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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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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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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恙(组诗)

母亲的厨房


说到厨房,一定要说柴米油盐

要说煎炒烹炸,苦辣酸甜

那些蔬菜,母亲都要亲手种植

那些黄瓜、豆角、西红柿

母亲都要亲手打理,亲自采摘

并保持新鲜和美味


说到厨艺,母亲熟练地掌控着

生活的技巧,精于粗粮细做

母亲把一个个粗糙的日子

研磨得更精细,把简朴的生活

调理得更有滋有味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家的味道

这不到三平方米的领地

就是母亲的祖国,母亲义无反顾

把全部的爱,都投放在案板上

和灶台上,用慢火煎熬

直至把一生的心血,慢慢熬干

雨季产生的事物

滴水的屋檐,一些模糊的事物

渐渐清晰,雨滴溅落

加重了垂悬的凉意

透过雨帘,我看见父亲头戴草帽

挥着镐头在苞谷地里备垄

那时的父亲多么年轻壮实啊

就像地里一株茂盛的苞谷

与雨水融为一体,我仿佛听到

父亲身体里拔节的声音

雨季过去,父亲的身影消失了……

而我,分明看到了

苞谷从父亲的身体长了出来

老屋听雨

老屋听雨,听母亲的絮叨

怎样一滴滴深入雨夜

母亲说:三年旱灾,春风纵火

救不活田垄上一株秧苗

说起那年饥荒,秋雨连绵

母亲用一把湿柴,点燃灶火

用瓜菜代食,度过荒年

母亲的述说如绵绵夜雨

平和、舒缓,不像在谈论生死困顿

那些命运对她的不济与不公

以及深入骨子里的隐痛

都被她用瘦弱的身躯

一一扛住并消解。那种隐忍

如雨夜里的一束微光

照彻母亲卑微又高贵的一生



旧物


我如此执迷于一件旧物

执迷于破损时光里的镜像

透过锈渍,皴裂,苍老,风尘

触摸它的机理和心跳

它的光亮,丰满,鲜艳,完整

就像我的母亲,褪去斑驳的岁月

退回老屋,灶台,人间烟火

土炕上的煤油灯、纺车佛若隔世

她手中的补丁,光鲜如初

一次次缝补生活的漏洞

失物招领处,排满认领乳名的人

我就像母亲认领的一个旧物

从石头、剪子、布中走出

夹杂其间,牙牙学语

补丁


一块补丁遗落人间

在怀念针线、灯火、老旧的光阴

就像我,在城市的屋檐下

怀念远村、老屋,辛劳一生的母亲


怀念那些年漏洞百出的生活

母亲用一盆炭火,烘热漫长的冬夜

一辆纺车,抻出长长的棉线

为子女们织补过冬的棉衣

我知道,母亲手中一块块补丁

一层层补上我的寒冷、饥饿

是维系我一生的母乳、粮食和盐


而现在,一块孤零零的补丁

遗落人间,就像母亲走后

巨大的虚空,这最大的漏洞和缺憾

即便用所有剩余的时光

去弥补,也缝合不了

我对母亲的愧疚和忆念



口琴


是谁,于大风中捂住琴孔

捂住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还是跑漏了风声,跑漏了一节节

飞驰而去的列车


琴孔里的异乡人,从曲谱中

一次次折返于夕光旧影

折返于童年的铁匠铺

带走叮叮当当的乐谱和秘籍

带走慢半拍的镰刀、马掌

和抽身而去的,高八度的乡愁


你怎能捂住金属的刀片

那急迫的琴音,比老去的时光

更迅疾,从终点到起点

那大风中的列车,一次次抵近

故乡锈迹斑斑的站台



花墙


都想表达,都有很多要说的话

一道树桩子捆扎的篱笆墙

成为小院舞台,等待蔓生出新的剧情


谷雨催生,一畦韭菜像宠坏的孩子

没了规矩,油菜花顾盼流离

豆角秧、黄瓜秧顺着篱笆梯子

向上攀爬着,抬高花期

倭瓜藤捷足先登,用金黄的嘴巴

最先喊来母亲


阳光顺着藤蔓滑落下来

一闪一闪的耀眼,透过花墙

你在寻找时光深处那个手握花锄

越躬越低的腰身



故里


多年以后回归故里

最好是在黄昏,最好是那棵老榆树

认出我的乳名。最好的仪式

是各家点起如豆的灯火


谁家的土炕上,一位白发母亲

又为我拨亮一寸灯芯

最好有一群小儿,上前盘问

这是哪里来的老爷子

迷路了?固执地认准一个地方

嘴里不停地叨念一个名字

像是要从一处残垣,指认出老屋

要从这群小儿中,指认出自己


最好,谁家的老院子

传来一声“娃仔,天黑回家嘞——”

那声呼唤多么亲近又遥远

让一个背井离乡的人

在那个黄昏,听到末改的乡音

认出母亲年轻时姣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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