始静静地享受理发师的服务过程，不再象以前那样催促理发师的节奏，不急不燥。理完发后，时间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我改变了爬山的计划，慢悠悠地走在附近的休闲之地昙华林，感受一下那咖啡屋里飘出的清香，那慢时光小店的慢递，还有那具有浓郁艺术芬围的画廊。在这条古街上，刚好看见一家小店挂着特别适合我今天节律的一段话：将一本书读到无字；将一盏茶喝到无味；将一首歌听到无韵；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倚窗静坐，泡一壶闲茶，不问时光，独自静享这片刻的寂寞与清冷，从日出到日落。正映了我的心境，特别开心。我到此店是上午十一点多一点，但小店并没有开门，门板上写着：“店主很懒，欢迎下午光临”。看来，这是一个最漫不经心的生意人。

回家路上，顺便到就近菜市场买了今天一天的小菜，慢悠悠地回到家里，将米洗好放入电饭锅，然后开着电视机，看着电视剧《北上广不相信眼泪》，该剧有笑点，也有泪点，讲述的就是隐婚夫妻赵小亮与潘芸在充满压力的大都市，为事业和梦想奋斗的故事。我边择着菜边想，作为大都市的人，是不是为了生活就该如此处在这种高压状态？当然，电视剧就是电视剧，来源生活高于生活。

现实是，自从走入社会，我们每个人都是在快节奏、高压力的状态下工作、生活，甚至包括看书学习这些需要慢下来的事情也是如此。在部队时，我们所从事的工作就是高效率，每一个训练课目都是分秒必争，起床三分钟，吃饭五分钟。转业回地方后，为了争取好职位，从来不敢怠慢每一个事项，总是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满满档档，没有丝毫缝隙，时间一长，人就象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机械很快就老化，有的甚至正值盛年，就因此而身体累垮、报废进入了墓地。

是的，我们的确需要慢下来，特别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高速运转已经不适合所有人。我所说的慢生活，并不是说消极怠工，得过且过。恰恰相反，适当的慢是为了更好地快，更有效率地快。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先生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总是给人感觉慢吞吞，他说：“我的性子很缓慢，不着急，做什么都是徐徐缓缓，最后都做好了，乐观豁达，颐养天年。”他还说：“武侠小说也不是天天刀光剑影，打一会儿，就要吃饭，睡觉，喝茶，要像如歌的行板那样，张弛有度。”

事实上，慢生活已经开始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在昙华林古街，有一家叫做“城市人文最后圣地”的店，为我们的忙碌提供了慢节奏生活的可能。当我走进小店发现，这里的人气非常旺，小小的店面在这个周末人来人往，算得上是昙华林街上的明星店铺。店子主营的就是慢递业务，所谓“慢递”，就是让顾客给自己或他人写一封信，指定寄出的时间，你可以是一年后、两年后、甚至更长。邮局为客人保存信件，由“梦想邮差”在指定时间内寄出。当你或是有人在多年后拆开，看到久远的文字，必是另一番别样滋味。小店还出售明信片、原创T恤、手绘地图、手机壳等小玩意，另附一个吧台，售卖饮品。店里有7个邮筒，分别是爱情、亲情、友情、梦想、过去、未来和现在，无论你想寄望哪里，“梦想邮差”都会替你妥善保管。看着很是让人心动，也倍感温馨。

英国摇滚乐队“披头士”成员，摇滚音乐家，诗人，社会活动家翰·温斯顿·列侬曾说:“当我们正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生活已经离我们而去。”中国当代学者林语堂，在写作《生活的艺术》这本书时，就是想把闲适的东方哲学介绍给当时忙碌的西方人，希望他们能从快速发展的社会中解脱出来。然而，短短几十年，情形刚好颠倒了过来。西方人不再以快节奏的生活为美，而中国人却开始为了孩子、房子、票子而忙碌。节奏越来越快，恨不能一天就能赶超英美。与此同时，负面问题也在逐步显露。据一份调查显示，90%的中国大城市白领因忙碌而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些快节奏的生活压力，影响着人们对资源过度的消耗，对环境过度开发与破坏。如今的大都市快速地进入“汽车化”，一夜之间街头巷尾变得拥堵不堪，空气质量受到威胁，同时也加剧了能源紧张。

还是古代圣哲说的好：欲速则不达。所以，我们应该慢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品味生命的洒脱，远离附加的烦恼，生活的脚步更加稳健。让慢递、慢运动、慢生活、慢设计、慢饮食、慢写作，甚至慢爱情、慢旅游变成我们慢生活的节奏。当然，我们也不提倡将每件事都蜗牛化，而是希望这种“慢”是一种平衡化，该快就快、能慢则慢。重视享受生活过程中的风景以及那最本真的快乐。

                          　2015年12月29日晚修改于昙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