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记游

自从上中学时拜读了孙犁的《白洋淀纪事》后，我就常遐想那片芦苇的海洋和有着动人革命事迹的水域。而今，早已没有战争的硝烟和英勇抗击日寇的壮举，但是，游览白洋淀，却成了我多年的愿望。今年九月，我考入河北省保定市的一所大学，瞬间从西北边陲来到华北明珠白洋淀旁。正值国庆节放假三天，我和同学小杜相约去游览白洋淀，把多年的愿望实现了。

白洋淀位于保定市安新县境内，离保定市约百里路。在安新县汽车站下车，东行约二百米，便到了白洋淀码头。码头上熙熙攘攘，非常热闹。不少游客凭栏远眺那密宏匝匝一望无垠的芦苇的世界，更多的游客准备上船去体验水上世界。水上也是喧嚣一片。近处，停泊着许多大型游艇，小船也不少，把整个空间挤得满满的;远处，汽艇轰鸣，乘风破浪，出没芦海中。小舟星星点点，不慌不忙，自由穿梭。

我和小杜跳上一只小船，船主摇起橹，向淀里驶去。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瘦瘦的，像只久经风霜的鱼鹰。正如孙犁所说的，“只有白洋淀才有的”。他赤着脚，看似《菏花淀》里的水生，又像《芦花荡》里的老人。别看他瘦，摇起船来却浑身是劲，精干利落。他说:“现在游客不算多，七八月份才是旺季，人像潮水涌来，那才热闹哩!”

小船悠悠地向前驶去，浆极有节奏地拨动着水花，恰似一首温馨的摇篮曲。但我们没有丝毫倦意，好奇地四面张望。那密密麻麻铜墙铁臂似的芦苇，约有一丈多高，已经是黄绿错综的颜色了。再过不久，那精致美观的白洋淀席该出现在农家小院了。水是碧绿的，绿得清，绿得蓝，绿得充满诗情画意。水面上飘浮着一层又小又圆的叶子，颇似我家乡五月的榆钱。我忽然想起几年前在故乡北海子公园划船，五个同学挤在一条小船上，手忙脚乱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小船一摇，我们纷纷落入水中……好在水不深，我们挣脱了水草的羁绊，惊慌失措地爬上了岸。如今却丝毫没有怯水的感觉了。但是我却不通水性，也不会划船。这被称为“华北明珠”的白洋淀，是如此的秀丽动人，仿佛置身江南的水乡!

前方是一段弯曲而狭窄的水域。两岸草木茂盛，杨柳的倩影倒映在水中，渔家精巧别致的小院掩映在参差披拂的绿树中。在适当的角度，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红砖碧瓦和争奇斗妍的盆景。昔日渔家过的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凄苦生活，而今却是渔歌互答，鹅鸭争鸣成趣，鱼鹰大显身手的画景。像这位摇船的老人，家中吃喝不愁，出来做点生意每天至少赚百八十元。何乐而不为呢!

小船钻过一孔桥，水面顿时开阔许多。我和小杜请求船主让我们划船。他笑呵呵地，很爽快地答应了。小杜是重庆人，从小在嘉陵江边戏水，极通水性，也会划船，动作潇洒自如。我以前也划过船，只不过是在公园里的人工湖上过过瘾。现在用这种两手摇的橹，就有些手忙脚乱了，逗得船主直笑。但是划船的乐趣是无穷的。

远远看见了一座小岛。船主说，那地方叫“天外天”。及近，古色古香的门楼上果然有“天外天”字样。岛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有几个人向我们招手，那是几个来自北京某大学的学生，他们也是来白洋淀旅游的，和我们在保定定汽车站相识。上了岛，才发现这里是个“人工岛”，亭台楼阁四通八达。在那平整的木桥上行走，别有情趣。我们先后参观了“荷花淀”、“芦花荡”。湘西是沈从文的，上海是张爱玲的，北京是林海音的，孙犁是白洋淀的骄傲。孙犁的艺术生命扎根在这块清新芬芳的土地上，风格自然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淀里的荷叶已经过了旺季，大都凋谢了，歪歪斜斜地倒在塘中。塘中的水也干涸了，只剩下淤泥。游览白洋淀，七八月份是“黄金时期”。那时来，你会欣赏到“红莲出水，青苇吐翠，鱼翔浅底，鹰击长空”的佳景。而此时微缺矣!

离开“天外天”，船向另一个岛驶去。清风徐来，水起涟漪。水道与芦苇纵横交错，远看无路，临近却豁然开朗。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两边的芦苇，跟我们非常接近。躺在船上，一伸手便可触到那柔软的身躯。芦苇是女性的，温柔又多情的，伸长了双手迎接五湖四海的游子。不长时间，船又靠岸了，到了白洋淀第二岛，也不知小岛叫什么名字。但见草木茂盛，幽辟静寂，人迹寥寥。这里属于喜欢安静的人。我们在密林中穿梭，呼吸着清新的潮湿的空气。走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片刻。拍几张照片，离开了此地。

接着，我们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水域，这里便是白洋淀第三岛——鸳鸯岛。看来，这个岛是白洋淀最热闹的地方了。岛上行人如织，喧嚣一片。亭台楼阁也非常多，古色古香，气势不凡。岸边横七竖八地泊满了船。我们跳上岸，走了一段石阶路，迎面耸立一道宏伟的山门，雕梁画栋，上书“水泊梁山"四个大字，运笔潇洒遒劲，出自大家手笔。初来乍到，恍如到了施耐庵《水浒传》里的“水泊梁山”，让人遐思连翩。此处商业氛围浓厚，有影剧院、工艺品店、游乐场、餐厅、宾馆等，一应俱全。游人至此，或休憩、或购物、或就餐、或娱乐、或四处观光。我们在岛上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岛三面是碧波荡漾的水域，一面是密不透风的芦苇。我们选了不少独特的景观，拍了许多照片。

岸边的小船上有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光着脚丫，船仓里放着书包和几本书。我们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吸引了他。他说:“给我照一张像。”这个瘦瘦的聪明伶俐的渔家孩子，目光中充满了童稚和期盼。于是，我快门一按，一张“特殊的记忆”就留下来了。这也是白洋淀仅有的。

夕阳西下，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我们顺着原路往码头划。夕阳灿烂，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灿灿泛金。忽遇一群鹅，神态高雅闲静，“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仿佛它们是白洋淀的主人。

回首，那片芦苇的世界，曾经梦寐以求，而今更加留恋!

1992年10月1日作于保定。

 2020年7月12日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