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红杏枝头闹的头像

红杏枝头闹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2/17
分享

好吃婆娘懒婆娘

    风是从山湾的路口吹进来的,很有些影响力,一湾一湾的草不能自禁,一坡一坡的树发了狂似的摇摆,让人们目睹混乱的癫狂,倾听躁动的声响。

好吃婆娘懒婆娘坐在楼顶上的木椅上,将脚跷在围栏上,剥着花生种,剥两颗吃一颗。剥得懒散,吃得也心不在焉。阳光晒着她,她感到有些困,眯了眼想睡又睡不着,满眼是自己包产地里的男人和野女人,不睁眼自己也看得见自己的男人和那野女人一边干活一边调笑的亲热劲,亲热得像两口子,亲热得让人发恨。那女人是本村的,被男人甩在家里守活寡,论年龄比自己小二十多岁,论辈分比自己和男人高,该称什么妈。女人并不漂亮,只是爱打扮,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个妖精。谁都知道,凡是妖精都有一股妖气,那妖气摄入人的骨髓,就会左右人的灵魂。连大唐和尚唐僧都被迷惑过,何况人。但白骨妖精看中的是唐僧的肉而不是那东西,而这个妖精看中自己男人的就是那玩意儿。要命吧,也好像算不了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倒替自己完成了些事,这种事儿其实没有什么意思,烦,女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可不明白的一点是,自己讨厌的东西别人为什么就偏偏这么喜欢。

“剥了好多了?”男人回来担粪,路过楼下问。

她听见了,就是不睁眼,就是不回答。

“问你剥了好多了?”男人提高了声音,加大了语气

她仍不睁眼,仍不回答。她不想跟他说话,自从他跟那女人好上起她就不想跟他说话了。她不怕男人发火,即便是以前怕过,现在也不怕了。她怕他什么?他走错了路,迈错了步,而自己呢却行得端,坐得正。

“你聋了你哑了吗?等着要种子,你听见没有?”男人仰着头瞪着眼朝她吼道:“霉不醒,大天白日的打瞌睡!”

她心中一股怒气直往外冲,但又被一股懒气压回去了。

“你妈卖 x !”男人气得骂起来了。

“你婆卖 x !”怒气战胜了懒,她睁开眼收回跷在围栏上的脚,站起身,怒视着男人回骂道。

“老子恨不得两扁担砍死你!”男人气得咬牙切齿。

“来砍来砍,不砍不算人!”她不怕他,量他也不敢

“妈卖 x ,又懒又好吃,还凶得很。”男人收回怒目,转过身去无可奈何地嘀咕着走了。他拿她没办法,实在拿她没办法,她毕竟是他的婆娘,是人,打她不忍心,打她是侵犯人权。

“老子不凶点,你早把老子嚼起吃了!”她冲着他的后背道。

男人不理她,担粪上坡去了,她坐下,把花生摔在一边,不剥了,一颗也不剥了,只是想吃的时候抓一把。她要气一气男人,她不做,偏不做,等那个野女人做。那个野女人想做就让她做,让她做了床上的事,又做地里的活。她不是年轻么,年轻人怕什么累。

阳光直射下来,光很耀眼,更加晒人,远远近近的蝴蝶和蜜蜂低矮的飞着,寻着花迷着香,十足的好色之徒。讨厌的公鸡追逐着一只又一只的鸡母,她感到气愤,将一把花生壳狠命的朝那公鸡打去,但花生壳没冲劲也没力度,刚出手就四处散开,飘飞起来,扬扬洒洒地完成自己的性格。

男人再次催着要花生种,催得冒火她也不理,动也不动地晒自己的太阳。男人再催,她就说你们没长手呀!男人没法,气蹬蹬地上楼来拿,却见只剥了一碗那么点。

男人瞪着她,她说:“你瞪着我干什么?我做了你们做什么?”

“老子恨不得把你摔下楼去!”男人气愤地说。

“你摔你摔!”她冲到男人的面前,直视着他道。

男人气得肺炸,干瞪两眼,拿起花生往地里走。自己走虚了脚,便该忍些气,受些累。一切都是自找的,何该。

她要耍,就是要耍给男人看。她一脚踢开木椅,去村上的店子上打麻将,一打就是几个小时。耍到下午三点输了四十多块,然后饿着肚子回家,路上遇着卖凉粉的,买了两斤,两斤只够一个人吃,她就只卖这么多,多一点也不行。回到家里,见男人和野女人在堂屋里看电视,看样子已经吃了饭了。吃的什么,她没问,吃没吃她都不管还管他们吃什么。她看他们一眼,一阵恶意涌出,她要把凉粉弄得特香,弄得特好吃,一个人坐在他们面前吃,吃得馋死他们。这么想着她到菜园地里扯了葱,另建了油辣椒,再剥了几颗蒜,冲了花椒。麻辣味具全,一股奇香的味儿扑鼻而来。她得意地坐在堂屋里的桌子上方,馋馋的吃着,谁也不看一眼,辣得唏呀唏的,却觉得心里痛快,直觉得好吃。好吃的凉粉几乎使她忘却了一切烦恼。等她吃完了凉粉,抬头擦那被辣出的眼泪鼻子时,却不见了男人和野女人。她跑到楼上去看,没有男人和野女人的影子,她又跑到包产地里去,也没有看到男人和野女人。她呆呆的站在地边。包产地里一地的新鲜泥土,看样子已经播下了种子,施足了肥料。泥土和肥料的味儿浓浓地充塞在空气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抬头朝四处望,这是个换季时节,满湾的地里都陆续被收割,都陆续被翻耕,都陆续被播上了种子,为下季收获做准备、打基础。地里的人很少,她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说话,但都是些老公公老婆婆。他们不笑骂她管不住男人,不说死人也要守住棺材的话就好了,哪里还能听她的苦衷。找不着人倾诉就自己难受吧。

她烦闷地回到家里,猫和鸡站满了一桌子,争着抢吃她碗里的残渍,她也不赶,也不收碗,让一群畜牲在桌上舞蹈,拉粪,反正这碗这桌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用,弄得越脏才越好哩。猪在圈里打着转叫,她知道该喂食了,但是她懒得去喂,她喂了男人干什么?她不把活路留给男人干,他好光往野女人那里跑。这种男人最好不要让他空着,一点也不要他空着。她在屋里转了几圈,满屋都是活路,她就是懒得做,她为谁做为谁收拾,床收拾干净了让那野女人看着干净,睡着舒服。她才没那么傻。人懒懒的,心里却窝着一团火,看着什么都来气,一伸手,什么挡着就摔什么,一抬脚,什么挡着就踢什么,一阵叮叮当当,噼噼叭叭后,满屋都是战争后的狼籍。有那么一阵,她想哭了,但又忍住了,她已经哭够了,她不哭了,她现在才不会再哭了呢。爹妈又没死,她为谁哭。愣愣的站了一阵,茫然的望了一阵空荡荡的屋,然后掏出钥匙开立柜。开这立柜的钥匙有两把,她一把,男人一把,自从男人有了野女人她就把钥匙收起自己一人管。立柜里有几千块存折和一些现钱,还有一些贵重一点的衣服什么的,她如果不管紧点,这些东西就会从男人的手里流在那个野女人的手里。她开开立柜,拿了 50 块钱,拿了又放回去,觉得立柜里的钱越来越少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手气很不好,天天都输,输得她恼火,输得她心痛。人倒霉,什么都不顺,大年初一,她还到庙里去上了香,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她,万事吉祥,求财神爷保佑她打麻将手气好。可是不灵,一切都不灵,菩萨不保佑,香钱算白出了。她面对着立柜里的钱愣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拿出了 50 块。拿钱的时候她是这样想的,或许今天财神爷会显灵让她赢个好几十。

揣着 50 块钱重返推销店,却一个打麻将的人也没有,人呢?哦,原来都到地里忙农活去了,她有些扫兴,站了一阵感到无聊,便邀老板争上游,老板乐意,老板娘却不让。老板偏偏是个软骨头,老婆说不准,他就不敢,规规矩矩去做事,气得她干瞪眼。气也白气,男人是别人的男人,自己无权左右。她拖根凳子一屁股坐下,将一口带着满腔愤怒的口水吐出来。老板娘毕竟是生意人,既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又不得罪顾客,见她不高兴,忙过来按着她的肩,挤着一脸的笑说:“妹子,你坐,我们确实忙,等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她觉得老板娘压在她肩上的手像一块铁板直压在她的心上,沉沉的不舒服,正想推开,老板娘却自己走开忙事去了。她看着老板娘的背影,心里恨恨的想:“鬼婆娘,讨厌,讨厌死了!这么怕男人被勾跑了干脆捆在裤腰带上算球了!”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得不明白老板娘不让男人单独和她相处的原因,长期在这里钻进钻出,哪里不钻出些事来。那男人老爱看她,她也老爱看那男人。男人和女人是一种怪东西,看着看着就会产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一有机会就会往外出手。

到这个店里来的次数她记不清,与老板的接触有多少次,她也计算不出来,自从男人嫖上那个野女人起她就天天往这个店里跑。这个店很小,泥土地面很潮湿,很凌乱,满地的渣渣草草,有一股怪味,霉味、货物和死老鼠的味儿混杂在一起。店里很简陋,石板搭的柜台,石板沏的货架。货架上的货呢,一点都不醒目,但都是农村人用得着的一些廉价日用品。店门口摆了两张麻将桌。

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家店里里,她一见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就红着脸慌忙退了出来。她的未婚夫问她为什么不买东西又跑了出来,她羞怯的看他一眼,不回答,低下头去,用脚踢地上的泥土。未婚夫殷情地说你买什么我去给你买,她说不不。说后问这家店有没有老板娘。未婚夫说有。她说那等一下。她的未婚夫觉得她太害羞了,走进店里想帮她买,又不知她到底要什么,茫然的望着货架。老板说好小子,都不介绍介绍,拿喜烟来。你小子真有能耐,出去打工不到一年就搞到对向了。真行啊!未婚夫回过头去看她一眼,得意地说:“别看她人长得不怎么样,但却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工地上三十几个人的饭都是她一人煮,早晨五点多钟就起床,一般的人是吃不了那苦的。工地上有她,不光是我的福气,也是大家的福气,每天三顿我们都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再热的天她都跑去给我们买新鲜菜,从不让我们吃黄叶子菜。空了,她还帮我们洗衣服,反正她是天底下最最勤快的人……”老板说你别只顾说话,把她喊进来坐。未婚夫就停下话来喊她。她不想进去,问老板娘到哪去了,为什么还不来?未婚夫说你等她干什么,难道买个东西非得等她?真麻烦!她看他一眼在心里说:“你懂什么?在城里我才不管他男的女的呢,哪怕一群男人在我也不怕。可在这乡村,我又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哪里好意思在这么粗野的一个男人手里买。买了,他不说怪话笑我才怪了。未婚夫又问,她还是说等一下。未婚夫就走进去对老板说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啊。老板说才开始呢。你得学着点。未婚夫说向谁学?老板说向我。我问你,她是不是想买什么又不好意思买,你呢,想帮她买又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对吧?未婚夫激动地说对对对,是这样。难道你知道她想买什么?老板诡秘的笑着从柜台上拿下一袋卫生巾。未婚夫张着眼望着老板半天不接手。老板说她肯定是要这东西,不信你拿去。他半信半疑的给她拿去,她一见,抢在手里就跑了。

每当想起这事,她就觉得这个老板真有意思,怎么就想到她要买那东西呢。

没结婚前,她跑来买女人用品,有时也给未婚夫买盒烟。结婚后她跑来买油盐酱醋。自男人和那野女人好上后她就懒得买油盐酱醋,但她还是天天来店里,来店里打麻将,还有呢找老板说说话。老板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看她的眼神不一般。每当她看着那眼神时,就像泡在一盆温水里一样,身和心都温温酥酥的。她认定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男人……那是一种不可想像的摧残!那天,那是一个十分闷热的天气,她在稻田里扯野草,扯到十一点回去,她以为男人给她把开水冷好了,哪知男人却和一个女人在床上干得正欢,她气得差点晕过去,她忙扶着门框站了许久,她不知道该怎样来发泄心中的怒火,怎样来惩罚和报复床上这对狗男女。怒火一股一股地朝上窜,她要报复!她要发泄!她要毁灭这个家!她要毁灭这个世界!她要点火把房子烧了,把她和这对狗男女烧死!火点燃了,火燃起来了,她放的火燃起来了,床上那对狗男女就要被烧死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在心中跳跃。火,越烧越大,火苗沸腾起来了,柴草爆裂着,一种恐惧感突然袭上心头:天哪,我这是在干什么?!她慌忙地拿起瓢,奋不顾身地扑起火来,她把水缸里的水闪电般的朝火上泼,把猪草一抱一抱地抱去压。当压灭的火腾起一股股浓烟呛得她透不过气来时,她的男人和那野女人跑出来,惊恐的看着她。这个时候她又后悔把火扑灭了,没有把这对狗男女烧死是她一生中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对她是一种伤害,她活在这个世上是一种痛苦,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她恨死他们了!她雄狮般地扑过去了,男人抱住了她。她觉得他是魔鬼,努力挣脱开去,男人不放她,她就咬他,男人一松手,她像发怒的狮子似的又朝那个野女人冲去,野女人见此撒腿往外跑,她紧追不放,但野女人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她哪里追得上,追了一阵,累得停了下来。

坐在田坎上伤心地哭一个多小时,然后便往堰塘走去,当她一脚踩进水里时突然又清醒了,她觉得自己这样死了不值得,简直有些愚蠢,这不正好给那个野女人腾了位置吗?她从水里爬起来,湿着两个裤管,往推销店走去。这正是午后,店里只有老板一人。她想喝酒,老板给她打了一两,喝了,她还要喝,老板又给她打。这天她喝了一斤多,但没有醉,她不知道是酒里参了假,还是老板怜爱她。喝了酒,她哭着对老板说了她男人和野女人的事。老板说你第一次遇着这样的事,肯定受不了。她瞪着一双泪眼说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再敢这样不要脸我就一刀杀了他们。老板说想开些,想开了这些事也没有什么。她后悔跟他说,后悔把他当成了知己,男人都是为男人说话的。她把一双泪眼擦干。他笑着拿来一副扑克说争上游。玩了一阵她的脸上就有了笑容。两点过打麻将的人,买东西的人都来了,老板小声地对她说你回去吧,别再怄气,这些气是怄不完的。她回去了,给男人下了禁令,叫男人和那野女人不再来往。男人答应后并发了誓。夜里她很投入地和男人干了一场,第二天,她仍然精神饱满的做家务做包产地。

男人老老实实的在她的身边呆了几天,又心不在焉了,有天夜里,她醒来身边没有了男人,她翻身起床,摸黑去找他,她知道他在哪里。天好黑,夜好深,夜好静,她探着步朝前走着,脚不知踩在哪里了,一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浑身上下疼痛好一阵,她爬起来再次摸着走,又被什么绊住了脚,一下扑了下去,额头碰了一个疱,鼻血也出来了。这样艰难的走着,不知绊了多少次她才走拢那野女人的家,刚想打门,一条狗冲了出来,她丢了魂似的逃着。跑到菜园地边,她扯了一根棍子,想再次冲杀过去,却见一个影子晃了过去,她愣了一下,摔了棍子,跟着影子追起来,直追到他们家的门口,那影子一闪就不见了。她拖起一根打猪用的破竹子朝男人打去,男人用手一挡,破竹子就到了一边。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说男人说话不算数。红口白牙齿的。你个没良心的!你个千刀万剐的!你看我绊得满脸都是伤。男人说谁叫你夜里不好好挺尸!这个男人安心气死她,犯了错误一点也没有悔罪之心,还这样恶狠狠的骂她。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活起还有什么意思。她拿起一把刀要自杀,男人吓得跪在她的面前诅咒发誓说不再去找那个野女人了。

日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仍然是勤勤劳劳的一个女人,人人都看着她天天在地里忙,在家里忙,把地里的庄稼做得好好的,没有一窝杂草,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家畜喂得肥肥壮壮。但这样正常的日子没过多久,她还没有忘记男人的可恶,野女人的可恨,男人又去找那野女人了,胆子比以前大,晚上去了,白天也去。她不哭了,她不闹了,她哭累了,她麻木了。从此,她变了一个人,心里灰灰的,不想干活,想吃,想耍。她的名字由此被好吃婆娘懒婆娘代替了。

从此,她天天到店里去,不是买油盐酱醋,而是打麻将,喝酒,买东西吃。老板觉得这个女人被男人毁了,偷偷地说过她几次。她不听,老板就不说她了。老板和她说的话越来越少,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特别,那眼里有同情有怜悯,还有恨意。他恨她变成这个样子,他恨他没有机会好好扇她两耳光。

这些老板娘看在眼里,不让他们往深处发展。

坐了一阵仍然没有人来,她说打二两酒称半斤花生来。老板嗔怒的看她一眼,不动。老板娘冲老板道你没听见呀!死人呀!老板便不情愿地动作起来,酒打得不够,花生却称得旺旺的。老板娘跑过去,抢过花生一称,足足多了二两,气得一脚朝他的腿杆上踢去,痛得他软在凳子上,大气不敢出。

喝了酒,吃了花生,又要了二两瓜子,挺了一阵觉得嘴挺痛了,就用手一颗一颗的剥,一颗太细小,丢进嘴里不够填牙缝,不过瘾,就剥上一堆才往嘴里放,嚼着觉得很香很香。

剥完二两瓜子,仍不见一个鬼人来,她打了一个嗝,伸了一个懒腰,抬眼望着老板,想和老板说几句话,但老板娘就在老板身边,防贼似的看着她。她有些恼火,有些讨厌老板娘,起身看一眼老板就走,老板也看了她一眼,便飞快的顺过了。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样怕老婆。男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有的怕老婆,有的不怕老婆,有的色胆包天,有的有贼心没贼胆。不过胆大胆小都是害女人的。她这么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令人讨厌,自己的男人和店里的老板是她可恨的人!店里的老板娘和那个野女人也是她可恨的人!她不明白老板娘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其实她也没打算偷她的男人,她只想和他说说话,说说话而以。

回到家里男人问她:“到哪里去了?”

她没好气的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先跑到哪里去了?大天白日的!”

“人家又担桶又拿舀子。”

一股嫉妒的毒火直往上冒:“亲亲热热一大天还不够?还送……”

“你这人有没有点人性,人家给我们做了一天的活路,我帮人家拿拿东西……你看你一

越来越懒了,吃了饭碗也不收,一屋乱七八糟……”

“她勤快,你叫她做啥。”

“你这个人屙尿擤鼻子,两头都逮倒,你叫人家来帮着做活路,人家来做了,你又不安逸,?”

男人的话把她的口赌住了,是呀别人来帮她把地里的活做了,她还说什么哩。现在一湾的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去了,要想请一个人做活路实在是难上加难。可是叫她来做自己地里的活,那哪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是堵慌了出的烂点子。谁知这对狗男女居然累死累活让她清闲。唉,恨他么?恨只恨自己不该对男人说:“你能和她做床上的事,有本事你就叫她把地里的活也做了,做了我就没有话说了。”“这话是你说的,红口白牙说话要算数。”男人这么说时她就开始后悔了。她老是说错话,老是被男人乘机而入,老是被男人抓住话柄,踩着尾巴。叫男人找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女人的话也是她说的。那是前年野猫子闹春的夜里,两人说起本村的谁在外面养了女人,谁在外面当了二奶,谁和谁在山坡上的山沟里。说后她说:“那有啥嘛,现在是这么个风气。你要有本事去找一个比我小二十岁的女人,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这人开放得很,我比哪个都想得开。”她说这话时没想那么多,绝对是一时兴起的玩笑。男人居然记住,并按照实现了。这世上的事,没面临时,一切都不在乎,一旦降临到自己头上,谁都会苦不堪言。她算是饱尝痛苦。

她坐在门坎上呆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抓了一把花生剥起来。吃着花生气消了些,理由也出来了,她说:“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干净!啥子都是我说的,我喊你去杀人你去不去?我喊你去死你去不去?”

男人正在砍猪草,冷不丁的说:“ x 闲嘴不空!”

“你妈才 x 闲嘴不空,你妹……”骂在这里打住了。这世上谁都可以骂,唯有他的妹妹不可以骂,那是个鬼精灵,还在读初中,什么事儿都懂,对她嫂子前嫂子后的喊得可甜呢。

骂声停止了,她的口里发出的是嚼花生的咔嘣咔嘣声音,男人动作中发出的是嚓嚓嚓的很有力量和极有节奏的砍猪草声,猪们听着这声音叫得更凶,她听着这声音无任何反应。

男人喂了猪,脸上有些笑意地来到她面前说:“拿点钱给我。”

“要钱干什么?”

他想说买烟,也不合适,想说去打麻将,更觉不妥,说实话更不敢,便吱吱唔唔的说:“反正有用。”

“她明天生日,你要大方的给她过生日?”她算厉害,一针见血地说。

男人只好招供:“看在人家帮我们做这么多活路的份上也该表示表示。”

“你有本事,你表示去,问我要什么?”

“不是你管着的吗?”

“我该不该管?我不管着早被你拿光了!”

“你该管,我也该用一点。”

“一点,半点都不行!给她过生日你想得出!还想我拿钱,你休想我拿一分钱出来!”她怕男人来抢她包里的50块钱,来问她要立柜的钥匙,忙起身往外走。太阳正在偏西,西边的半边坡被照得格外的亮。山坡怪怪的耸立着。土地一片一片的像睡着了似的,赤裸裸的泥土招人打滚惹人撒欢。池塘里的鸭子和鹅儿们还尽兴的游戏着,寻觅着食物,欢欢的唱着歌儿,丝毫没有归家的念头。池塘里偶尔响起一声声哇鸣,预告夜晚即将来临。鸟儿不理睬这些,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飞累了就栖息在枝头上唱歌。

她不知鸟儿们唱些什么,她只羡慕它们那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在外面走了一转,想找个人说话,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远的地里有人在灌苞谷,有人在棉花地里扯草,还有远远的院子边有人在晃动,有人在井边挑水。她空慌地在竹林里站了一会儿,一片片的扯竹叶,一根一根的抽竹心,扯了许久,抽了许久才回去。她以为男人把要钱的心死了,谁知男人竞大胆地把立柜的锁撬了。这使她愤怒,她直朝男人冲去,男人见她这样,慌忙往外跑,她哪里会放过,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他,男人想挣脱,她死活不放,扭来扭去,最终打了起来,男人没真打,她却下死心抓,下死心咬,男人的手被咬了,脸被抓伤了,气得下死心地推开她就气呼呼地走了。

“你走你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男人走了,她抹了一阵泪,看了看立柜里的东西。男人撬立柜的行为像强盗,拿东西却像家人,只拿了50 块。早知这50 块保不住,她就该把包里的 50 块给他,也避免立柜的锁撬烂。一把锁要管十几块哩。更重要的是一时半会买不回来,立柜锁不着,里面的东西就不保险。这样可不行。她动了一会儿脑子,把值钱的东西悄悄的转移了。然后才走出屋。这时天已黑下来了,鸡、鸭、鹅都回笼了。她的心里空得慌,她想弄点什么吃,两只鹅在下蛋,五只鸡也在下蛋,一只公鸡要留着做种,只有两只鸭可以杀。好的,杀鸭子。她有的是杀鸭子的方法,出了名的绝,她用绳子吊,吊鸭的过程很残酷,也很好玩,鸭子被吊得扑扑腾腾,吐着舌头鼓着眼,观看的人像看喜剧,像看西洋镜,指着鸭子嘻嘻哈哈。把鸭子吊死后就拨毛,别人拨毛嫌麻烦,她不嫌,别人慢,她快,她比别人爱动脑子,比别人先进,她不用老办法一根一根的扯,她学城里人的方式,熬上松香,将鸭一烫,几把把粗毛扯了,在开着的松香里一滚,然后放在凉水里将松香搬了,鸭子就干净了。半个小时鸭子肉便下锅了。

烧好鸭子,她在门口望了望,没见男人的身影,心里又一阵说不出的空,说不出的难受。她望着外面的黑愣了一阵,等了一阵,看来等不回男人了,便拿上碗给男人留了一碗,刚盖上,突然又想起男人的可恶,便气恨恨的端起自己吃了。吃不完才不相信哩。但刚吃了两砣,又把它盖上,端去蒸在锅里。

吃了饭,开开电视,看电视剧,看一晚上动一晚上的情,剧中人笑她笑,剧中人哭她哭,笑得前仰后合,哭得一踏糊涂。

屏幕上现再见了,她才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想起男人没回来,心里一阵猫抓似的刺痛,毒蛇咬了似的难受,她又跑到门口望了一阵,等了一阵,肯定男人不会回来了。赌气关了门睡觉。不回来算了,一辈子不回来也没什么。想是这么想,觉却是睡不着,几翻几滚犹如得了重病的猪牛,难受得要死。这哪里是活人,这简直是受罪。她可不愿意受这份罪,她翻身起床,开门出去把妹子敲醒,叫妹子去把男人喊回来。妹子不去,她就把妹子拉过来和自己睡。挨着妹子心里还是空,干脆搂着,楼着心里实在些,可妹子却喊透不过气,挣脱出去,不让她楼。她只好睁着双眼仰躺在床上,看夜晚的黑,数夜的步脚和自己的心跳。

夜是那么的深,夜是那么的静,她的心却是那么的空,那么的烦,那么的乱。啊,天哪,这哪里是活人。她翻身跳下床去,朝黑夜奔去,朝那野女人的家奔去,朝自己的男人奔去。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路上她不知绊倒了多少次,走到野女人的菜园地边,又差点摔一个仰翻,她稳住脚,想抽一根打狗棒,抽打狗棒时,她的目光穿过夜色看到了野女人一地的菜,一股复仇的怒火顿时在心里燃烧起来,她跳进地里,一股脑儿地把野女人种的菜扯了个精光。将一园子菜毁灭后,又朝瘫在地上的菜踢了两脚,一边踢一边恶恶的说:“鬼婆娘,老子不收拾收拾你,你一点也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走出菜园子,见围栏完好无损,又手脚并用地毁灭起来,要不是一根刺刺痛了她的手,她非把整个围拦毁灭完不可。

她不知道自己是小丑,还是勇士,反正她干完这一切后,心里很痛快,有那么一阵她都想唱歌了,但她想还没有把野女人的肉撕烂。今晚,今晚她非把野女人全身的肉撕烂,非把野女人满脑壳的头发全部扯光不可!否则她就不是人。她选了一根又长又大的棍棒,用来打狗也打野女人,如果男人来打她,她也会打他,不过,打他不要太狠,得选地方,不打头,不打腰,打他的腿。对,打他的腿,是那双腿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打野女人嘛,那可要狠。如果有一根刺条就好了,一打去,满身都冒血。冒血,满身冒血可不好,太残忍了点。

今晚有些异常,走拢野女人的家却不见狗叫声,她以为狗睡着了,朝前摔了两砣石头,又把棒棍朝地上拍了两拍,仍然没有狗叫声。她感到奇怪,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狗不在,她的行动方便多了。她正要去打门,突然想小便。当她提上裤子时,一个人影闪了过去,她吓傻了眼,以为是个小偷,仔细一看又不像小偷,那人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径直的朝野女人的家门口走去,迅速地开开门,闪电般的进了屋。她好奇的跟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野女人的房里一阵响动,接着是一声惨叫。她明白了,明白了刚才进去的是一个杀人凶手。有人在杀人,有人在杀人了!她吓得头脑里嗡的一声,就软在了地上。

屋里响起的声音更大,很杂乱,又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凶手在杀人了!凶手很快就要把人杀死了!一股勇气从她的肉体内升了起来,她跳起来朝外面喊道:“救命呀!救命呀!快来救命呀,有人杀人了……”

她的声音划破夜空,在山湾里回旋,传进了各家各户,人们吼叫着朝野女人的家里跑来。

她的男人和那野女人得救了,她却倒在了血泊中。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