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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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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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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红薯

儿时挚友晓武来电说:“按去年约定,今年我们该返乡挖薯了。我查看了天气预报,本周六恰逢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务请你能抽空回乡,与我一同享受挖红薯的乐趣。”我连忙回应,一言为定。

约定的时刻悄然而至,我驾驶着私家车,从繁华的武汉启程,历经约莫两小时的旅程,最终抵达了晓武的居所,一个隐匿于大别山南麓怀抱中的宁静村落,大张家塆。车辆缓缓停稳之际,透过车窗玻璃,一幅温馨的画面映入眼帘:晓武早已等候多时,他头戴一顶朴素的草帽,手中紧握着一把历经岁月磨砺的锄头,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仿佛秋日暖阳,就那样笑眯眯地站在自家门槛外,静候我的到来。下得车来,我与晓武一前一后,就来到了他家的红薯地。

红薯,原名番薯,红苕、红薯、白薯、金薯、甜薯、地瓜等。中国地大物博叫法也挺多,但在我老家大别山南麓的黄冈团风县,被亲切地统称为“苕”,且被视为当地的特色农产品之一,也常常用来比喻一个人“傻”,家乡人说你“苕”,意思就是说你“傻”。挖红薯,在我们的老家称作“挖苕”。

往昔岁月,红薯曾是家乡父老乡亲们赖以生存的重要粮食作物,承载着无数人的温饱记忆。时至今日,红薯已悄然蜕变,从昔日饱腹的粗粮转变为餐桌上备受珍视的美味佳肴。更令人欣喜的是,黄冈地区的“红薯”已经荣获甘薯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殊荣,彰显了其独特的品质与价值。

记忆中,儿时最富乐趣之事莫过于挖红薯。那时节,漫山遍野皆是郁郁葱葱的红薯地。在我的脑海里,尽管挖红薯的过程略显辛劳,但它却是我们心甘情愿投入的一项农事活动。原因在于,我们可以在劳作的同时,享受到品尝新鲜红薯的乐趣。那时的我们,全然不顾及许多,一旦挖到第一颗,便迫不及待地拾起来,在衣襟上简单一抹,便大口咬下,边吃边吐皮,甘甜、清脆,嚼着咯嘣响。我和塆子里的小伙伴们坐在田埂上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大人们则在一边笑骂道:“几个苕儿,莫吃多了,吃多了会拉肚子滴!”但我们全然不顾,那份甜蜜滋味,流淌在心头,无比惬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因这简单的快乐而变得温柔起来。

今日,当我与晓武一同站在他家的红薯地边时,眼前所见,红薯藤叶依旧盎然翠绿,充满生机。轻轻拨开红薯藤,只见地垄上布满了错落有致的裂纹。晓武颇有经验地对我说:“裂纹越宽越深,往往隐藏着个头更大的红薯。”于是,我依言挥动铁锄,在裂纹处轻轻一刨,果然,一串红薯破土而出,其中一颗尤为引人注目,估摸着约有半斤之重。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我在前面挖掘,晓武在后细心拾取,并将红薯按大小分类摆放。挖红薯这一活儿,细分起来,包括了挖、捡、装、运等多个环节,每一环都不可或缺人手,真可谓是团结协作,力量无穷,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我们并肩挖掘的同时,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儿时那段收获红薯的季节,那些尘封的记忆渐渐鲜活起来。诚然,最初两天挖红薯时,我们还沉浸在新奇与喜悦之中,但好景不长,随着生产队将红薯一一分配到各家,烦恼也随之而至。彼时,家中的主食大米难以满足一家人的温饱,为了缩减大米的消耗,母亲在烹煮米饭时总免不了掺入红薯,而多数情况下,红薯的数量竟悄然超过了大米。起初,一两餐这样的伙食尚能勉强接受,然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这样的饮食成了常态,更有甚者,当大米告罄之时,接连数日,一日三餐皆以红薯充饥,天天吃红薯,吃得肚发胀、胃反酸、嘴发苦,常常让人想倒胃口。那份滋味,有时真令人难以下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也只能强忍着,一口一口地咀嚼,因为不吃,就意味着饥饿难耐。

我的妻子时常想起童年的一段温馨往事,恰逢她的生辰之日,岳母满怀慈爱地问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吃么事?我会尽力去满足你的心愿。”妻子听后,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芒,轻声回答:“我只希望能吃上一顿不掺杂红薯的纯大米饭。”这话一出,竟让岳母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时至今日,妻子依旧感慨万千地说:“那真是一顿无比美好的餐食,每当回想起那一刻,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满足。”

诚然,红薯不仅承载着我们关于艰难岁月的记忆,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强健的体魄。尽管那段时光里,我们对红薯的频繁摄入感到些许无奈与困扰,但如今回望,心中却充满了感激。试想,若非红薯在那段匮乏的日子里为我们提供了必要的营养与能量,后果或许将不堪设想。它不仅是我们生存的重要支撑,更是那段特殊时期不可或缺的生命之光。

由于红红薯对生长条件的要求并不严苛,因此,每年都能迎来红红薯的丰收。除了作为主食外,红薯还能被巧妙地转化为各种小零食。人们可以将其切片晒干制成红薯果,磨成浆做成筋道的红薯粉丝,或是研磨成面制作香浓的红薯面条。更有创意的是,将红薯制成条状和片状,晾干后储存起来,随时作为美味的零食享用。

我的母亲尤其擅长制作这类红薯小食品。每当挖回新鲜的红薯,她会细心地去蒂、洗净,然后放入锅中,用文火慢煨至完全熟透。待红薯冷却后,她会将其放在簸箕里,然后用菜刀在苫板上,将熟透的红红薯切成整齐的方片。经过阳光的晾晒,再拌沙粒翻炒,这些红薯片变得清脆甜润,滋味纯真且地道,素雅中流露出浓郁的乡情,土气中蕴含着深深的乡愁。每一口都充满嚼劲,让人回味无穷。

如今,随着各式各样小吃的不断涌现,人们已经鲜少自制红薯零食了。偶尔,在街头的炒货摊位上,还能觅得红薯果的踪迹,但除此之外,便难寻其他红薯制品的芳影。儿时家乡那独特的红薯滋味,如今只能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之中,成为一段温馨的回味。


2024年秋于团风县但店镇大张家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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