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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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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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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的妈妈

写给驾鹤西去的妈妈

——题记

在文字里徘徊很久,最终,我还是决定选择写下一些并不丰富多彩的文字,寄给云上的妈妈。

传说,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云之上、海之滨,西王母娘娘每年都会宴请红尘有德之人赴宴。而我的妈妈,正是这受邀人群中的一员。

尽管有太多牵挂,尽管对西行之路充满无数未知,戊戌年正月二十未时,妈妈还是选择那个五行土旺,缺金缺水缺火的时辰,毅然随着招引之人,跨上鹤背,一路西行,应邀参与那场盛大的宴会。

徜徉在文字和回忆之间,我一直在想,妈妈本来就是那云之上、海之滨的一滴露珠,抑或是一抹朝霞。无意之间,让我在俗世红尘中遇到了,从云上而来的妈妈。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全家似乎都与“狗”这个属相有缘。甲戌年甲戌月,也就是1934年农历十月,我的妈妈就从云之上、海之滨来到了红尘,十五年后,又遇到了同样诞辰在甲戌年的父亲。之后,又让我遇到了庚戌年的妻子和甲戌年的儿子,全家四只“狗”一只“羊”,一起经风历雨,成为人人羡慕的和睦美满家庭。

在母亲走过的路途上,我笔下的文字是那样的虚软无力,竟然无法用文字和言辞描述妈妈的精彩人生。有关妈妈的故事,我只能通过街坊邻居的口口相传,略知一二。

妈妈诞生于并不富裕的普通人家,儿女八个,妈妈是最小的一个,乳名“老八”。未收到西王母娘娘蟠桃宴会盛邀之前,妈妈曾不止一次给我讲述过她的丰富多姿的童年、青年、壮年,亦或是晚年的幸福生活。

由于家庭实在是太过贫穷了,先于妈妈之前来到红尘的两个哥哥,幼年便不幸早夭。而不论有吃的还是无吃的,妈妈却在那个人人果不饱腹的饥荒年代,顽强的活了下来。

我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所写下的这些文字,妈妈其实是不能看得懂的,但我知道,云上的妈妈一定能够收到我的这些文字,能读懂我们的思念。在渐行渐远、逐步模糊的记忆里,妈妈就是一缕阳光、一缕和煦的微风,只要有妈妈在,全家人就不会饿肚子,整个家庭便会充满阳光和希望。

在这红尘俗世里,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和困难能够难倒过妈妈!虽然妈妈没受到过什么教育,目不识丁,大字不识几个,但妈妈却是绝顶的聪慧,凡是她看到的、听过的事情,不论是裁剪缝补,还是烹饪副食,亦或是修理缝纫机,妈妈一看便知,一学就会,都能无师自通,运用自如。

在我的童年里,妈妈每年都会在我的生日那天,指挥父亲早早支上一口大铁锅,用长长的铁链吊在并不十分牢固的屋顶大梁上,铁锅的下面放上手背粗细的上好红木栗柴,铁锅的盖子上也会堆上一堆烧得通红的上好红栗木炭火,而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全家人都知道,这就是中秋节来临了。多年以来,父亲一直负责烧火,妈妈则一直负责着和荞面,烧制荞饼。不用半天的功夫,一摞摞冒着热气,散发着酥香味道的荞饼便已装得盆满框满,一直能够让我们姊妹几个吃上十天半月也不觉得腻味。未几,还会用一个土瓦罐装着的黑得油亮的沙子,放在大铁锅里炒热,再把一些糯米埋在这些炒热的沙子里,不需要多长的时间,这些糯米便会被捂得香喷喷的,用筛子筛去砂子,再浇上一些红糖水及蜂蜜,便成为了一砖砖可长期保存和食用的糯米糕了。所有的这些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便都成为了中秋节最好的记忆和永远的味道。

妈妈常说,我是赶着过上中秋节才来到这世间的。因而,每年的中秋节,对于我的家人来说,都会显得异常隆重,即使是在一年中有半年以上靠白薯、木果度日的饥荒年代,中秋节一到,我们全家都会围坐在火塘边上,连夜烤制中秋节所需的荞饼和糯米糕,年年如此,从未间断。对于粮食,妈妈也是异常珍惜的,隔夜吃剩的米饭,妈妈也会用一种从山中采挖来的中草药搅合在一起,不出三日,那些剩饭便成为了散发着满屋香味的醇香米酒,成为日常待客的佳肴。

我至今都不明白,在那物资严重匮乏,人们连一日两餐都保证不了的年代,妈妈是如何在每年中秋前夕早早筹备下今天我们看似普通,但那个时代却极为珍稀的食材的。但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困难,到了妈妈手中,都似乎已经不再是什么问题和困难了。

至于说像烹制卷粉、凉粉、豆腐、豆花,以及腌制豆豉、腐乳、酸菜等元谋特色食品的事情,在我妈妈的手里,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只要她想做,不用向别人学习,分分钟闭着眼睛都能比别人做得更好。就连一些向来被有的家族视为能养活几代人的“家族秘技”,只要到了妈妈的手中,不出一年半载,都能迅速掌握这些“秘技”。而一旦妈妈掌握了这些美食制作的“秘技”,概莫例外的是,不管亲疏远近,妈妈都会分文不取,手把手传授给别人。就是在妈妈84岁高龄的时候,还手把手教会我如何炒制酥豌豆,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瞬间成为亲朋好友点赞连连的烹饪“高手”。

我的家乡华竹在历史长河中也曾有过辉煌,远在元谋县绝大多数地方还是只长杂草和黄果刺的年代,华竹就已成为了大理国三十七部中的一部,成为五谷丰登,盛产粮食和爱情的地方。我的童年大都数都是在华竹度过的,但在我的印象里,华竹所有的辉煌都似乎离我是那么遥远。由于诸多原因,从上小学开始,我便要和小伙伴们一起,经常渡过暴涨大水的孟岗河,再通过一条常年尘土飞扬的土路连接着的几个村庄,才能到达学校上课。

那时,猛冈河上是没有桥的。每到雨季来临,洪水肆虐,冲田毁地,“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溺死村民和牲畜的事情年年都会发生,但人们似乎也早已经司空常见了,没有人会觉得溺死一个人或毁掉一亩田地,会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年纪尚幼的我,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妈妈的眼前。就是到了雨季,暴涨的孟岗河,也抵挡不住我对家的思念。回到家中匆匆吃完晚饭,妈妈便会默默的把我送到孟岗河边,胆战心惊的看着我跃入浊浪滔滔的孟岗河,直到又亲眼看到我在河的对岸穿好衣裤,向妈妈猛摇着双手,才会放心的回到家中。

也许是山太高、路太远,或者是孟岗河的水确实太大了的缘故,几十年后,回头看看小学时齐刷刷的几十号小伙伴,竟然只有我孑然一人从孟岗河边一直走到了元谋县城,并在县城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完完全全的融入到了元谋这个小县城。

妈妈走的时候,西王母娘娘亲派六个年轻后生前来接引!这是妈妈在这个世间最后一次亲口给我讲述的事情。对此,我深信不疑,我坚信妈妈就是西王母娘娘庭院中的一滴露珠、一抹彩霞,不然,生于贫困家庭的妈妈,断然不会有机会享受如此的礼仪,云之上的妈妈理该享受如此待遇!而我,也曾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过妈妈,常常亲耳听到过妈妈和我说些不为我所知的陈年旧事。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妈妈离开我们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对妈妈而言,一切都是分分钟前的事情。妈妈经常在梦中告诉我,此时,她正在西去赴宴的路上,她会在云之上时刻关注着我,她会一直护佑着我们全家人,相互搀扶、一路前行。而此时,我只想对妈妈说,请妈妈放心赴宴,在妈妈的耳染目濡下,儿子已经学会了坚强、善良,以及微笑着面对生活,并代代传承下去。

现在,全家人一切安康!工作之余,我也会经常回到华竹老家陪陪年事已高的父亲,帮他理理发、剃剃胡须,就连妈妈您居住了十五年的老屋,我也已经腾空给一个可怜的人居住,并且帮助这个可怜的人,在县城找到了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通过我微不足道的努力和付出,一个曾经像我们一样贫困潦倒的家庭,似乎又开始充满了希望和欢笑!

我想,要是妈妈在西去的路上,能够不断收到我用文字写下的这些话语,也定当不会感到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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