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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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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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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纪事

正如我之过往,无数青年在尚未投身军旅之前,或自由不羁,游弋于散漫的边缘;或烟雾缭绕,沉醉于酒香的迷醉;又或欢声笑语,徜徉于玩乐的无边。纪律的灯火,在他们心中仿佛遥不可及,微弱而朦胧。然而,正是那庄严的军营,以它独有的方式,承担起了一项非凡的使命,将这群灵魂逐一“雕塑、淬炼”,在仅仅三个月的期限内,引领他们跨越从地方青年到解放军战士的蜕变,使他们无畏地拥抱军队生活的风雨洗礼。这一路上,从平民百姓到合格军人的华丽转身,绝非坦途,它要求着每一位追梦者付出汗水,承受艰辛,方能铸就铁骨铮铮的军人之魂。

启梦,新奇与挑战的体验

1979年12月2日的黄昏,我们200余名怀揣梦想与热血的黄冈青年,踏上了前往武汉军区防化团的征途,目的地是位于鄂北岗地孝感花园镇松林岗的新兵营。彼时,武汉军区防化部已下达紧急命令,防化团作为战备值班的中坚力量,全员上下,枕戈待旦,紧锣密鼓地展开战前练兵,时刻准备着为国出征,捍卫和平。

晚餐过后,新兵干部引领我们踏入了那即将见证我们成长的营房。在新兵三连二排四班,我遇见了来自部队军械修理所的班长——史占,以及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杨自元、詹天耀、潘麦清、童吉银、卢艳华、傅秋国、洪立新、王五一、邓杰等11名英勇的新兵。我们,共同构成了这个团结而坚韧的集体。

踏入宿舍的那一刻,我眼前的景象令人印象深刻: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约100多平方米,四周镶嵌着木框玻璃窗,透进丝丝寒意中的温暖光线。房间中央,一座水泥砌成的煤炉静静地伫立,它将是冬日里我们取暖与烧水的依靠。而我们的床铺,则是用两层红砖块精心垒起的凹字型通铺,铺满了稻草与略显陈旧的白色棉褥,它们虽历经沧桑,却承载着无数新兵的梦想与希望。我的铺位,在通铺的左侧中央,紧邻着王五一与傅秋国,我们按照分配的铺位,铺上洁白的床单,开始了军旅生涯的第一个夜晚。那一夜,我们仅用凉水简单地洗漱,便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尖锐的哨音划破了宁静的清晨,我们迅速穿衣戴帽,扎紧腰带,迎着寒风出操,接受着保密教育的洗礼,背诵着《内务条例》的每一个字句。这一切,对于初入军营的我们来说,既新鲜又充满挑战。当晚,部队在大礼堂为我们安排了一场特殊的观影活动,《原子弹》《氢弹》与《化学武器》三部军事教育片。当银幕上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朵蘑菇云腾空而起,我仿佛置身于世界大战的硝烟之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震撼与恐惧。

就这样,紧张而充实的新兵生活拉开了序幕。在这里,我们学会了自理与自立,哨音成为我们行动的指南,作息时间表则成了我们生活的节奏。每一天,从晨光初照到夜幕降临,无缝隙的时间安排让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忙碌。一周的时间,仿佛跨越了七个世纪般漫长而深刻。而这份深刻,不仅仅源自远离家乡与亲人的思念之苦;也不仅仅源自初来乍到的陌生与不适;更源自那近乎苛刻的军事训练所带来的身心双重考验。然而,正是这些苦与累,铸就了我们坚韧不拔的意志与勇往直前的精神。

队列,军魂与服从的磨砺

队列,是锻造军人独特气质、树立庄严军威、提升服从意识、强化组织纪律观念的不二法门。唯有历经严苛的队列训练,方能确保部队行动如臂使指,整齐划一。冬日的鄂北岗地,寒风如刀,刺透层层衣衫,直抵骨髓。我们矗立如松,纹丝不动,即便是黄蜂在脸颊上留下刺痛的印记,即便是苍蝇在鼻尖上翩翩起舞,也绝不稍动分毫。三个多月,日复一日,我们重复着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齐步、跑步、立定、敬礼等动作,挺胸、收腹、昂首、目光如炬,直视前方。这些看似单调、刻板、僵化的动作,实则是军人精神的磨砺石,是纪律与服从的试金石。

初入军营,一切尚觉新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疲惫与厌倦逐渐侵蚀着我们的意志。队列中,偶尔出现的不规范姿态,如同冬日寒风中的一缕不和谐音符。班长洞悉一切,站在队列前,语重心长地训诫:“队列训练,是塑造军人风范的基石,它要求我们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始终保持军人的挺拔与威严。高强度、高标准、严要求的训练,旨在培养我们不畏艰难、勇于牺牲的精神,塑造出威武、坚定、英勇顽强的军人气质。在未来的高技术战争中,军人必须具备铁一般的纪律与绝对的服从意识,正如朝鲜战场上的邱少云,纪律重于生命,意志强于钢铁。”队列中,总有那么几位同志,或因身体协调性的欠缺,或因紧张与慌乱,同手同脚,顺拐而行,却浑然不觉,甚至走得“自信满满”。班长为纠正这一顽疾,费尽心力,耐心指导。

队列单个教练时,紧张的氛围让个别战友一时失手,班长口令一出“正步走”,他竟左脚、左手同时迈出,右脚、右手同步跟进,引得旁人忍俊不禁。班长面色一沉,严厉告诫:“队列训练,是意志与毅力的考验,队列中必须保持严肃,严禁嬉笑打闹!再犯者,严惩不贷,站姿一小时!”自此,即便战友的动作再为滑稽,即便苍蝇在脸颊上肆意骚扰,我们也只能强忍笑意,纹丝不动。

投弹,力量与技巧的较量

我身材瘦小,体格平平,虽自幼历经磨难,但因家境贫寒,营养不足,体力始终未能跟上。在新兵连的训练中,我时常落后于他人,尤其是投手榴弹这一科目,既需技巧,又需臂力。而我,偏偏臂力欠缺,投弹距离始终未能突破30米的及格线,这让班长颇为头疼。于是,他特意为我安排了“加餐”,利用午休时间进行专项训练。他耐心地指导我:“注意右腿蹬直,左肩正对投掷方向,挺胸、转体、仰头,右脚随左肩前移,投掷臂微屈上抬,身体呈‘满弓’状,当重心移至左腿时,迅速蹬腿,猛力投出。”我按照班长的指导,反复练习,虽时有挫败感,但班长始终鼓励我:“手臂疼就练动作,技巧同样重要。”

一周后,实弹考核如期而至。我鼓足勇气,拼尽全力,投出了三十五米的好成绩,虽未达优秀,但已是我个人的极限。而我们的某位战友,则展现出惊人的实力,助跑、加速、投掷,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声巨响,教练弹精准命中训练场围墙,六十米的距离,令人叹为观止。

队列与投弹,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共同构成了我们军旅生涯的最初篇章,也为我们未来的军旅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射击,冰寒与火焰的历练

在冬日的严寒中,我们于冰冷的操场上,以大地为榻,以冰雪为伴,练习着轻武器的射击技巧。无论是雪花纷飞的冬日,还是阴雨连绵的寒天,我们的衣物常常被寒气和湿气凝结成冰,紧紧贴附在身上。长时间的持枪瞄准,让我们的双手在刺骨的寒冷中逐渐麻木,直至红肿如馒头,那是冬日射击场上独有的“勋章”。

然而,我的射击训练之路并不平坦。初次面对实弹射击,当“卧姿装子弹”的命令响起,我迅速而熟练地将五发子弹压入枪膛,按照班长平日里的悉心教导,我小心翼翼地瞄准目标。然而,就在我全神贯注之际,身旁战友的枪声却如雷鸣般响起,打乱了我的节奏。心急如焚之下,我匆忙扣动扳机,五发子弹在慌乱中倾泻而出,却未能击中目标,全部脱靶。班长在靶场对岸的高声呼喊,如同冰冷的寒风,直刺我的心底:“你这是怎么回事?枪都往哪儿打了?一枪未中,全飞了!”那一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最终坐在一旁,泪水无声地滑落。

归途上,我们肩扛钢枪,全排战友的歌声在寒风中飘扬:“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米嗦拉米嗦,啦嗦米嗦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然而,我却无心欢唱,低垂着头,心中满是失落与自责。回到班里,晚上的班务会上,班长虽未严厉批评,但战友们的埋怨之声却如针般刺痛着我,我再度泪如雨下。

幸运的是,在新兵结业考核中,我凭借着不懈的努力与坚持,终于取得了良好的成绩。那一刻,我深知,射击不仅是对技巧与力量的考验,更是对意志与心态的磨砺。在未来的军旅生涯中,我将以更加坚定的信念,迎接每一次挑战,让每一次射击都成为自我超越的见证。

再进新兵二连,磨砺与荣耀的交响

在军旅生涯的画卷中,每个人通常只会在新兵连留下一段独特的印记,而我,却不幸地拥有了两段这样的经历,这似乎是对我的一种特别考验,也是我军旅征途上的一抹别样色彩。初入军营,这份“特殊”的见面礼,仿佛预示着我的军旅之路将充满不同寻常的挑战与机遇。

随着新兵三连为期两个月的训练接近尾声,我们即将迎来分配至老连队的重要时刻。与其他新兵连不同,三连的战士们将全部被分配至后勤连队,被誉为技术兵种的摇篮。这意味着,我们的训练周期比其他连队缩短了一个月,而未来的岗位更是五花八门,从驾驶技术到通信技术,从无线电修理到汽车、枪械维护,乃至仓库管理,每一项都是战友们梦寐以求的职业路径。

正当大家满怀期待,憧憬着轻松的后勤生活与美味佳肴时,我却在新兵分配的前夜,被班长单独叫到了营房的一角。一番看似平常的谈心,却藏着不平凡的转折。班长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根据组织安排,我还需先到新兵六连接受进一步的锻炼,再行分配。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寒风穿透,满是失落与不解。我深知,在部队,学习技能是立足之本,而我,似乎正错失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重归新兵行列,心中的不甘与自责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然而,事已至此,我唯有接受。或许,这是我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是情商与体能双重考验的结果。两个新兵连的历练,如同一场身心的双重磨砺,既有泪水与汗水的交织,也有欢笑与友谊的绽放。那些尴尬、有趣、艰辛的瞬间,如同一块块磨刀石,雕琢着我,使我逐渐蜕变,更加坚韧。

终于,当我在军旗下庄严宣誓,领章帽徽闪耀着荣誉的光芒;当摄影师定格下我身穿军装的第一张照片,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荣誉感在我心中激荡。那一刻,我深知,自己的青春已深深烙印在这片火热的土地上,每一步都踏出了军人的尊严与国家的荣耀。这不仅是个人成长的里程碑,更是对国家、对人民忠诚誓言的践行。

两个新兵连的历程,是我军旅生涯中不可磨灭的篇章,它们见证了我的成长与蜕变,也为我未来的军旅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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