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城秋水照古镇
芯尼
江西古镇吴城,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商旅云集的繁华商港。象江水一个浪头追着一个浪头,吳城经过萧条和沉寂的阵痛,正在完成华丽转身的嬗变。这座荣披新袍的“珍禽候鸟王国”, 也将在历史中重新歌唱。
踏着斜阳,我们走在青石板铺平的路上,脚底囔囔作响.我默默地欣赏吴城的黄昏暮色,多像茨威格的小说《夜色朦胧》中对落日余晖的描写,店铺大多关门。有的石板嗮着鲫、鲤、鲢,散发出干燥的鱼腥味。街尾几扇破旧的木板老房宛如一曲行将就木的挽歌,但屋基麻石的厚重彰显出旧时的华贵和“文物”的价值。我伫立良久。见到这满面憔悴的百年老屋,犹如看到当年,祖、父辈从都昌或饶州(鄱阳)穿梭于吴城、南昌、汉口甚至上海的身影。今天鄱湖之子来到这里,是寻找长辈们的昨天……
我们踏上圩堤欣赏鄱湖秋色。退水后湖底裸露的沙洲绿草茵茵。沉舟船底朝天,仰卧在河床。大大小小的水牛在洲上埋头啃草。修河、赣江从枯水中又露面了,蜿蜒如带流向远方。几只行进的木船,没听见谁唱起古老的渔歌,只有轻盈机灵的水鸟受惊拍翅飞起。 渐渐,琉璃迭翠、翘角入云、悲壮、凄美的望湖亭映入眼帘。我仿佛闻到湖水中的血腥味。朱、陈大战鄱湖十八年,战火烧沸了血浪,也演绎了一幕红颜命薄的娄妃悲剧。这是令鄱湖之子扼腕叹息的情殇。我们脚步沉重地登上高楼,极目眺望,只见水天相接,波光粼粼。湖水洗尽了几代商旅舟子的苦难,孕育过金银满倉的繁荣富贵,也见证过兵家殊死的厮杀和湖霸惨烈的械斗。天无垠,水长流。祖、父辈们在天之灵,定然为今天的太平盛世而舒心,定然嘱咐后辈应该倍加珍惜。
已近黄昏,吉安会馆庄严的屋顶铺满晚霞,门口蹲着一对伟岸的石狮。大门上方花岗岩浮雕匾额刻有“理学名臣”四个大字。修缮一新的前堂雕梁画栋,工艺精巧。东面墙壁,嵌有嘉庆二十三年《重修吉安乡祠合德堂记》,记录着会馆的变迁。扶梯走上二楼,昔日的观戏台,外圆内方,金碧辉煌,让人感受到艺术的精致和魅力。前堂有道圆门通向天井。翠绿的枇杷树下,一只小黄狗摇头摆尾。凋谢了的一串红、月季花似乎经过了几世纪的风雨,留下满身创伤。
会馆的密布和重要地位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特有的“吴城文化”现象。由于水客商贾行集如云,各地会馆应运而生。全镇有48座会馆,如 “全楚会馆”(湖南、湖北)、山西会馆、徽洲会馆、浙宁会馆、福建会馆……
吴城始于秦汉,兴于南北朝,盛于明、清,水路四通八达,经鄱湖入长江,畅通皖、苏、浙、鄂、川。自汉晋以后是南北官道:大运河——长江——鄱阳湖——赣江——大庾岭——北动中的重要码头和交通枢纽,也是木材、盐、纸、粮、麻、茶叶、糖等 物资和海产的集散地,对江南的经济发展功不可没。乾隆盛世,吴城的口岸转输经济功能已超过省府南昌——常住人口7万,流通人口2万。街区形成了“一镇、六坊、八码头、七垄十八巷”的格局。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外国商品很快涌进这座通商口岸。“洋油”、“洋火”、“洋布”用“洋船”装来吴城,“美孚”、“方庆孚”、 “亚细亚”煤油公司相继成立;火力发电厂的建成标志吴城已进入“现代化”的年华。商贸发达,富豪享乐,也活跃了戏剧以及色情业、赌赙业。它还成为失意文人和贬谪官员快乐的“放逐地”。到了晚上,岸边樯帆林立。劝酒声,赌博声、调情声和充满诱惑的民间小调不绝于耳。吴城堪称寻欢作乐的闹市、灯火通明不夜天。
是什么让这座繁华商都跌入萧条、没落?1939年,日寇空军与海军的狂轰滥炸葬送了古城的过去,十年浩劫又几乎摧毁了它的“仅存文化”。
吴城就这样渐渐消亡吗?
当然不会!别看现在旅客少,到11月份之后,来看天鹅、仙鹤的游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外国友人。那时,旅馆都难找呢。当地人的话里充满自豪。
是啊,那是怎样壮观的人间奇景!去冬,我曾伴着红日走进湖滩。远远近近都是越冬候鸟的世界。风姿各异,璀璨夺目。白天鹅扇动优雅的翅膀,像雍容华贵的公主在晨光中舞蹈。白鹤伸出长长的脖子,高傲地注视着不速之客。清潭中鸳鸯情投意合,相互嬉戏,不时荡起晶莹的水花。天空中一阵阵鸟群飞向太阳,在霞光中闪烁,发出悦耳的叫唤 。大雁、野鸭组成了庞大的团队,有的在操练觅食的基本功,有的在用激越的嗓音练习声乐。人看鸟,鸟也在惊异地打量着人类朋友。相机、摄像机、望远镜,对着鄱湖,对着天空,对着群鸟……深情地对话。
吴城已是世界候鸟观赏的旅游中心,赣鄱大地的灿烂明珠。我默默地告慰祖辈:吴城,已获得新生,它正容光焕发地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