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峰,不要以为我爱你,你就把我不当人!”这是施美爆发出来的声音。
施美是冷峰在广州认识的,那时她和周扬刚分手。
周扬比施美大十三岁,是搞房地产开发的, 很有钱,最初有情有爱,对施美很好。施美看重这份情,不嫌周扬年龄大。施美属小说型的女人,感情丰富,人温柔,懂得爱男人体贴男人和笼络男人,十足的可人儿。周扬觉得她比自己的老婆强百倍。当时,哪里只比老婆强,他觉得她简直是世界之最,他觉得她像一盆火,再冷的天,他一靠近她心里就暖和;他觉得她像一首舒缓而又美妙的音乐,一走近她,美好就展现在眼前,愉悦就在心里荡漾;他觉得她像水也像云,那无边的柔能使他飘起来。总之当时她是他的宝贝,他怕失去她就对她说他妻子患病死了。
施美和周扬认识的时候才十七岁。城里的人在这个年龄,还在父母的温暖中过日子。可施美却有些磨难了。施美是农村孩子,但比一般农村孩子苦,母亲早已撒手人寰,父亲给她娶的后母对她很不好,小学毕业就不让她再上学,叫她在家里帮着干那繁杂的农活。外婆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搂着她哭道:“可怜的孩子,要是你妈在,哪会不让你读书,哪会让你吃这么多苦……”施美听外婆这么一说便想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段歌词,想着想着就扑在外婆的怀里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在场的人无不同情,都抹起泪来。外婆流着泪,用树皮一样粗糙的手,给施美擦去泪水,又撩起围腰擦干了自己的泪,然后去借了七佰块钱塞在施美的手里。施美噙着一眶泪,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外婆说:“孩子,外婆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就只借了这么几佰块钱,你到填上去学个理发手艺。学个手艺好。学个手艺你这辈子就有饭吃,就不缺钱用。学个手艺二天你好在城里找对象,免得再受你后妈搓磨。听外婆的话,你一定要争口气,立个志。”施美点点头。提着包包上了车。那年施美才十六岁。
没妈的孩子受过苦,懂事早,学什么都很刻苦,三个月后施美就能单独理发了,而且理得与师傅一样好。这天,师傅回家去了,施美直忙到夜里十点,刚准备关门,一个小伙子吹着口哨进来了,本来她想喊他明天来,但又怕得罪了对方。如果得罪了顾客,师傅会怪罪的。师傅常对她说顾客是上帝。师傅对她这么说的时候她就明白上帝是不能得罪的。当师傅的教诲回响在耳畔时,她就带着热情问来人干洗,还是水洗。来人不答,直往里间的泰式椅走去,施美以为他要水洗,便面带着微笑跟去。走到里间,施美正想去开热水器,那男人却一把抱起她往泰式椅上按,她拚命的反抗着,但力不从心,眼睁睁的被男人按在泰式椅上,撕开她的衣服,扯下她的裤子。天哪,她才十六岁啊,她不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所糟踏,死也不能。她挣扎着,她用手掀他,抓他,用脚踢他蹬他,但都起不了作用。难道就这样被毁了?啊,不能,这样的事她要留给她所喜欢的男人做,只有她所喜欢的男人才配享受。哪怕拚了命也要保住。男人以为自己成功了,这样一个小女子他怎能制服不了。但他没有想到施美不停的挣扎后会狂呼乱叫起来,一般女子不会这样,宁愿吃个哑吧亏,也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被男人强奸。其实这有啥嘛,又不伤着那里,还是一种人生的一种绝妙享受呢。可施美不,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后,便采用了最原始的本能,她抬起头去,一口咬着他的手杆,狠狠的咬了起来,痛得那男人叫着滚了下去。施美趁此翻身起来,开大热水器,拿着花撒朝那男人冲去。男人烫得直往外跳。男人不敢靠近她,愤怒的砸烂了壁镜,砸烂了吹风,摔了店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施美见此放下花撒,跳出来抓起一瓶发油,直朝那男人喷去。男人也不是什么英雄,见发油直朝眼里嘴里钻,忙用手挡着往外跑。
施美以她的勇敢,以她的本能,以她的尊严保住了女儿红,她胜利了,但没有胜利的喜悦,看着被砸得稀烂的店,她哭了,她怎么向师傅交待?她不敢面对师傅,更不敢回家,只好去找外婆。外婆没说她什么,只仰天长叹。施美知道外婆心里不好受,便暗暗下决心不再给外婆增添负担。在外婆家住了几天,就跟外婆院子里的一个叫兰敏的女子到广州去打工。
两人在工地上做打杂工,合租了一间地下室,上班时两人一起去上班,下班时两人一起回房间,从不逛商店,不是她们不想逛商店,不是她们不想买衣服,也不是她们土得逛不来商店。她们也是女孩,跟城里女孩一样,有着爱美之心。是啊,凡是女孩谁不想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店里,买那些入时合身的衣服呢。可是她们身上没有钱,看了也是白看,看了反倒生一场气,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看,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到房间里躺着歇歇,说说知心话儿。
这天夜里,两人回来吃了方便面就倒在床上。
兰敏说:“你发现没有?”
施美侧着身子看着她问,“什么?”
兰敏把右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像说一个神奇的故事:“广州这个地方真是个花花世界,到处是鸡,到处是二奶。以前别人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才是眼见为实。”
施美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吃惊的说:“我真想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什么这么贱,天底下这么多事干,非得干这事。”
“你说这话就有点老调了。什么叫贱?没钱的人才真正的贱。像我们这样住在见不到光的地下室,睡在潮湿的地铺上,嗅着霉味,商店都逛不起,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的人还能谈什么高贵。谁能承认我们的高贵?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连正眼都不瞧我们一眼。”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瞧不起干那种事的人……”施美正说着话突然觉得脚上凉凉的,痒痒的,下意识的抬起头一看,一只老鼠正视无忌弹地在她的脚上爬着,她惊叫着跳了起来。
兰敏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翻身跳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见一只老鼠正飞快的往洞里逃,她怔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施美坐下,生气的说:“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见别人这样,你不旦不安慰两句,反倒幸灾落祸。”
兰敏坐下凑近施美的脸说:“还谈高贵吗?”
施美不语。
兰敏斜躺在床上,直直的看着一个地方,幽幽的说:“你说妓女好过还是我们好过?”不等施美回答她又说:“施美,我坚持不下去了,天天和泥沙砖块打交道真没意思。你看我的双手都是口子,在家虽然也是干活,但没有这么苦啊。苦不说,工钱也拿不到。”
“年底总能拿到吧。”
“谁知道。有的人去年的工钱都还没有拿到呢。这工头八层是他妈个赖皮。”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吧。”
“能能干干的出来,灰溜溜的空着两手回去怎么好。施美,我们另外想法吧,我们必须另外想法。”
施美听出了兰敏话里的意思,忙说:“兰敏,我们可不能学坏哦。”
兰敏瞪了她一眼,梭下身去蒙头睡了。那样子,好像施美是她的拦路石。
施美见她生气了,忙俯下身去,摇着她的肩喊她。但她不理她。施美叹口气睡下。睡了许久都睡不着,翻过身来拉兰敏的手,兰敏也不挣脱,于是两只手就握在了一起,两颗心就热乎了起来。
施美的话没起多少作用,兰敏只坚持干了几天。就去傍了一个大款。一当上二奶,摇身一变,阔起来也漂亮起来了,看得施美心里好羡慕。施美羡是羡慕,但要她当二奶她可不干,名不正言不顺的,兰敏给她介绍了几个她都没有同意。
兰敏的长相不如施美,但观念比较新,她让一个富翁老头养她,她养小白脸。小白脸换了一个又一个,标致的青年小伙好像都属于她,都愿意排着队等她。兰敏的情人系列中有一个叫小温的男孩特别喜欢施美。每天都买起东西往地下室钻。施美知道小温爱上她了,便用调侃的口气拒小温于千里之外,“小温,又来看大姐呀?”小温说:“我哪里是来看大姐,我是来看小妹。”施美就笑出声来说:“好可爱的小弟弟哦,居然和大姐姐调起皮来了。你不信我比你大?不信你去问兰敏。我比她大三岁,你比她小两岁,你算算,比我小几岁?整整小五岁哩,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大姐姐。”小伙子不是那么好骗的,直直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虚。“你不信?我没有骗你。我的孩子都四岁了,过……过两天我的男人就要来广州……”小伙子站起身,直视着她朝她走来了,她下意识的朝后退去,屋子很小,没退几步就没退路了,她靠在冰冷而潮湿的墙壁上怒视着他,做好了反抗的准备。小伙子与她在理发店里遇到的男人不一样,他走近她并不强迫她,而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看得她的心里柔波四起。她觉得他的双眼像两个火球,自己像一块经不住火烤的冰。当他搂着她狂吻起来时,她简直没有一丝儿的力气反抗了,几乎是一阵云里雾里的昏厥。事后她才清醒过来,清醒过来便哭了,“你也欺负我。”小伙子赶忙搂着她说:“我不是欺负你,我是喜欢你。”施美掀开他,拿起洗脸帕擦干了眼泪,然后把门打开,对小伙子说:“你走,我不要再看见你!”小伙子站在屋里眼里冒着火说:“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施美理了一下头上的乱发,昂起头,直视着小伙子说:“可我不爱你。你不能勉强我。”小伙子怒了,质问她道:“刚才怎么解释?你为什么要让我干你?你为什么不反抗?”没等施美说话,他又愤怒的吼道:“你真是个魔鬼!我知道你嫌我穷。你跟兰敏没有什么两样,心里眼里看重的都是有钱男人!”小伙子说罢愤然地离去了。
小伙子走后,施美靠在门框上,直愣愣的看着那凌乱不堪的床想道:是呀,她为什么不反抗,她为什么要让他进入呢?是一种需要,还是一种软弱?她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当时是被一种气息,一种味儿弄醉了,而不是被他本人。她认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一起打过许多次麻将,说过许多话,看过许多眼,但是从来没有心动过,连独处都没有那样的感觉。她早就知道他爱上她了,而且在做着最大的努力让她喜欢上他。但她不明白的是,不管他对她有多好,她都对他不感兴趣。爱是倔强的,没有那么容易被感化;爱是高贵的,不会去理睬她所不爱的人。
小温失落极了,伤心极了,认为施美嫌他没钱,一气之下,找了一个名叫周扬的大款给他当哥,做靠山。这天施美刚走出工地就被小温拉上了劳斯莱斯。一上车小温就指着穿着名牌服装,握着方向盘的人说:“这是我哥。我哥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这车是他的。”施美愤怒极了,这像什么话,简直是绑架。她瞪着小温说,:“我要下车。”说着她就去开车门。小温忙抱住她。她挣扎着要下车去,小温死也不放,施美急了,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个耳光很响,开车的男人都听见了,心里一阵悸动,停了车,侧着头看着小温严厉的问:“小温,这是怎么一回事?”小温红着脸说:“我爱她。”施美噙着泪,像对方是她的大哥哥一样,委屈的申辩道:“我对他没有那样的感觉。他不能强迫我!”她说话的时候,男人专注的看着她,她说完了,男人的眼光还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一阵,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的心狂跳起来,她的脸无端的发起热来,她慌忙避开眼光,扭头去开车门。男人说:“施美,你别下去,让小温下去,我送你回家。”施美的手握着车门的拉手不动了。她被这陌生的喊声弄呆了,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喊得这么的亲切,像亲哥哥喊小妹妹似的。她抬起头去看他,他正温和的看着她,让她感到信赖,好像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仿如老熟人老朋友一般。
劳斯莱斯奔驰着,车窗外的车流、人群、楼房、树木,一切的一切都飞快的迎来,又飞快的消逝,应接不暇,晃眼而过。天上,有白云在飘,白云下有鸟儿在飞。活活的世界既真实又虚幻。
车上只有他和她,气氛有点特别。有那么一段路他们没有说话,但车内明显的有一种东西在流动,在勾通。
车速慢下来了,男人说:“今天真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周扬。你叫我周哥好了。”
“周哥”施美是不会叫的,她觉得她一叫他周哥自己就像妓女。与其这样还不如喊名字, 她说:“周扬,今天这事不怪你。你是他的哥请你告诉他,叫他不要再来纠缠我。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周扬没有听施美说的话,他的心里有一股甜密而又温柔的东西在滚动,他觉得施美直呼他的名字比什么都好。他喜欢听她喊他的名字,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想听她喊他的名字。
“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周扬侧过头来看着她问。
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去歌舞厅玩一会儿。”
“不。你去吧。我下去赶公车。”
周扬就不再说话了,直送施美回家。
车快到住处了,施美突然想起钥匙在工作服里,下意识的哎了一声。
周扬问怎么了,她说钥匙在工地上。周扬一听调转车头便往回开。施美心里有点感激,说:“周扬,真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这正是行车的高峰时间,一路都在堵车,要叫一个人这时开车去送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实在是难,可周扬却是如此的乐意。这使施美很感动。更使她感动的是,周扬的手机响了几次,有几个人都在找他,好像有急事,他都说他正忙着办一件重要的事,叫他们等着。施美听在耳里,感激在心里。多好的一个人!其实他完全可以对她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她一样感激他,一样觉得他是一个真诚的人,一样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送她这趟,花去了他整整两个多小时。回住所时天已经黑透了,路灯离她下车的地方很远,照过来半明半暗。他递张名片给她说:“交个朋友吧。不管你遇着什么事,我都会帮忙的。记住,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说罢伸过手来。施美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向他。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握手,她感到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量。
施美回到地下室里唱起了歌,她觉得她今天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好男人,遇到了一个值得信赖,值得交往的好男人。难道不是吗?他给了她亲哥哥般的照顾,还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
这段时间,工地上很忙,她整天忙忙碌碌的,几乎把他忘了。但是他却忘不了她,这天一空下来,就开起劳斯莱斯来接她。她一出工地,便看见了他,他仍是一个浅平头,仍是一张温和憨厚的脸。一见她就迎去把她扶进车里。恋人似的。弄得施美心跳耳热。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周扬一边往身上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施美笑一下说:“没有什么事,找你干什么?”
“朋友之间应该经常联系。看来你不愿意和我交朋友。你不信任我是吗?”
“不是不是。”
“不是才好。你也把安全带系上。”
“没事,你的车开得那样好。周扬,选一个地方,我今天领了工资,我请客。”
“好呀。我今天的运气真不错!”周扬启动着车说:“到豆花庄去,那里比较幽静。”
“随你。你可不要为我节约钱。”
“那好,今晚不把你包里的钱用完,我就不回家。”
“那不把你的夫人急死。”
“有夫人为我急才好呢。我现在是没人照顾的单身汉。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施美不说话了,她觉得冥冥中有一种东西在撩逗着她,玩皮而又诡秘的朝她直笑。她的心无端的又跳了起来。
豆花庄在城边,要一个多小时才到。车在车流中时走时停,时快时慢。施美透过车窗看着车外的世界,城市被夜色神化了,楼群隐没在灯光里,浸泡在色彩中。无数的车辆按照自己的核心,朝着自定的目标心急火燎地奔驰而去。无数的车灯,龙的眼睛似的,投射出的光炷,交织在一起,很亮,很奇特,很壮观,舞台布景似的令人眼花缭乱。施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夜景,她觉得她成了一只蓝天下的燕子,身子很轻,心儿长满了翅膀。她又觉得她成了五彩池里的鱼,心和身都很润滑。
车子又停下来了,是红灯亮了。他侧过头来看她,她感到了,也侧着脸去看他,看一眼,一笑,又飞快的把目光移开,去看那车灯的光炷,像个恶作剧的玩童。他笑一下说:“你真可爱。”
她不接他的话,看着过公路的行人说:“其实红灯对步行的人有好处。”
他灵机一动,抓住机会说:“还对车上谈情说爱的人有好处。”
她的脸一热,忙岔开他的话说:“快开车,绿灯亮了。”
车开了许久才出了城中心,车少了速度就快了一些。
“你多少岁?”他边开车边问。
她笑了一下说:“跟着感觉走吧。”
“不过十八岁吧。”
她回过头来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他握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没猜错吧?我的直觉不错。”
施美想说句什么,突然一个急刹。施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交警站在车前。周扬下了车,过了许久才回来。一上车就说:“我今天换了一个错误,在交警眼皮下超车,你说该罚不该罚?”施美不语,明白是她分散了他的精力。
车在浓浓的夜色中行驶着,车轮磨擦着路面,激活了尘土,刺破了沉寂。车灯的光射出去照亮了很长一段路面。施美的目光不时从路面收回来看周扬,她觉得他开车的样子很好看。
“你出来多久了?”他若有所思的问。
她说:“半年多了。”
他又问:“晚上出来耍过吗?”
她如实的说:“从来没有。下班我就回住地了,最多到兰敏那里去坐一坐。”
“兰敏是谁?”
“我的朋友。”
“漂亮吗?”
“漂亮……”施美突然听到一声撞击声,接着她就在车里滚动起来。
当她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里了,周扬坐在她的病床前,见她醒来眼睛一亮,惊喜的握住她的手说:“醒过来了?简直把我吓死了。”接着又说:“真对不起,把你弄成这样。”
她朝他笑了一下,明白是出了车祸。“你的脸也受伤了。”
他用手摸了下,憨然一笑说:“一点擦伤,不要紧。你可把我吓死了。幸好没有骨折,但腿上的擦伤很重。”
受伤这段日子,施美享受到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关爱,周扬专门请了一个人来照顾她,一有空周扬就来陪她,讲些笑话和故事给她听。到康复阶段,他每天晚上都来扶她去散步。这天夜里,他把她牵到花园里,他一只手牵着她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双眼关注的看着她,像扶着一个刚学步的孩子。花园里有浓浓的花香,也有淡淡的清香,还有蟋蟀的吟唱。天上有月光,也有星儿,月光和星光融合在一起很亮,像日光灯似的。施美在他的搀扶下,缓慢的迈着受伤的腿,问:“那天怎么回事?”周扬说:“别再提那事了,再提我怕你再想起那可怕的一幕。”施美的心里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着。其实那天也不算什么重大车祸,当时两人正聊得有劲,一辆车从转弯处开过来周扬没发现,当他发现时,车就要撞上了,周扬集中生智一盘子打过避开了车,但碰在了一颗很大的木桐树上,车子一阵震动,施美的腿受了伤,周扬的脸擦破了一点皮,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扬,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爱你。有句话一直藏在我心里,没有勇气对你说。今天在这花园里,在这月光和星光中,我对你说了吧,施美,和我一起过好吗?我会对你好的。真的。请你相信我,请你答应我,一定答应我,好吗?”
施美低头不语。
他捧起她的头激动的说,“施美,你看着我,说你爱我,说你愿意和我过日子。”
施美的心狂跳起来,她借着月光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头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举起手去摸着松叶,看天。周扬顺势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狂热的吻了起来,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推开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说:“我们回病房去吧。”
这是一间高干病房,跟住宾馆一样舒服,是周扬包了的。回到病房里,在灯光下,她一直不敢看他,她觉得自己像在发高烧一样,脸和耳都在发热。周扬捧着她的脸看了一阵,怜爱的给她理顺发丝,吻了吻她的额,然后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洗脚,他的手在她的脚上轻轻的揉动着,柔柔的触感,温温的柔波漫遍了她的全身,温暖和舒畅了她的心。在那一刻,她的泪水涌出来了,湿润了她的眼眶。他给她洗了脚,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床上去,俯着身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柔情似水的说:“施美,答应我吧,答应我好吗?我会对你好的,永远都会对你好的。”说后又吻她的脸,吻她的耳,吻她的颈。施美被彻底溶化了,她含着泪一把抱住了他。
施美的外伤好后,就没再到工地上去了,搬进周扬的公寓,与周扬过起日子来。她认定周扬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她觉得周扬比小温成熟。她喜欢成熟的男人,成熟的男人稳重,让人心里踏实。成熟的男人才知道怎样疼女人,宠女人。后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自从和周扬好上,她就觉得幸福和快乐。她觉得周扬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港湾。她再也不会为钱发愁,再也不会为买东西而犹豫。钱使她很潇洒,钱把她包装得娇艳无比。兰敏常常夸她越来越漂亮了,她自己也从周扬的兴趣中感到了。周扬一见她就来劲,像吃了伟哥似的,不分个白天黑夜。施美笑骂周扬是馋猫的同时,心里也很高兴,因为她懂得“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的道理。是的,周扬爱她,不爱她怎会和她来呢?大千世界,芸芸众女,万紫千红,他却选中了她,这难道不该自豪吗?她的感觉没有错,周扬确实越来越爱她,因为她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爱和情,因为她给了他难以言说的美妙与快感。他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懂得好女人的珍贵。所以,他爱她,疼她,宠她。这使她有了国宝大熊猫般的优越。她感到幸福极了,甜蜜极了。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扬对她的爱,从来没有想到周扬的妻子还健健康康的生活在名正言顺中。当那个为了想得到她而找周扬当靠山的男孩小温告诉她时,她怎么也不相信,她以为小温怀恨在心,在进行恶毒的报复,男孩急了,赌咒发誓,说他说了假话立刻就死。施美仍然不相信,小温气毒了,拨通了周扬妻子的手机。施美惶惑地接过电话,电话里清楚地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喂,哪个?”施美的心开始紧缩,手开始发抖。电话里喂了几遍她都没有答话,直到对方喂急了她才鼓起勇气问:“喂,你是周扬的妻子吗?”“是呀,你找我有事吗?”施美的心被利器刺痛了,出血了,她摔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觉得天旋地转,觉得自己一下掉进了深渊,四处无路无光,痛苦与绝望一股脑儿的朝她袭来,阴森与恐怖顿时笼罩着她。
痛苦中的她有一个意识是清楚的,她不能没有周扬,因为他已进入了她的骨髓,她爱他胜过了爱自己,她的首饰,她的钱,她的衣服都可以让人拿走,都可以与人分享,但周扬是她的唯一,只属于她一人。她决定找周扬的妻子谈一谈,叫她跟周扬离婚。只要她答应离婚,她要多少钱都可以。
周扬的妻子早知道周扬身边有个叫施美的女孩,开始找周扬哭闹了几场,然后就视而不见,装着不知,大智若愚似的以透彻的眼光看现代,以博大的胸怀对待周扬,以平常人的眼光和最简单的思维平衡自己的心理,“管他养几个二奶,只要他拿钱回来。气死又怎样?现在是这个风气,谁个有钱男人没野婆娘。唉,睁只眼闭只眼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算了。”在她费劲的以平和的心情过日子时,施美居然找上门来,叫她与周扬离婚。这使她气坏了,那含酸带辱的委屈与愤怒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于是一场两个女人针锋相对的战争开始了。
“是我,有个地缝就钻进去了!你还好意思来找我闹!你搞清楚,我是他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他不爱你!”施美以蔑视的眼光看着对方说。
施美的话说到了女人的痛处,女人猛然跳了起来,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现出了泼妇的本色,那不堪入耳的话连珠炮似的朝施美打来。施美受不了了,猛地给了她一耳光。女人气急败坏,非打转来不可。于是两人扭打在一起,疯了似的乱抓乱打,乱闹乱骂。等人们把她们拉开时,双方都挂了彩。
施美这一闹显露了现代女人的性格,但招来了人们的怒骂。那些刻毒的骂声在她回家的路上还在耳边回响:“不要脸,好不要脸的一个女人,勾了别人的男人还来闹!那么多男人你不找,偏找别人的男人!不要脸,简直不要脸!羞死你家祖先!喊别人离婚,你休想!你休想!你休想!”施美觉得自己成了耗子过街人人喊打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苦衷,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处境,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没有一个人为她的命运叹息。她被周扬毁了,却被人人视为罪大恶极之人。一切都破灭了,她什么也没有了,所有的是欺骗,是伤害,是痛苦,是责骂。人活到这种境地还有什么意思。
回去,周扬不在家,她给他打了电话,知道他在兰敏那里打麻将。施美流了一阵泪,吃了一瓶安眠药,然后关上门朝兰敏的住地走去,她要死在周扬的怀里。兰敏的住地就在前面,几分钟就到了,施美怕在路上发生药效,所以走得快,用一半的时间就到了。走拢,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静静的挨着周扬坐下,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身上,兰敏一抬头见施美满脸的抓伤叫了起来,周扬一低头吓了一跳,忙丢了麻将,捧着施美的脸看,一看心一跳,再一看魂飞了魄也散了,施美惨白着脸,已眯眼不睁了。兰敏最先反应过来,冲周扬嚷道:“快送医院!”
周扬一惊才恢复了意识,忙背着施美往医院跑。因抢救及时,施美又活了过来。
“周扬,你害死我了!我这一辈子全被你毁了!”施美流着泪说。
“施美,你不应该这样傻。你这样做在用刀子捅我的心!”
“周扬,你不应该这样欺骗我!不应该这样……我从小就没有妈……”施美的泪泉水似的涌了出来。
“施美,你还要我对你怎样?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以为我爱你,你就这样任性,就这样干什么事任着性子而不顾后果!你不想想,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去找她闹,你这不是惹火烧身,自讨没趣吗?”
“你也说我错了?!我叫她和你离婚,我要和你结婚难道错了吗?”
“施美,你不要要求太高!”
“我要求高吗?你不离,我这一辈子怎么办?我不能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老是让人指着鼻子骂!”
这是施美和周扬第一次红脸。结果是周扬死活不离婚。施美一气不让周扬上她的床,周扬就睡沙发,他知道施美坚持不了几天,只要不把他赶出门,他就有希望。果不出他所料,第三天施美就与他合好如初了。施美被现代观念冲击着,接受事实,彻底地原谅了他,心甘情愿当二奶,因为她觉得他爱她,人生拥有爱难道还不够吗?爱和名份相比,显然爱重要。她与那个女人相比,显然她幸福,她富有,她是胜利者。有人说,人这一辈子不能要得太多,因为上帝给了你这样,就不会给你那样。唉,知足常乐吧。
从沧海桑田中挣扎过来的施美真的打算跟周扬过一辈子。但另一个打击又击碎了她的心。她做第六次人工流产时特别受不了,好多天都流血不止。她有些怕,叫好友兰敏来护理。有天夜里醒来,周扬已经不在身边,她以为他上卫生间去了,谁知一等也不回来,二等也不回来,施美有些怀疑,但又觉得不可能,兰敏是她最好的朋友,再说她身边已经有了那么大一批男人,而且个个都不错。她说服着自己,宽慰着自己,可是再也无法入睡,无奈的睁着双眼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守着寂寞和孤独数着夜的脚步直到天明。天亮了,周扬仍然没有回来,她以为周扬被人叫出去,出了什么事,越想心里越发急,便拖着软弱无力的身体来叫兰敏商量。门是关着的,半天敲不开,也没有声音。施美以为兰敏睡着了,便用钥匙开了门。门一开,一股愤怒直朝脑门涌,穿着睡衣的周扬毫无愧色地看着她,那意思告诉她:“不要以为我爱你,我只喜欢新鲜,只喜欢刺激!”
施美气昏过去了,醒来周扬却不在身边,只有兰敏守护着她。
“他呢?”她有气无力的问。
“他说他有事,出去了。施美,不是我说你,你不应该这样死心眼,不应该这样守旧,不应该把什么爱情呀男人呀看得那么重要。人生不过是一场游戏,只有会玩的人才快乐。你懂吗?”
“你走,你马上给我走开,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施美朝兰敏歇斯底里的吼后,就放声大哭起来。
施美病了,住院了,周扬没来照顾她,只偶尔来看看她,像一般朋友。兰敏看不过意说他,他却说:“有医生,有你照顾还不够?难道还要满世界的人都来照顾她?我一天没有事?我一天忙都忙死了。她一天躺着还这样那样的。”
施美的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淌,流在枕上,灌进耳里,就像淹在大海里的人。
出院后,施美也不找周扬哭闹,她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看透了周扬是个什么样的人:昨天他喜欢她施美,今天他喜欢兰敏,明天他会喜欢兰花,他的目光追逐的是新鲜面孔。有钱男人就是这么奢侈。
施美的心死了,不再理周扬,决定把这个男人从她的生活中彻底删除,像删除电脑里的文件,手机中的信息一样,抛进垃圾箱永远不要他再出现。
施美过上单身日子,那个叫小温的男孩又来找她,经常以朋友的身份来找她聊天,还带来一个比他标致,比周扬更重情的男人。她一见这个男人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男人叫冷峰,施美叫他小冷,施美年龄比冷峰小,但她觉得她的心很老,所以看谁都比她小。
小温是个失意的男孩,满以为施美离开周扬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谁知又被冷峰捷足先蹬了。冷峰每天都背着他来约施美去打麻将,夜里约她去酒吧。两人酒一喝什么话都说,施美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冷峰说:“不一定,也不一定。只有那些有钱的男人才不是好东西,因为他们有钱,有太多的钱。他们玩得起。而我们,像我们这样的穷光蛋,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到了施美的心坎上了,施美说:“没钱的男人优秀,没有得到女人的男人优秀……来干……干杯……”施美喝着酒哭了。
冷峰说:“你别哭,我喊人去收拾他一顿。”当时施美以为他在说酒话。谁知第二天他真的喊起人去打了周扬一顿,还把他的劳斯莱斯的挡风玻璃砸了个洞。但是没有过几天,也就是冷峰还没来得及第四次炫耀他的英雄壮举就被周扬的人饱打了一顿。施美看着他红肿的脸说:“值得吗?”
冷峰说:“我平时最不喜欢和人打架了。这次是为了你。为了你,我死都不怕。”说后看着她。
施美低着头在给他拿药。
“施美,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你说是不是?”说后,毫不掩饰的说了自己的经历。
冷峰离过婚,又再婚,有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再婚的女人比他大,他看中她有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但女人结婚后明显的实行 A A 制,不给冷峰一分钱。这使冷峰失望和心寒极了,一气之下来广州。做了一段时间生意,赚了三四万,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好上,四处游玩了一趟,几万元钱就付诸东流。钱没了,女孩说一声再见就走了。
施美听了冷峰的经历,不怪罪他的浪荡,自己不也浪荡过吗?这是他们的相似之处。也不嫌冷峰穷,她倒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的男人才属于一个女人的。
相爱了一段时间冷峰带她离开广州,回老家。回去,冷峰悄悄的与再婚女人离了婚,然后转动脑筋,叫施美在县城里买房子。在外跑了多年,经历了许多事的施美只拿了两万元钱出来开网吧。至于买房的事她说等一段时间再说。施美不拿钱出来买房子,冷峰无法,只好一同回老家去。
施美住在乡下,什么活都干,洗衣,煮饭、喂猎,还下田割谷,上坡砍苞谷。对家人也好,上待得老,下等待得小。一家人见了夸什么似的夸她。可冷峰总觉得施美在演戏,在尽力扮演一个吃苦耐劳的人,在尽力证明她是成家过日子的人。每每见施美比任何人都能吃苦的样子,冷峰心里就一阵冷潮:“哼,装得真他妈像,倒像从来没有浪荡过似的。跟老子你再怎么装也抹不了过去的影子。别人不知,我还不知?”
“我不明白,我都不习惯乡里的生活,你怎么就习惯?”有天麻苞谷时,冷峰突然这样说。
“我想锻炼自己嘛。”施美笑道。有些撒娇和调侃的味道。
“锻炼。”冷峰冷笑一声。
“不是吗?”施美温柔地靠在冷峰的肩上说。确实是这样,她在乡里来生活,一是适应冷峰的性格,二是锻炼一下自己,以后好和冷峰建家立业。过日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必须学会吃苦。
“滚开!讨厌得很!”冷峰用肩膀把施美撞开,厌烦的说。
施美的温柔遭到了损害,心里一阵刺痛,泪水禁不住地滚了出来。
“神精病!”冷峰不旦不抚慰她,反倒白她一眼骂道。
“冷峰,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你再吼,你再吼!”冷峰瞪着施美,压制性的说:“依得老子的脾气不把你打成熊猫。我对你不好,你走呀!有脾气你就滚!你以为老子会哄你。你以为你是谁。老子见过的女人多了,哪个对我不好?哪个不服我……”
“你是国王!我不吃你这包药,不买你这张票行不行?”
“你嘴厉害,总有一天老子不打得你跳高高!”
“拿给你打,天下男人又没死光!”
两人闹得一家人发急。父母骂开了冷峰,嫂子拉开了施美。施美不找人评理,拿上手机到有信号的地方去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打完电话回来又是一张笑脸对家人。
口角是无休止的,没隔几天,儿子要手机,冷峰把自己的抢回,把施美的扔给他。耍了一个多小时,施美怕耍坏了,忙制止。冷峰跳起来说:“你这么球个手机值几个钱?”
“有脾气你买一个给他耍!”
“你妈买 X!”冷峰被说急了,抢起施美的手机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施美气慌了也来抢冷峰的手机。冷峰气得想出手打施美,却被家人拦住了。施美的过去全家人都知道,但谁也不嫌弃她,反倒同情她,怜爱她。每次施美和冷峰发生冲突,不管施美对与错,全家人都一窝蜂地站在施美一边,指责冷峰,护卫施美,尤其是母亲和嫂子。这使冷峰恨得牙根儿发痒。
男女吵架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表明把对方归为己有,压制和指责是为了让对方变乖变顺好过长久的日子。施美这样认为过。因为吵过后她仍然是那么的爱冷峰,她甚至觉得很有意思。但架闹多了,施美发现冷峰的吼骂声中带着嫌弃。是的,冷峰开始嫌弃她了,即便是在高兴的时候,他都说她长得不好。硬叫她去纹眉,纹眼线、纹唇线,让她忍受刺心的疼痛。美容后,冷峰仍然说她长得不如他以前的几个女人。施美的心被啃咬着,脸被阴云所笼罩。
施美很长一段时间不和冷峰闹了,她已经没有了吵闹的兴趣了,她觉得没有必要跟冷峰吵了,谁凶谁软谁压制谁谁服了谁,都不重要了,她累了,又仿佛习惯了,麻木了。对于冷峰的无理她都不理了之,一笑了之。冷峰以为他把她驯服了,吃饭时,得意地在家人面前炫耀他制服女人的本领。施美不语,冷笑一声,端起饭碗离开桌子往外走,一群鸡跟着她跑来,她便把碗里的饭赶在地上让鸡们吃,自己也不再去舀,把筷子噙在嘴里,望着一个地方发神。
施美有每天夜里洗澡的习惯,以前和周扬在浴室里洗,现在在冷峰家的后院。后院没遮拦,一面是竹,一面是大片的土地,夜里特别的静谧,有些怕人,刚来时,她希望冷峰陪她,冷峰陪了两个晚上就不陪了,不管她怎样哀求怎样撒娇,冷峰都不再陪她。嫂子看不过意来陪她,把脸对着土地,对着竹子,对着天与她说话。施美知道嫂子不好意思看她。她在心里笑着嫂子,她敢打包票,只要嫂子一看见她的身子准会叫起来,果然有天夜里她正往身上抹沐浴露时嫂子突然叫了起来:“天哪,好白呀!”嫂子显然没把眼光顺过,不经意瞧见了她。戒破了,嫂子便有些放肆:“施美,我要是个男人,非把你搞到手不可。”说后,四处张望一回又说:“哎,施美,我问你,你夜里叫那么凶干什么?”施美说:“舒服。”嫂子说:“干那事还舒服?”施美笑而不答。
时间久了,施美就不怕了,独自一人提两桶水到后院,她觉得在这里洗澡简直是天然浴,尤其是月光出来的晚上,特别的美妙,特别的富有诗意。施美在月光下洗澡的时候,看看自己的身子,又看看大片的土地,看看月亮,又看看星星,有时看得心儿飞翔,有时看得心事重重。
这夜,施美的心飞不起来了,看着星星和月亮心里生起无边的悲凉和惆怅,命运总与她相悖,当她每次诚心诚意付出爱时,得到的总是伤害与痛苦。拿这次来说吧,她以真实的人生态度回到人间烟火中来,一切却变得那么的现实和冷酷。冷峰不再是在广州时的冷峰,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来了。那时的冷峰对她是多么的体贴多么的关爱啊,他总是搂着她的腰转街,他总是百依百顺的讨她喜欢,给她买女人用品,买小吃,给她说那说不完的情话,倒那倒不完的爱意,还给她冼衣服,洗内裤。尤其是洗内裤这事太让她感动了,这点比周扬强多了,周扬拿也不拿一下,别说洗。一个女人能和这样一个体贴如微的男人生活,怎么都是幸福的,甜蜜的。当时她是那么的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在周扬伤害她时给她送来这么一个懂情懂爱的男人。她知足了,决定忘记过去的一切,告别过去的一切,不再飘荡,找准自己的位置过实实在在的生活,用热情用劳动和爱去赢得去获取。可事实告诉她许多事不如愿,冷峰变得越来越世俗,越来越恶心,他总是怕她忘记过去似的常提起她的过去,问他凶还是周扬凶,问后就提些稀奇古怪的做爱方式,施美不依从,他就叫她滚,叫她爬。她的心再次被深深的伤害了。她再次感到自己掉进了深渊。冷峰的所做所为告诉她,他不爱她,他是想她当二奶时所积攒的一笔钱,她感到他的心一直在对她说:“不要以为我爱你!我爱你什么?我看重的是你手里的钱。”这使施美痛苦和愤怒,冷峰越是想她拿钱出来,她越是一分钱也不拿出来,索性说钱早花光了。冷峰见她不拿钱出来更加刻薄了,几乎不把她当人。
这天中午,他突然又心生一计,叫她去学理发。施美一听又想起了那个差点被强暴了的晚上,便一口回绝。冷峰说:“你不找事做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施美不开腔,冷峰又说:“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吃苦的人。这样吧,你还是到广州去,广州好挣钱,去挣一笔钱回来买房子。”施美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站起身冲到冷峰面前,爆发似的吼道:“冷峰,你不要以为我爱你,你就可以不把我当人!你不要以为我爱你,就不会离开你。冷峰,我算看透你了,彻底地看透你了,我万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可耻的人!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吃软饭的男人?!”
最后一句话说中了冷峰的要害,冷峰扑过去按着施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施美的头被打昏了,身上被踢得乌一块紫一块的,连口里都出血了。
冷峰把她打成这样,并没心软,并没意识到自己错了。她躺在床上,他没有问候她半句。施美的心碎了,彻底的碎了。
月亮被一朵云遮没了,但她没有困苦在其中,她在努力的穿行着,超越着云层,超越着自我,寻找着自己的空间和光亮。月光映照的大地,蟋蟀们合唱着他们的歌曲。竹林里有轻轻柔柔的声音,那是低垂的竹尖和显眼不显眼的叶片在晚风的撩拨下发出的。
施美在小心翼翼的洗着身子,像在洗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施美爱保养自己,洗澡从不用香皂,用很香很香的沐浴露,能润肤的那种,搓洗后用很多的水冲,冲了又冲,洗了又洗,洗后擦上一层乳液。这使目睹了全过程的嫂子惊奇不已。
施美穿上衣服,望了许久的月,出了许久的神,然后踏上了满是月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