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儿时,湾西头不远处的河堤弯弯曲曲,很长很长,长的没有尽头。向北,我沿着河堤走到了长李湾,向南,我沿着河堤走到了五架山,从未望到河堤的尽头,不晓得哪里是河堤的头,哪里是河堤的尾?
河堤沿河而筑,河流有多长,河堤就有多长。自从筑成了河堤,洪水不再泛滥,"六李丁曹,大水涝涝"的洪灾不再有了,洪水挡在了堤外。大人们告诉我们伢,河堤是用来挡洪水的,一旦河堤决口,那就不得了了,所以,每年生产队要组织劳力修堤,雨季组织力量巡堤。记得儿时也跟着大人们去巡过堤。
堤坡上长满了护堤的草皮,这草皮起初可不是野长的,是一种专门护堤的植被,生命力极强,只要扎下根就会越长越多,越长越旺。生产队的牛最喜欢吃河堤上的草皮了,尤其是刚刚露青的草皮。冬天草皮干黄时,我们就用火柴点燃干黄的草皮,火借风势,十分壮观。我们晓得,草皮烧不死,春风吹又生。
我们湾里男伢们都在河堤上放过牛,放牛很简单的,把绳头上的铁钉子扎进堤坡上,牛就会把五米半径内草皮吃光(拴牛的绳子也就五米)。拴好了牛,我们就提着粪筐迎堤捡拾牛粪。捡拾完牛粪,就围坐在爹爹身边,听爹爹讲"鬼故事"。什么"吊死鬼"、"月子鬼”,好多好多。爹爹讲的最多的就是"吊死鬼",他用手指指不远处堤坡下的一口烧砖的窑,说上湾一男的就是在那窑内吊死的,谁谁走夜路在堤上看到有一颗绿脸的人头,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咧到耳朵那里,手里拿着绳孑,脚不着地一直跟在人后面......据说鬼找到一个替死鬼才能脱生,是上湾里的那吊死鬼还在找替死鬼,第二天谁谁就生病了。听了这个"鬼故事"后,我们都不敢往窑的方向走了。牛也不往那拴了,那儿的草皮长的格外肥。听大们人说,牛的眼睛能看见鬼。有一次我们三个伢在堤上放牛,突然一头公牛昂起头使劲叫唤,扯起堤上拴牛的铁钉,往那口窑的方向跑去,尾巴翘的老高老高,牛看见鬼了,吓的我们仨撒腿往湾里跑,头也不敢往回看。后来才知道那头牛是发情了,看见了潘郑湾的那头母牛了。
长大后才知道大人们讲鬼故事给伢听,是吓唬伢不要到处瞎跑,尤其是晚上,天一黑就回家睡觉。喜欢听大人们讲鬼故事,每次听的毛骨悚然,身上起鸡皮疙瘩,仍听的有滋有味,鬼故事有板有眼的让我们十分好奇。
南方的夏天,夜最难熬,一到傍晚,大人们把家里竹床搬到河堤上,一排排摆放整齐,我们跟着大人们在堤上乘凉,有大人们在,我们也不怕鬼了,晚上大人们也不跟我们讲鬼故事了,担心我们夜里做鬼梦。我们躺在竹床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便好奇地问大人们天上的故事,渐渐地,银河、牛郎织女在我们的脑子里留下了浅浅的印象。伢们的夏天,在母亲的蒲扇下,躺在竹床上,数着星星长大。
河堤,挡住了洪水,喂肥了耕牛,见证了我的童年。童年,家乡,那是我永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