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谋县境内,有一条名叫勐冈河的四季常流河,它是金沙江的支系,源头在大姚县境内的贺基子山和石粱子附近的大黑幺村。
在勐冈河畔,你会看到一个个美丽的小山村,而那个叫大己保的小山村,便是我的故乡了。 在我的记忆里,勐冈河永远是那样的美丽和多姿,她象多情的少女,常年绕着村子流过,奔流在深山狭谷中,然后汇入浩浩荡荡的金沙江。
我的童年几乎是在勐冈河里渡过的。记得我与勐冈河结缘是六岁那年的事情。那时,每到夏天,三五成群的娃娃便会相约到河里洗澡,相互在水里嬉戏,好不热闹!而我因为年岁尚小,父母是决不允许我到河里去的。
有一天,我乘着大人们都到地干活的时候,悄悄的约了几个小伙伴,也到河里玩耍,我们欢呼雀跃的到了河边,一个个便脱光了衣裤,欢呼一声,赤条条的跳到了河里。那时,河里的水很浅,也很清、很凉,一群群小鱼在我们的胯间游来撞去,眼见鱼儿游来,便用手去捉。后来,不知是谁提意,说这么浅的水,我们也到对岸瞧瞧,我听了便首先举手赞同,第一个带头朝河对岸走去。
虽然我们谁都不会游泳,但一个个胆子都大得很,小伙伴们跟在我的身后,兴高彩烈的朝着对岸走去,没想到就在快要到达对岸的时候,实然“卟嗵”的一声,河水就淹过了我的头顶,其他的小伙伴见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那敢上前拉我!清凉的冷水一口接一口的灌进肚里,我心里一阵紧张,便拼命的在水里挣扎,几翻沉浮,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紧紧地抓住了岸边的一株小草。后来,我才知道,那地方叫小勐冈,是一个象水缸般的深水溏,已经淹死过好几个人了,平时就连成人都不敢到那里游泳。父母听说后,当夜便扎了稻草人,带了土纸、香柱,到河边为我“叫魂”,还把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之后,逢人便说:“我幺儿的小命是捡回来的”。
然而,自那次经历了溺水之难后,我便自然而然的学会了游泳,而我的二哥虽然也在河边长大,却致今仍是“旱鸭子”一只。父亲和大哥见我己会游泳,对我的管制慢慢的也就松懈得多了。有了父亲和大哥的默许,我便隔三差五的到小河里玩耍,一会儿闭住呼吸沉入水底,一会儿又随波逐流,在波涛汹涌的浪尖嘻戏,那种愜意,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勐冈河里的鱼多的是,有一种叫“沙骨碌子”的鱼,在产卵时异常的笨拙,它会把四周的河沙垒成一个沙丘,然后把卵产在沙丘里,整个身子静静的伏在上面。虽然看起笨拙,但只要你的手一伸到它的面前,它便会非快的逃走,逮它甚是不易。
后来,我想出了用针刺的办法来逮,把一颗细长的缝衣针固定在一节长长的竹枝上,在岸上透过清澈的河水看准了“沙骨碌子”鱼,一下子猛戳下去,鱼便穿在了针上,这个办法很是凑效,十不离八九,往往都能刺到“沙骨碌子” 鱼。但是,这个办法只能对付笨拙的“沙骨碌子”鱼,对“花石鳅”鱼、“母游”鱼以及“石板”鱼却不是那么的灵验了。这些鱼身轻体滑,不动的时候,静静的伏在河底的石头下面,很不容易发觉,等你发觉了,它便非快的游到了远处,针对这种鱼的特点,我和小伙伴到山上砍来芦苇,用麻线一棵接一棵的绑在一起,就象一张席子,裹好后抱到河里,然后选择好水势较弱的河道,在岔道尾上支好,然后用石块和泥块在岔道口上将水堵断,待水渐渐的小了下来,再将岔道里的石头一个个的搬开,小鱼们没有了藏身之处,便只好乖乖的朝着我们支好的鱼床游去,有时运气不错,一天能拿到两大水桶小鱼。
夜晚来临,我们编织的鱼床更是派上了用途,只要把鱼床拿到小河里一支,然后抱了铺盖到河边的沙滩上睡。夜晚的沙凉凉的,河水哗哗的笑着,远处猫头鹰“呜——”“呜——”的叫着,不时还夹杂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虽然我们心里感到有些害怕,但为了能逮到鱼,还是经常的去支。有一晚,鱼下得很多,特别是泥鳅多,我一夜都守在鱼床边捡鱼,虽然第二天被冷病了,但那夜的收获却不小,光泥鳅就整整两大篮,母亲东一撮西一筛的送给邻居及亲戚,整整用了一个上午,才送完了那些鱼。
后来上了学,便渐渐的不再去逮鱼了。到了雨季,河水暴涨,平河两岸,浩浩淼淼,一泻而出,煞是壮观,而我们上学又必须经过勐冈河,过了河,还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那时,学校里还没有实行寄宿制,有时等到放学赶到了河边,才发觉河里涨水了,没有办法,我和小伙伴便将衣裤脱了藏在岸边的树洞中,然后赤条条的从岸上跳入河中一个巨大的漩涡,只等到河水把我们漩到边上,然后快速游出漩涡,就到了河岸。
选择漩涡过水,虽然省力,但危险性较大,下水时千万不能用力,要等到漩涡把你漩到合适的角度,然后才用尽全力,一举冲出漩涡的束缚,要是用力过早或过迟了,你就无法冲出漩涡的束缚,一直在水中打转转了。过了河,我和小伙伴们便光着身子,浑身冷得发颤的跑回家,找了衣服穿上,然后匆匆吃完午饭,又要赶去上学。每到这时,母亲是坚决不让我去的,但终是拗不过我,只好默默的把我送到河边,我便脱了衣裤递给母亲,在母亲心惊胆战的目光里,跃入波涛汹涌的河里,一眨眼的功夫游到了河对岸,然后找出藏在树洞里的衣服,高高举过头顶向母亲挥手致意,直到母亲看见我安全过了河后,才匆匆穿上衣服赶往学校。
偶尔也会有放假时赶上涨水的时候。每到这时,河面上便会密密麻麻的从上游漂来大小不一的柴禾树木,人们往往都会把这些树木柴禾捞取作为橱中燃料储存起来,这在我的故乡,当地人称之为“捞河柴”。那时,我也跟着大哥到河里“捞河柴”,本以为自己去得早,但等我们到了河边,两岸早已站满了人,看到有大点的柴禾从上游水面漂来,人们便会大呼小叫,指指点点,有会游泳的“水手”们便争先恐后的跳入波涛汹涌的河中,把这些树木拉到岸边堆好;那些不会游涌的人,便把带叉的树钩牢牢的绑在长长的竹竿上,看到河面上漂来柴禾,便伸长了竹竿钩住柴禾,用力的拖到岸边;娃娃们有的也会游涌,但大多不敢深入河心,只在浅水处捞些零星的柴禾。
对于这些零星的柴禾,当地人称之为“浪渣”,在捞取的浪渣中,往往也会夹杂着些半死不活的河鱼,拿回家剖开鱼肚,洗尽杂物,用红糖和香醋在油锅里一焖,再撒上些葱花,便是娃娃们饭桌上最爱吃的上等好菜了。虽然各家捞到的河柴有多有少,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不管捞到的河柴有多少,都归自己,晒干了便是家庭上好的燃料。也有不愿意去捞河柴的人,他们便带上竹篮之类的竹器,到河里拿浑水鱼,河里的鱼经浑水一呛,便会时浮时沉的在浅水处游动。这时,只要往河里放下了竹器,稍微用手一搅动,就快速的提取,便可“瓮中捉鳖”了。一天下来,桌上的酒菜不愁。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到了更远的地方读书,参加了工作,便很少有机会回故乡,也很少有机会再到勐冈河游泳、逮鱼和捞河柴了。后来有一年回了一次故乡,记得正巧遇上了勐冈河涨水,但河岸却听不到我小时听惯了的大呼小叫之声,也见不到人影,两岸静得只能听到河水哗哗流动的响声。
我心里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叫了大哥准备到河里逮浑鱼玩,大哥却说,这些年河里涨水,不知咋的,就是不漂河柴,也没有鱼,就是枯水季节,也逮不到什么鱼了,说时神情暗淡,仿佛眼内还滚动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