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尼笔记小说 绣花之手

芯尼笔记小说: 绣花之手

⊙ 绣花之手

       琼茹走进军营当卫生兵的第一天，脸膛赤红的卫生队长就板着脸，告诫这几位新兵说:“干医疗这行，得有杀父之心，绣花之手！"说得琼茹心惊肉跳。

       渐渐 一脸严肃的老军医露出几絲慈祥:“所谓杀父之心，是指打针、做手术动作要快，要果断。假如，那捏着的手术刀在病人的肉体上犹犹豫豫，就会给患者造成更大的痛苦，就可能把手术做坏……至于绣花之手，是指动作要轻柔、细腻……”

     琼茹牢记老军医的话，成为一名出色的卫生员。她那双十指尖尖白皙的手在卫生队赢得了“绣花之手”的美誉。无论是给病号针炙、注射或理疗、按摩，那瘦长的十指灵巧而轻柔，让病人几乎难于感受到针刺的痛苦。有次给一位患有贫血症的年轻军官注射维生素B12时，针头已从臀部拔出。琼茹的左手仍在其上作分散注意力的按、揉。军官扑在床上问:“你怎么还不打针呀？”

     作为音乐“知音”的琼茹，她这双“绣花之手"在钢琴的键盘、小提琴或二胡的琴絃上更能显示才华。十指敏捷地飞舞，悦耳的琴声如同获得人之灵气和情感，倾吐欢乐和悲伤。

      至于磨墨执笔，琼茹虽然没写出什么动人诗篇、锦绣文章，但在芸芸众生逐鹿般舞文弄墨时，她白嫩的小手同样绣出了几朵博人一笑的“小花”。

     虽非大家闺秀，琼茹的“绣花之手"真正拿起针线或缝或补，那可是“笨蛋”一个。农耕社会的衣食住行已被历史性地颠覆，琼茹退役后，住在现代都市。现代居民哪需要补缀破旧的衣衫呢？但是没有良心的厂家常常导至进入市场的衣鞋不是缺扣子就是脱了线。

       女儿妙曼的身材，七岁就成为学校的舞蹈苗子。琼茹给娇媚的“小公主”买了双名牌舞蹈绣花鞋。鞋厂老板的推銷员握紧拳头，把厚实的胸肌捶响后，指天发誓:“质量有问题，拆了我的骨头！"

        可是七岁的“小小舞蹈家”穿着这双名牌舞蹈绣花鞋，只练了两次功，鞋带断了，鞋帮上的金属穿扣掉得无踪无影。美丽的绣花鞋象个半残废。女儿又哭又跺脚。

       听从老师的高见，琼茹晚上借着灯光，准备将鞋带直接缝在鞋帮上。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做针线活。她竟然产生莫名其妙的诗人般的激情，曾经拿过注射器、递过手术刀的手在绣花鞋上激动地操作起来。琼茹怀着艺术家的意念，左手象捏着一只充满民族风格的秀美玲珑的曲线造型，右手象捏着一把雕塑刀，满怀信心地进行再创作……

       但是，琼茹这双在军营被称颂的绣花之手，变得又粗又笨。一针从绣花鞋面插过去，用力过猛，缝衣针歪歪刺进了鞋底。她不得不将它拔出。岂知，在结实的鞋底上拔针比缝针难得多。指力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收。从物理学的角度也可推断，指头的收力比冲劲微小多了。奔涌的诗意全无，琼茹咬紧牙，捏紧瘦长的五指，义无反顾、锲而不舍地拔呀，拔呀……那只带有典雅民族特色的绣花鞋，被捏得象个“小瘪三”，精绣的芙蓉花好象在哭泣！

      经过顽强拼搏，琼茹胜利了。那根纤细的缝衣针终于从鞋底拔了出来。

    于是，琼茹右手捏着缝衣针，朝绣花鞋进行第二次“进攻"。也许是心慌意乱，那針尖颤颤晃晃，滑过鞋面，突然转弯直刺捏住鞋底的左手。琼茹“呀”地叫了一声，定睛一看，殷红的血滴跟着拔出的针尖，浸染在绣花鞋上，好象芙蓉花旁又绣出一朵变形的小红花。

       疼痛中，琼茹气恨自己这双手。咒骂它为什么那么笨拙！她无奈地擦干手上的血迹。手指弯曲地垂落下来。锋芒毕露的缝衣针已经安静。只有琼茹白皙的手背，汗毛在灯光下颤动。

        琼茹望着睡得香甜的女儿，疼痛顿时消失。她又开始飞針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