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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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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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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如希望栩栩生

崔玉松

化疗的第十八天,早上洗漱的时候,梳子一梳就带下许多头发,我用两个指头捻着那缕发丝对自己说,开始了。

我知道化疗都会掉头发,同房的病友们说,第十四天,头发就成把成把的往下掉,我没有,我硬是多坚持了四天,别小看这四天,曾经给了我多少侥幸和希望,我总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我可以成为化疗史上的特例,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于掉发我还是有心理准备,没有像同病房的病友那样瞬间崩溃,嚎啕大哭。只是当这一天不可避免地来到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伤感。

果断地跑到美发厅剪头,师傅拿来平板让我选式样,我不是很认真,我说,你按我的脸型剪吧。发型不是很满意,但我已经不再挑剔,其实这短发又能坚持几天呢?

回到医院,主治医生看到我剪短的头发,说,掉发了?我说,嗯。他不以为然地说,掉就掉吧,早掉晚掉都得掉,病好后慢慢长吧。在医院掉发不奇怪,奇怪的是不掉发,虽然剪成了短发,但跟那些光头一比,我倒稀奇起来,每一个病友见到我都会问一句共同的话,头发还没掉啊?第一个疗程?而我的回到也总是千篇一律,第二个疗程,快了,估计做完这个疗程就跟你们一样了。

医院的病床一律白色,坚持一人一换,我往床上一躺,枕头上到处都是我的短发,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枕头到卫生间清理头发,同房的病友教我,用手撸一下,把已经掉了还浮在上面的头发拿掉,这样会好一些,于是撸头发成了我的习惯性动作。

看着满床的头发,我有些惭愧,把病床病房弄脏实在有碍观瞻,好在医生护士见怪不怪,没有人提出意见,打扫房间的服务员也没有一丝厌弃地一遍遍进来清扫,我不再为头发掉得慢而沾沾自喜了,我想起医生的话,早掉晚掉都得掉,还不如早点掉光算了。

这个时候头发已经不是头发,而是一蓬秋后的枯叶,或者是地埂上割下晒干的枯草,不是长上去的,而是暂时堆在我的头上,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掉得到处都是!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有,病床上、枕头上更是拍不尽的头发!我不敢梳头,不敢洗头,甚至不敢用手去摸,它脆弱得不堪一击,好像我走路不小心,它都会掉下来。

第二个疗程的治疗很快结束,第一天辅助,第二天化疗,第三天再辅助,第四天生白针,我的头发虽然天天这么掉,到底没有掉到不堪入目,倒是我没了耐性,在生白针打完的那个下午跑了出去,把头剃光。

洗头的小丫头一边洗一边说,太恐怖了,我从来没遇到过,手一碰头发就掉了,我说没事,你放心洗,掉了也不怪你,有本事你能把它们全洗光,剃头的钱就不给师傅,全给你了。剃头师傅比较镇定,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在做化疗?我很奇怪,按说他这个年纪根本接触不到这种事,他说,我妈妈做过化疗,她乳腺癌。我轻松地说,我也是。小师傅的话让我对光头忽然释然了,虽然美发厅的师傅们仍有几个站在一旁偷偷拿眼睛朝我瞟,我大大方方地把手机交给大姐,让她给我拍照留念。

从检查出乳腺癌到现在,我身上的东西开始离我而去,先是乳房,当医生毫无商量地切下我的乳房的时候,我没有一丝惋惜和不舍,因为它会要了我的命,如果我舍不下它,我就有可能失去这个世界。现在是头发,头发是一个女人情感的寄托,古代的女子,会把自己的头发剪下送给心爱的人,送给情人的头发叫青丝,是爱的信物。我这个就只能是头发了,剪下它、剃了它,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也是一种人生的取舍,在生与死面前,我妥协,为了活着,我舍了我的乳房,又舍了我的头发,你总该让我活下去吧?或许死神就接受了这个交换,让我活下去呢?

其实,换一种心态,剃头也是一种希望,就像地里的杂草,刨除以后才能重新播种,重新长出新的希望,那么,剃头于我,只不过是在剔除没有用处的枯草,把身体养好,为头发的生长重新建造一块肥沃的土地,待到头发重新长出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恢复正常,我的新生活也会即将开始,这样说来,头发舍了才好.

舍去这一头的长发,生出的该是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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