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使我如此美丽

在那个深冬的季节，我爱上了胡阳。胡阳像深冬季节里的一束阳光，驱散了我周围的层层弥雾，让我冻结了许久的心扉活跃了起来，激动了起来，飞翔了起来。我不再是那个沉默的我，我不再属于日杂店，我属于我自己。我打破了往日的宁静与死寂，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已婚的女人，我觉得我还很年轻，还很美丽。我对着镜子梳头，对着镜子化妆，对着镜子穿衣服，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看自己，欣赏自己。长睫毛下的大眼睛越看越亮，越看越充满自信。我变了，我真的变了，我变得青春蓬勃，美貌绝伦了。不光我自己觉得变了，别人也说我变了，人人见了我都说：“哇塞，变得好年轻，好漂亮！”有的干脆喊我美女。是的，我变了。我不再是以往那个机械型、麻木型的行尸走肉的躯壳了。我找回了我的肉体，找回了我的灵魂，找回了我的心，找回了我作为女人的敏感与特权。现在我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虽然在深冬，我也能听到鸟儿的鸣唱，我也能看到春花的灿烂，秋天的果实。我快活而又幸福。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不是那个他，是这个他，这个十恶不赦穷困燎倒，有着坏男人之称的胡阳。

当家里人知道我爱上胡阳，要与我共同生活四年的丈夫李多多离婚的事，就像战争爆发一样的惊慌。尤其是我的父母，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重大灾难，打击又远远超过重大灾难，如面临世界末日，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应般的绝望和痛苦。这我理解，那个李多多，我的前任丈夫很能干，很会赚钱，是个驾驶员，我们结婚不到一个月他就到新疆去帮人开车，兼着做些生意，不到两年就赚了十几万回来，有计有谋的在镇上买了一个门面，开起日杂店来，叫我经营，他呢仍然去开车，但不是帮别人开，而是买了一辆计程车，自己开。遇上这样一个有经济头脑会赚钱的能干男人，是我的福气，我应该好好珍惜，好好生活下去才符合常理。可我突然要离开他，与胡阳过日子。

胡阳是个什么人？胡阳没职没业。胡阳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山高路远。胡阳不甘寂寞，胡阳不想像祖祖辈辈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只见一小块天，像井中蛤蟆一样过一辈子。他高中毕业后，面对大山苦闷了一段时间后，就毅然离开小山村，出来撞世界。这年他十八岁。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但没有父母对他那么温和。他四处找工作，他碰得头破血流，没有哪个单位需要他，收下他。他有如文童落地般的委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人独自行走在橙黄的灯光下，觉得自己是一件被人丢弃的东西。他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白天，他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少手少脚，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于是他开餐厅。餐厅开了一年，由于他人生经验不足，太豪爽，太讲哥们义气，他亏了。后来经营电器，又被他的高中老师把钱赚起走了，自己白干了一场。后来开服装店，钱倒赚了不少，但被女朋友用了个精光，钱用了不说还拜拜了。胡阳的人生目标与计划篓遭惨败。人们不给予深层的理解与分析，只看问题的表面现象，只看结果。胡阳干了这么多行都没干出名堂，所以在世人的眼里他是一个小猫钓鱼似的人物，在家人的眼里他是一个极不争气的人。事业的不顺，前程的暗淡，女人的无情，世人的冷眼，使胡阳意志消沉。胡阳开始玩世不恭，他与社会上的一伙哥们浪荡在县城里，打架斗殴，喝酒打牌，一天从这家歌舞厅走到那家夜啤酒，从这家餐馆出来又到那家茶楼。玩女人更是高手，今天搂着 A 女，明天搂着 B女，后天搂着 C女，十足的花花公子，十足的坏男人。这样一个又坏又穷的男人，我居然爱上了他，这简直比原子弹爆炸还令人震惊，这简直比世界大战还令人可怕。

我妈妈说：“我坚决不同意你和李多多离婚。李多多哪点对你不好？啊！？他给你创那么大一份家业！让你站柜台，不湿脚，不湿手，不晒太阳，不淋雨。他多好啊，货都是他进，你一点也不受累。虽说你是当家立业的人，但你哪里管过家？家里的活都是他妈在做，你哪里操过半点心？你呀你，你还有哪一点不满足，嗯？”

我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但心里却有无数语言在对抗。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场亲情轰炸，我一直很害怕，尤其是父母的哭哭诉诉，唠唠叨叨，他们会找出千百条理由来说服我，来阻拦我。我尽量采取躲避的办法。最初，他们来电话我根本不接，要不接了就装着很忙的样子，说两句就挂了。来电话喊我回去，我说店里很忙抽不开身。我的这种躲避有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躲在门背后，大人一推门进来就再也跑不脱了。是这样的，我不回去，他们会来；我不接电话他们会面对面的跟我谈。

这天，天下着雨。我喜欢雨，雨能洗掉树叶上的尘土，雨能冲走路面的肮脏，雨能在地面上，在房屋上，在树叶上击起声响，雨还能把许多人禁固在家里。像这样的天，很少有人来买东西，我可以静静的坐在店门，看街上的空旷，看雨丝儿飘下来的潇洒与优美，听风雨与大地的倾心交谈。听着风声听着雨声，我能产生一些回忆，回忆我青春的美妙与浪漫，回忆我青春的无拘无束，回忆我青春的快乐无比。回忆那天夜里我与胡阳光着头，赤着脚在雨中跑步的情景，拥抱和接吻的情景。那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的富有诗意啊。李多多想都不会想到的，做梦都不会想到的。雨天真好，雨天在我的生命里注入了特殊的色调。我喜欢雨天，只有雨天，我才不怨恨现在的生活，不怨恨这间杂货店的囚禁，我，我的思想才能与未来连接。

然而这个雨天是不会让我的思想畅游，不会让我有一刻的轻松与愉快。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冒着风雨，直奔店里来了。我像个要挨打的孩子，赶紧抽紧筋骨，无奈地等待着他们的鞭打。

“你早已和李多多分居，一个多月没回家，一直住店里，夜里还跟着那个鬼娃儿出去鬼混！”母亲非常之气愤地说。我知道我失去了亲人的信任，同时也失去了亲人的爱。连姐姐都不如以前那样的亲热。个个都阴沉着一张脸，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谁也不给我一个好脸色。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父母，父母都瘦了，都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背也驼了许多。我的心里好一阵痛。痛的同时，也有一些迷惑，他们这是何苦呢？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站起身想给他们倒一杯开水。胡阳的电话来了。我把倒开水的事忘了，我把他们忘了，我把世界忘了。我和胡阳在电话里谈着笑着，直到胡阳说今晚来店里住，我才想起身边的三个亲人，才想起三双又怨又恨的眼睛，才想起世界的存在，才能想起现实给人的禁锢和麻烦。我忙说：“别，别来。”胡阳说为什么？我只好如实地说我的父母，我的姐姐来了。胡阳赶紧压低了声音问我：“他们怎么你了？要不要我来？”我说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他说你一定要作好思想准备，一定不要屈服，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说你放心吧，我坚强着哩。我放下电话回过身去，三双又怨又恨的眼睛同时朝我射来。我不寒而栗。我知道审问又要开始了，我干脆关了店门，坐在姐姐的身边，我希望姐姐能握住我的手，给我一点安慰，给我一点勇气。可我最信任最亲爱的姐姐也站在我的对立面，站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陌生人似的。

“他的？”姐姐直视着我问道。

我知道姐姐问的是电话。我说：“你别乱说，一个朋友的。”

父母必然要迟钝一些，没有抓住现有的把柄，一个劲地说。母亲一停，父亲又开始了。他们使用的是轮流战术，很有谋略，直朝一个点射击。父亲说：“李多多这个娃娃多好，他会挣钱，对你也好。你跟着他还愁什么？什么也不用愁！”父亲说完看着我。

母亲和姐姐也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是在等我说话，并希望我能说出他们想听的话来。我呢，还是一言不发。这时我不是在心里与他们对抗，他们的话题算不了什么，胡阳早把他们排挤开了，胡阳就有这么大的魅力，这个时候和其他时候一样让我为他走神了，让我满心满脑都是他，让我不由自主地重复地播放他，播放他和我在一起创作的佳片力作。

母亲急了说：“你说，你的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李多多哪一点对你不好？”

看着母亲急成那样，我不说不行了，我说：“李多多对我是好。这点我承认。可是我不喜欢他，不爱他，对他没有感觉，一点也没有。”

“感觉？什么叫感觉？这简直是吃饱了的人说的鬼话！你……”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气得直打嗝。

我用眼光看着他们，我不想对他们说什么是爱，什么是感觉。感情上的东西说了他们也不感兴趣。他们不懂。说了也等于白说。他们看问题就好像看一栋楼房，他们只看大小，只看高度，而不会去研究他们的结构，看一个人只看外表，而不会去研究其内心。我很想挖苦他们几句，很想把我内心的想法对他们大说一通。但我又怕他们受不了。所以就简略成几句能使他们听懂的话：“我不是成心气你们。其实你们用不着管束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母亲说：“朱雅，我的儿，我跪下来求你了，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听我们一句话好不好？”

我说：“妈妈，你别逼我。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从你，但感情方面的事绝对不行。”

父亲说：“你硬是听不进我们半句话？你硬是要一意孤行？这样你会后悔的。你想想你与那个胡什么阳有什么好结果。他是黑社会里的人，你晓不晓得？……”

没等父亲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请你别这样说他，他没有你们说的这样坏！”

我的愤怒把两位老人镇住了。

姐姐却不怕我发脾气，她说：“妹妹，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天底下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过得幸福？你想想胡阳能给你什么？他又穷又坏！你跟着他会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穷。你冷静地好好想一想，比一比。浪漫是靠不住的，只有实实在在才是真。”

我狠狠地瞪了姐姐一眼，说：“你几十岁的人了？说些话这么不中听，这么老气横秋的！难道我们之间也有代沟吗？苦也好累也好，我乐意呢。”

爸爸妈妈气得变脸变色。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肺在他们那柔弱的身躯里爆炸。

姐姐给他们倒了一杯开水，调解似的对他们耳语了几句又回到我的身边，耐心地劝我道：“傻妹妹，你看你把爸爸妈妈都气成这样了。你冷静地好好想一想，别再提离婚的事了。”

我说：“离婚申请我都写好了，明天我们就去办。”

父亲说：“你要活活把我们气死！我们不管你了，管得你以后过什么日子！从此，我们一刀两断！我不再认你这个女儿了！就当我没有生你！”

母亲说：“朱雅呀朱雅，你安心气死我们！你怎么就这样不知好歹？”话还没说完就哭起来了。

以后的谈话是带着哭泣，简直是苦口婆心，声泪俱下。但最终他们是带着绝望、伤心和满腔的恨意离开我的。

临走时，姐姐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就爱上了胡阳这样的人。简直是鬼迷心窍！”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后笑看着我亲爱的姐姐说：“姐姐，你别这样气急败坏的。你也是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你要是像我这样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也会鬼迷心窍的。”

我亲爱的姐姐愣了一下，然后，甩下我，转过身去，跟着父母走了。我跑出去，站在店门口目送着他们，见他们的背影都带着一股子怨气。我无法说服他们，更无法消除他们心中的怨恨，我只有在内心深处对他们说：“亲人们，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的，会理解我的。”

天还在下着雨，密密的如一张网。我走进了雨中，胡阳也来了，我们手挽着手在雨中漫步，在雨中交谈。这天夜里，我们在旅店里开了房间，住在了一起，更加有力地证明了我的决定，明确了我与胡阳的关系。

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姐姐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实在的，都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我不愿意成为李多多的用钱工具，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跟着胡阳受苦受穷。他们说我以后要后悔，管他的，我才不去管以后呢，以后说不定地球就毁灭了呢，以后说不定我们就上太空去了呢。我只重视现在的感觉，我只重视解现在的心情。李多多算什么，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把他拉在人面前一比，我简直不好意思说他是我的丈夫，又矮又丑，活像南瓜放在冬瓜上。与他在一起没有话说，更谈不上情趣与笑声。胡阳呢能比下全中国的男人，他高高的个儿，一张刘得华似的脸，一双贾宝玉似的眼，一张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嘴。再忧愁，再烦恼的人和他在一起都会快乐起来。这样的男人，能不动芳心吗？不动芳心就是木头人，要不就是未老先衰。遇上这样的男人，我朱雅还不出手，我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我朱雅这一辈子就完了。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十八岁嫁给李多多，这四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来的。我不能再糊涂了。我必须把握好这次机遇，我不能为父母和姐姐而活，我要为我自己而活，为我的爱情而活，为我的感觉而活，为我的白马王子胡阳而活。我冲破层层障碍，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前行。

形势是好的，有利于我们这一代。

世界属于我们，永远属于我们。

在那个初春的季节我与胡阳领了结婚证。我们没有钱举行婚礼，请几个朋友去烫了一顿火锅，然后去迪吧蹦了几个小时。从迪吧出来几个朋友要闹洞房，胡阳说今晚免了，以后我给你们补起。朋友们笑问什么时候？胡阳说一年后。朋友们说算数？胡阳说我说话不算数，我胡阳就不配当朱雅的老公。

回家的路上，胡阳搂着我的腰，时而找准机会吻我一下。我的心醉了，连夜气里都充满了蜜意。

领了结婚证后，我们租了一间地下室，又潮又湿，又霉又臭，蟑螂老鼠成群结队，白天都在人的眼前出行。地下室只有一个小窗口，小窗口外面是厕所，不开窗户大白天屋里都是黑的，开开窗户臭气就直往屋里钻，让人直想反胃。

我不听父母的话，伤了父母的心，与李多多离了婚，与胡阳结了婚，把父母气死了几次，他们赌咒发誓不再管我，不再认我。只有我的姐姐偷偷的来看我。我目前的困境把姐姐气晕了。姐姐说我从天堂跳到了地狱，从米箩框里跳到了糠箩框里。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其实我哪有她说的那么惨。我的物质条件虽然远远不如以前，但我和胡阳相亲相爱，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我们尽情地释放爱情，燃烧激情，我笑我叫，我享受着从前从未有过的乐趣。静下来的时候，我们拥抱在一起睡得甜蜜而幸福，睡得安稳而又踏实。以前我怕老鼠我怕蟑螂，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有了他，有了我的胡阳；以前我怕黑暗我怕臭，现在我不怕了，因为这里是我们的栖息地，是我和胡阳的世界，是我们制造欢乐的天堂。白天我们开着灯吃饭，夜里我们睁着眼看着黑夜说话。胡阳搂着我问：“后悔吗？”我像小猫似的更紧地贴着他的身子说：“不。”胡阳动情地拥抱我一阵，抚摸我一阵，又亲吻我一阵。胡阳总是这样，一天到晚他总是亲不够我爱不够我，我像他的一件宝物。我实实在在成了他的宝贝。我体验到了一个女人受宠的滋味。我明白了皇宫里的女人为什么要争宠。受宠的感觉真好，受宠的女人真幸福。我虽然失去了优越的物质条件，但我却赢得了一个女人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这种东西让我充实，让我活得滋润。我和胡阳不仅是知心爱人，而且还是知心朋友，他常常对我倾心交谈，他说：“朱雅，你知道吗？你很让我感动，我没有想到你真的跟我了。以前那些女人嘴里都说爱我，都说愿意跟我，可是到头来谁他妈的都是假的。我的心态全他妈的被她们扭曲了。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的，你改变了我对女人的看法，对世界的看法。你使我重新看到了人世间的美好，你使我对人生充满了信心。”

胡阳变了，变得像个过日子的人了，他不再与社会上的人鬼混，用钱也知道节约知道安排，也不再沾花惹草。他开始找事做。人人都说我改变了他，问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听着这话我感到自己很伟大，很自豪。我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什么魅力，我只不过是爱他，真心实意地要和他过一辈子。”

日子虽然过得贫穷，却很甜蜜。但在世人的眼里我是走错了极大的一步，真正的是从米箩框里跳到了糠箩框里，过得苦不堪言。这使我的亲人更加的痛心，使我的仇人更加的幸灾落祸。一天中午，我正照着灯在喝稀饭，门响了，我以为是胡阳回来了，忙跳去开门，结果是我的前任丈夫李多多。他很霸道，没等我开口就一步跨进了屋。他不像个不速之客，倒仍然像我的丈夫，或者侦探。他一进屋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昂着头说：“我以为你进天堂了呢，结果你进了地狱。”

我说：“你是特意来羞辱我的？”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这么黑这么潮，还遍处都是老鼠和蟑螂，满屋的霉味和粪臭。你说这是人住的吗？你的爱情，你那伟大的爱情怎么会使你过上这样穷困燎倒，这样不堪设想的日子？你没钱买菜，没钱买护肤液，没钱买口红，没钱进理发店，甚至没钱买卫生巾。”

有那么一刻，我差点晕过去了，但我控制住了自己，让自己稳稳当当地站在他的面前，直视着他说：“李多多，你很厉害，你一眼就看出我们没有钱。但我告诉你我很快乐，我与胡阳生活在一起比和你生活在一起快乐几万倍……”

他没等我说完就嗤的一声笑道：“没想到一个没钱应付日常生活的人还谈快乐。唉，这个世界上真是怪事多多。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在我的脸上专注起来，我知道他要用软办法了，果然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朱雅，我的朱雅，我亲爱的朱雅，我今天不是来取笑你，也不是来奚落你，你落到这样的地步，我能不心痛，能不急吗？你看你过的什么日子？穷得倒退了整整一个世纪。雅，别再追求什么浪漫，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和我回去吧。回去过好日子。如果你不愿意守日杂店，我们就另外请一个人。雅，你说我们的楼房里缺什么？什么也不缺，家电、存票应有尽有。告诉你，我们的存票又增加了一位数……。”

这个男人仍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仍然是这么的自以为是，仍然是这么的感觉良好，仍然是这么的令人反感和令人讨厌。我看着他那张南瓜似的宽脸说：“李多多，物质在你在所有人面前都很重要，但在我的感情面前就算不了什么，简直是沧海一滴，微乎其微。坦白地告诉你，我没有能力左右感情，你更没有。明白吗？”

对于我的话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他拉一根凳子坐下，但马上又站起来了，回过头去一边看凳子一边摸屁股，然后又查看其他的家具。我知道他又要大发感慨了。他说：“天哪，这简直是水牢，你看凳子上，柜柜上，床上都是水珠珠。”李多多的声调中充满了愤慨。他说后不再坐下，站着抽起烟来。

我以为他抽烟就应该明智地想一想自己该不该走了。谁知他又说开了，全说些鬼话，我忍不住地打断了他，我说：“李多多，你有钱，但我不羡慕，一点儿也不羡慕，因为我们也会挣的。”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凭你们两个那种赚钱方法？”

我清楚地听出了他对我们的蔑视与嘲讽。他肯定看见了胡阳划黄鳝时糊得满身血污的样子，看见我扫大街时被尘雾笼罩时的样子。说实话，胡阳花黄鳝的事，让我心痛他又敬佩他。他能走出这一步，简直是一种奇迹。胡阳以前是什么，胡阳以前可是公子哥儿似的人物，成天穿得衣冠楚楚的。现在，现在为了我，为了家他什么都愿意干。划黄鳝又腥又臭，我让他干别的，他说做其他生意需要本钱，干这个虽然脏虽然累，但一天下来也能赚几十块钱。创业嘛，哪有不吃苦的。

我噙着一眶泪说：“太难为你太辛苦你了。”

他一把搂着我，吻去我脸上的泪水说：“你跟着我受这么多的苦都不说半个苦字，我还能说苦吗？我还算个男人吗？唉，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早点认识你就早点认识钱的重要，就不至于让你住地下室，就不会要你去扫大街。”说着他的泪水就下来了。

我说：“我们共同度过难关，难关就会很短。”

他说：“对，我们共同度过难关，难关就会很短很短。朱雅，我算了一下，我们明年就有钱开茶馆了。到那时，去他妈的划黄鳝，去他妈的扫大街。”说后我们就拥抱在一起笑，笑得好开心，笑得好甜蜜。

李多多很肤浅，他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看问题只看表面，他看不到爱情的伟大，他看不到催人奋进的动力，为之付出的甜蜜。他不懂得这个世界上，人愿意去吃的苦就不叫苦，他不懂得同甘苦的快乐，他永远也不懂得这些。他永远看不到这些，也永远感受不到这些，永远想不到这些，更体验不到这些。

我们，我和胡阳虽然干着让人瞧不起的活儿，但我们比谁都懂得生活，懂得爱情。每天的晚饭几乎都有一些插曲。我们没有饭桌，就用一个纸箱箱来放碗。我们面对面的坐着，各自端着一碗素面，香香的吃着，不经意，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四目相遇，笑容便在他的脸上绽开，也在我的脸上绽开，然后彼此伸过脸去，越过纸箱越过饭碗吻一下，激动持续的话就会丢下饭碗往床上走去。晚饭后，我们就从地下室里钻出来，手牵着手在橙黄的灯光下散步，我们的影子密不可分地在我们的前面、侧面、或后面移动。有时我们逛商店，看见好衣服我会依依不舍，胡阳看出来我想要，便要给我买，我拉起他就走，边走边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以后再买，等有钱了再买。”

胡阳一把抱着我，泪水落进了我的脖子里。他说等有钱了我给你买，给你买很多很多的衣服，把你装扮成一个贵妃。

我笑着拉他前行。

甜蜜和浪漫充满了我们的生活，我和胡阳有时爬坡，像两个小孩似的追逐着，笑着。我累了就撒娇，于是他就背着我上坡。我伏在他的背上，双臂伸过去，围在他的脖子上。我的胸口便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他的坚实与温热。我的身心被幸福融化了，流淌在六月间的河水里，飘飞在晴空万里的白云间。

一上坡，我们就像回到了童年。我们采摘一朵路旁的野花，或是摘片茅茅草的叶，撩对方的脸或颈，逗得对方哈哈大笑。玩一阵后，我们就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依偎在一起，看远处的山坡连绵起伏，看近处的草看近处的树枝叶繁茂，绿意欲滴，看天空漫漫地，无声无息地撒下神秘的夜幕。然后，看城市的夜景，数天上的星星，感受山坡的宁静。然后我们讲故事，说笑话。然后，然后我们就翻滚在草地上，尽情地燃烧。这时，山坡总是静默的，月亮总是柔美的，星儿总是眨着眼儿的，蟋蟀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们，总是唱着歌儿，哼着曲儿。是赞许我们？还是欢乐他们？我可不想管他们。偶尔有一声鸟儿的轻语从树梢上传来。我想，这大概是受了我们的影响，在呼唤他（她）的伴侣，传递爱的信息吧。夜晚是美丽的，夜晚是属于情人们的。夜晚是深化感情，夜晚是耕耘种植的繁忙时刻。伟大的人拥有这样的夜晚，平凡的人也拥有这样的夜晚。富裕的人拥有这样的夜晚，贫穷的人也拥有这样的夜晚。只要他们有爱。

平凡的人来自于这样的夜晚，伟大的人也来自于这样的夜晚。

是的，有了雨露就会有禾苗，开了花儿就会结果儿，这是必然的。在那个春意盎然的季节我怀孕了。我们原打算等经济条件好一点了再带孩子。可这个小生命在我们稍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地来临了。孕娠反应是强烈的，一天总想吃这样总想吃那样，尽是些花钱的东西。我强制性地忍着，我不能打破胡阳的计划。胡阳却不怕花钱，总给我买这买那的，总希望我吃很多东西进去。我总是摇头，我总说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进去。胡阳知道我怕用钱，买些东西强制性地喂我。

钱是好用的东西，钱也是不经用的东西。我们攒下的钱很快就用完了。恰恰在这最需要钱的时候，他又进不到货，捉黄鳝的人好像全都死光了一样。有三天的时间，我们包里只有五块钱，房租费给不起，只好给房东说好话，推在以后给。最恼人的是我总是老想吃这吃那的，最不可忍的是我想吃回锅肉，心里真的像有一只猫在抓。但我不能把那五块钱用了，我克制着，我尽力克制着。到了晚上我依偎在胡阳的怀里，忍不住对胡阳说：“老公，等有了钱了，我们天天吃熬锅肉啊。”

胡阳看着我，泪水包不住了。

李多多那天在我们的地下室里，站了许久，说了许多，最终一无所获地走了。后来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瞅准胡阳不在家的时候。这也算他聪明。我也没有把他几次撞进我们家的事告诉胡阳。胡阳那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哪里容得李多多来胡闹。打起架来，别说他一个李多多，就是十个李多多也不是他的对手。打不死他，也要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李多多接二连三地来找我，来缠我，真的让我很烦。每次，我都清楚而又坚决地告诉他，我跟胡阳跟定了。他每次都抓住我所处的困境大做文章。然而我总是不屑一顾地对他说受穷我愿意，扫大街我愿意。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我知道他不甘心，会去找我的父母来说服我，他有充足的理由让我回去，他保证不让我受一点苦，受一点累，他保证让我一辈子有钱用，保证让我一辈子过幸福日子。这让我的父母觉得实际，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女婿。还有他再三叫我回去的诚意也让我的父母倍受感动。

我最怕发生的事果然来临了，李多多搬来了“上方宝箭”。这天，我扫完大街回来，刚到厕所里冲完澡，我的父母就急急慌慌地来了，一进地下室，一眼看着我就哭了起来……

这一刻，我差点崩溃。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李多多，他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啊，他只希望达到他的目的，而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与承受能力。让我的父母来目睹我的困境，这不是在用刀子捅他们的心是什么？凡是有人性的人绝不会这么做的。我与李多多离婚，和胡阳结婚，已经把我的父母气了个半死，我的心里就已经很不安的了，我不想，也不忍心再让我的父母为我操心和伤心。我和胡阳商量好了，等我们有了好的生活条件，就去接父母来耍。没想到李多多来了这一招。

我的父母大有劝我回去的决心，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说着。我有些哑然，无从解释，就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指纹。我十根指头有九个锣，只有一个筲箕。人们说有这样指纹的人的命运很好。我坚信这一点。我的婚姻线前面有点曲曲折折的，这说明我的前次婚姻是失败的。我想看看姐姐的手相。姐姐却一把推开了我的手，示意叫我听听父母的话。我叹了一口气，听就听罢，反正谁也左右不了我。我抬起了头。

父亲抽一阵烟，叹一阵气，母亲抹一阵泪，打一阵嗝。等他们说得不想说了，我才开口，我说：“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也别伤心，我和胡阳不会住太久的地下室，很快我们就会有好日子过。你们相信我，胡阳会有出息的。真的。不信，你们等着瞧吧。”

我再次没有听父母的话，再次把他们气了个半死，再次把他们气得吐血。这笔账我记在了李多多的头上。我一定要他偿还，否则我就不是我，我就不是朱雅。

夜里我就想好了怎样报复他。

第二天早晨我悄悄地起了床，不要胡阳去帮我扫大街，我一人去，我把闹钟调到了八点，等胡阳睡。扫大街这项工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月三百多块，扫的面积相当宽，每天早晨五点钟必须起床，否则就扫不完。胡阳心痛我，每天早晨都帮我去扫，这样我就可以多睡一个小时，少扫一大半街，少吃许多灰尘，少受许多累。我们双双扫着大街，成了这个城市早晨的一道风景。许多窗口上、阳台上都有人朝我们看，大街上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有人看我们，路过了的人还不停地回过头来。胡阳说：“这些人看我们干什么？”我说：“羡慕我们呗。”

五点钟，城市还在睡梦中，大街小巷都没有一个人影。以往每天早晨有胡阳陪我，一路上说说笑笑，一点儿也不怕。这天早晨我为了报复李多多，一人穿行在寂静的道路上，真的有些怕，我怕坏人，怕癫子，怕鬼，怕老鼠。地下室的老鼠我不怕，因为那是我们家里的，它们带着胡阳的气息。李多多却很怕，李多多每次来地下室，一看见老鼠就天哪天哪的。每次看见他那喊天叫地的样子，我都非常地蔑视他。

我扫了一大节街，住家的窗户还没有灯光，街上还是那么寂静，我疑心城市醒不过来了。我拉开架势又扫，把地扫得虎虎的响，灰尘和渣滓在我的扫帚下挤在一堆，单等我一撮，街面就干净了。我留了一堆，等李多多来享用。大概是六点多钟的时候，铺面的灯亮起来了，我估计他也出车了。我在公用电话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很快就来了，满面是笑的，他说朱雅朱雅你终于想通了？这么早就叫我来接你，这简直太好了！我们的店里又进了一批货，单等你回去卖。老天爷，我的老天爷，这下可好了……。我站在那堆灰尘面前直视着他，没等他说完就招呼他过来。他说车在这边，你过来吧。我说你先过来，我有话给你说。他过来了，露着一脸的得意，样子很激动，他说朱雅我好想你，每天夜里我都睡不着。我说你想我干什么？他说老夫老妻的了还不知道？还问。朱雅，雅雅，我可怜的人儿，你看你所受的苦哟，腆着个大肚子还扫大街，你让我心痛死了。你跟着我时，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算得上丰衣足食，没受一点儿的苦，没受一点儿的累。好了，你现在终于醒悟过来了，终于转过弯来了，你终于尝够了过苦日子的滋味……过去了就过去，我们就不再提了。我们回去吧，回去过我们的好日子。他像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说你过来，再过来一点。他走近了我，走近了那堆灰尘，我挥起扫帚虎虎地把一大堆灰尘朝他护去。倾刻间，他成了沙漠中的落荒者，满头满脸满身都被灰尘扑打着，侵害着。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着眼睛哇哇地闹着。等他从尘雾中钻出来，清醒过来，拍去身上的尘土时，我已经若无其事地在扫另一条大街了。

我的勇敢使我出了一口恶气。这事使我现在想起都好笑。当时，李多多肯定疑心自己遇上了乌风暴雨，遇上了诸葛亮的八卦阵中的飞沙走石。连我都看不见他那冬瓜似的身子，南瓜似的脸，我以为他就此消失在尘土中了。李多多被这场尘雾战争打得睁不开眼，透不过气，昏头昏脑一大阵。

这使他重新认识了我。从此不敢再招惹我。

我肚里的小生命越来越招摇，生怕世人不知道似的，他把我的肚子撑得大大的，似乎要破皮而出。

我原以为我们的爱情结晶会给我们的经济再度带来困窘，延续我们的贫困，拉长我们住地下室的日期。有一段时间，我的心里很矛盾，我兴奋，我又害怕。大人吃苦无所谓，怕就怕孩子一生下来就享受不到一般孩子的条件，因此我想把孩子做掉，等经济条件好了再生。可是胡阳坚决不同意。胡阳说朱雅你放心吧，我会想法的。话是朴实的，简单的，也是短短的，可我知道这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表白与承诺。我相信他，从认识那天开始我就相信他，相信他会有出息的那一天，相信他会成为男人中的男人，丈夫中的丈夫，父亲中的父亲。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眼力不会错；我的感觉告诉我，别人看胡阳都是片面的。

相识之初，胡阳把他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然后还补充道：“人人都说我很坏。”

我看着他抿着嘴笑，笑后问：“你自己觉得呢？”

胡阳说：“其实我没有这么坏，也并不想这么坏，我有我的苦衷。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他妈的隔着门缝瞧人……”

我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哦，别人把你当坏人你就成了坏人，哪我把你当好人你就成好人罗？”

他说：“当然当然，肯定肯定。只要你朱雅相信我，我保证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保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说这话时我们还是朋友。这之前，胡阳和他的哥们经常到我们店来买酒喝，一伙人闹是闹，笑是笑的，个个无居无束，个个狂喝暴饮。一喝就喝个大半夜，醉了就野野的唱，野野的闹，有时还打架。这之后他总是一个人来我们店里，我说你来买酒吗？他说我这人是酒仙吗，你一见我就与酒联系起来。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我说不可以。他说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不讲情面吧。我说我是已婚女人，你不怕他吗？胡阳说笑话，我胡阳怕过谁。哎，等你关了门我请你吃串串去。我说你请我？他说我请你，就我们俩。你怕去吗？我本来想拒绝的，听他这么一说，我便爽快地答应道：“去就去，怕什么。”从这天晚上起，胡阳经常晚上约我出去，有时去歌舞厅唱歌跳舞。胡阳的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胡阳本来就俊就帅，这样的时候就更酷。我这才知道，词语学家造的酷呆酷毕了这两个词，是专门给我用在胡阳身上的。坦白地说我迷恋上他了。我让他搂着我跳舞，不跳舞时就让他陪我唱歌，他唱《等你等到我心痛》，我唱《只想一生跟你走》，他唱《爱下去》《每天爱你多一些》，我唱《真的好想你》。他唱得声情并茂，余音绕梁，让我越听越想听。听着他的歌声我想不起其他歌星了，我把我所崇拜的歌星忘了，摒弃了，把心中的位置全部留给了胡阳。胡阳把我带进了一种境界，让我找到了一种感觉，进入了一种状态，我也唱得很投入。如果李多多听到了，不气死他才怪了。他为我买的VCD我从来都没有唱过。没有那心情。他总喊我唱呀唱呀。我说我不会不会，我真的不会。

从歌舞厅出来，胡阳就送我回家。

有时我们散步。

有天夜里，我们正在灯光下漫步，天突然下起雨来了，我闹着要躲雨，他说雨中散步不是更有情调吗？我说好呀，我们今天就来点雨中情吧。他说真的？那好，我们来点刺激的，跑步前进。我说我穿的高跟鞋。他说脱了。我说好，脱了就脱了。说罢真的就脱了，他见我赤着脚很好玩，笑了一阵也脱了。我们把鞋子甩在路边，光着头，赤着脚在雨中跑步，我们的头，我们的身子被雨淋着，与天地交欢。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啊！我们的脚拍打着路面，溅起无数的水花。大地在欢唱的同时，我们的脚板心被弄得痒舒舒的。无疑，我们领略着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感受。我们笑着，我们跑着；我们跑着，我们笑着，像两个玩童似的。我跑累了，站住，捂着肚子笑，他也停下，转身向我跑来，我们四目相遇，心儿狂跳不止，于是我们拥抱在雨中，亲吻在雨中，是那么的激烈，是那么的狂热。这一刻，我仿佛将二十二年所积攒的爱和情，全都暴发了出来。快乐与甜蜜属于他，也属于我。从这一刻起，我就决定与胡阳厮守一辈子。从此，我不再迷惘，我有了导向。

胡阳没有食言，如今真的变得很优秀。在丈夫和父亲的双重职责的催促下，他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向几家亲戚借来房产证，贷了五万元款，买了十台机麻出租，一月有八九千元的收入。

从此，胡阳不让我扫那破地；他也不再划那破黄鳝。

爱情像首歌，爱情像首诗，爱情像个建筑师，筑建起了我们的巢穴。我们的小宝宝刚能笑的时候，我们就搬进了一百八十平方米的新楼房，不是租的，是买的，是胡阳挣钱买的。

在豪华舒适的卧室里，每天早晨，我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看着镜里那张美丽的脸，我的心里就感慨地涌出一句话来：爱情使我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