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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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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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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的骊靬中学

孩子们说,你写了荒滩小学的往事,怎么没写上初中的事,你们的那个初级中学在哪里?又发生了哪些留在记忆中的往事?孩子们的追问把我的思绪打乱了。直到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我才打开尘封已久的心扉,追忆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我们的初级中学叫骊靬(qian音千)中学,是一所乡镇初级中学。位于骊靬镇,离骊靬县城约二十公里。国道312线甘新公路从学校门前穿过,伸向县城,伸向遥远的新疆。我们上课的时候,能听见车轮滚过的声音和剌耳的喇叭声。我从荒滩小学毕业后,就到这里上初中。这里离我家有二十多公里,我和许多离家远的学生就住在学校里,每周六下午骑自行车回家一趟,周日下午再返回学校上晚自习。这条路不太好走,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遇上下雪的天气,我只好骑着马去学校报到。

我们的中学很小,每年只招两个班。每个班约六十人。全校六个班约三百多学生。只有到初三毕业班时,复读的学生增多,一个班往往会增加到七八十人,成了名符其实的大额班。教室里人满为患,前排顶着老师的讲台,最后一排同学可以头靠着教室后墙上课。

初一刚到学校就排队分班,单号一班,双号二班。听到有人议论二班班主任很厉害,打学生是一绝,我就毫不犹豫地挤进了一班。后来发现虚惊一场,这里的老师比我们荒滩小学的老师文明多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初一的生活单调乏味,我们和小和尚没有多少差别,念书都是有口无心。唯有新增的英语课,让我好奇,让我兴奋,满本子都是胖胖的英语老师神采飞扬的"红对号”!

乡村子弟,自由散漫惯了。熟悉了之后,每天骑单车成群结队出去游荡。今天东寨,明天西寨,上午南坝,下午北坝,玩得不亦乐乎。下了晚自习,一个宿舍的又凑在一起打扑克,直到熄灯了还不肯罢休,打着手电筒继续玩。没想到遇上校长巡夜,把我们抓了个“现行”。押到教师办公区院子里,罚站一晚。我们困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飘过来:“燕麦大的鱼娃子,尾巴翘得高得很!”我吃了一惊,这不是我们荒滩小学的骆老师的声音吗。感觉到他在黑暗中狠狠地瞪了我们几眼,然后迅速地走了。骆老师在荒滩小学教过我们体育课,后来到西北师范大学进修英语,现在给初三毕业班教英语。骆老师的话让我们羞愧不已,终于认识到不能自由散漫了。可惜的是,我们还未初中毕业,骆老师就患白血病去世了。他高大的身影,苍白的面孔,曾经一次次浮现在我的梦中。后来我就睡不着了,起得很早很早,在夜幕还没有被晨曦揭开的早晨面对着黑魆魆的祁连山背书背单词。

到了初二年级,一班和二班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泾渭分明。一班在学习成绩上比二班强太多了。有人感叹说:一班挑的都是些好苗子,优秀生都挤到一班去了!各类知识竞赛,都是一班大包大揽,二班自叹不如。当然,二班也有自己的优势。二班学生个头大,在体育比赛中占尽上风。我们一班同学好像营养不良发育缓慢,整体比二班同学矮一头。每逢体育比赛,班主任一愁莫展,派不出精兵强将,只好顺其自然。当一班学生埋头苦读的时候,二班学生已经表露出一些令老师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的苗头。二班同学发育快,早恋现象普遍。上课偷看琼瑶小说《六个梦》,偷偷给女生写纸条传情书。一天黄昏,二班的一男一女溜到校外一处废弃的驿站,坐在墙头上“谈心”。正好我们一班的三个同学路过,大家悄悄地逼近土墙,突然齐声高喊那个男生的名字。那个男生猝不及防,掉下土墙摔得灰头土脸,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那个女生羞得早已溜走……

的确,那时候,我们学校的伙食不太好。早饭,一碗蒸馏水,两个馒头;午饭,清汤面条;晚饭,清汤面条。一周吃两顿荦的,也就是清汤面条里加点猪肉吧。狼多肉少,前面打捞的人有肉吃,后面的人只有眼馋的份了。有一次未到吃肉的那天,一个同学居然捞出了一块肉。一声欢呼,端着碗跑到宿舍外面“吃独食”。突然一声惊叫冲进来,碗中赫然躺着一只硕大的"面包虫”!大家恶心至极,几欲呕吐。气冲冲地把面条泼在门外,空着肚子去上课。

伙食不好,有时去国道边的饭馆里吃碗臊子面,也算是“打牙祭”了。周六回到家,父母看到我们蓬头垢面脸色腊黄,吃惊地问我们是不是病了。在家休养生息一天,周日下午精神焕发地回到学校,还带了不少馒头、咸菜、油泼辣子备用。“马无夜草不肥”,作为一种改善伙食的措施吧。可惜过了周三,带来的“粮草"不知不觉告罄。有时上午第二节课后,饥肠辘辘,冲进宿舍找吃的。一翻包中空空,自嘲曰:“原来我已经吃过了!”

饿着肚子的也许不仅是我们,还有藏在“猫耳洞”中与越军对峙的中国军人。那时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炮声还没沉寂,团委号召我们给前线的士兵写慰问信。信寄出去了不少,只是从未收到回信,多少有些失落。出人意料的是,班里的一名女生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回信。我们非常羡慕,希望她能让我们拜读一下回信。女生把信藏起来,谁也不给看,讳莫如深。

升入初三毕业班,复读学生激增,学生宿舍也不够用了。我们先前的宿舍留给初一的新生用,我们这些“老生”被学校安排到校外的镇养老院借住。住了没几天,一天早晨,天麻糊糊亮,我们起来上早操。刚出借住的宿舍就看见院子对面的屋门上吊死了一个老人。我们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冲进校园,再也不敢回养老院了。学校无奈,只好腾出一间大教室,让我们四十多人住在一起。地上铺些麦草,两块砖头当作枕头,再把行李打开。春夏倒也无妨,,挤在一起也热闹。冬天就苦了,大家都埋头学习,整天泡在教室里,晚上回到宿舍,里面冷得像冰窖,室外零下二十多度,室内零下七八度。窗外的寒风疯狂地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往里灌。宿舍里没有炉火,已经很久没人生火了,男生都懒得很。大家冻得瑟瑟发抖,只好蒙住头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

由于条件差,不注意个人卫生,许多人害了红眼病,睁不开眼睛,只好回家治疗。我先是感染了红眼病,后来又冻伤了双脚。自行车也没法骑,无奈之下又骑着一匹老马回家了。村里的老大夫办法多,帮我治好了眼睛,又用雪块反复摩擦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从那时起,我的双脚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会疼痛发痒,非常难受!

那个难捱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在班主任的鞭策和同学们的勉励下,我们终于迎来了春天。我们的学业突飞猛进,已经为进军高中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在学习之余,班主任还挤出时间教我们学习书法、绘画、乐器等。还教我们对对联,如“少说空话”对“多做实事”,“板凳要坐十年冷”对“文章不写一句空”。他是个多才多艺的老师,是我们的引路人和良师益友。后来,我们一班出了很多大学生很多人才,至今还是各自领域的中流砥柱,在人生的舞台上弛骋纵横大放异彩。

班主任说,当时也没觉得你们一班有多强,十年后一比较,就有点空前绝后的感慨了。

后来,听说我们的中学合并到县城中学了,学校旧址已经另作开发。我也很多年没有去过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春节前偶然从国道312线路过,远远看见我们学校旧址湮没在不起眼的角落,急弛的车流卷起阵阵烟尘迷茫了我的视线……唯有上中学时栽的一排排小白杨已经成长参天大树在风中呼啦啦地招手……

   2020年2月2日作于永昌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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