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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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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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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鸡蛋


                                       崔玉松

    我拿出五个鸡蛋,在锅里放上水,将蛋壳一个个小心打碎,轻轻地倒在锅里,待水慢慢翻滚涨开,迅速地盖过鸡蛋,鸡蛋慢慢合拢,蛋清变白,包裹着蛋黄,圆润而光滑。我舀了一小勺白糖放进碗里,关了火,小心地把刚煮熟的鸡蛋舀进碗里,静静地放在餐桌上......

六年前爸爸查出喉癌,根据医生的建议,我们选择了放疗。放疗以后,喉咙受到了严重烧伤,白细胞迅速降低,喉咙时时处于高热状况,稍不注意,喉咙就会肿得连一口水都难以下咽。为了给爸爸补充营养,方便吞咽,我们每天早上都给他煮糖水鸡蛋。

爸爸走的那个早晨,没有一点预兆,我同往常一样把锅放在火上,装上水,拿出五个鸡蛋和一只小碗,把鸡蛋一个个轮番在碗边磕一下,轻轻掰开蛋壳,让整只鸡蛋完整地躺在碗里,小心地把鸡蛋倒进锅里,把火调成小火。为防止粘锅,拿出锅铲轻轻抄一下锅底。再用小勺小心地捞去水面上的沫子,水慢慢翻滚开来,蛋清随着翻滚的水慢慢变成白色,完整地包裹着蛋黄,两分钟左右,我在碗里加上白糖,将煮好的鸡蛋一个个舀到碗里。可是,不知道是因为鸡蛋不太新鲜,还是下锅的时候,水过于滚烫,有一个鸡蛋居然散了,蛋黄散在碗里,看上去十分的别扭,我硬着头皮把鸡蛋递到爸爸面前,看着他把四个鸡蛋一一吞了下去,散的那个没有再动。我心里想,明天我一定要把五个鸡蛋都煮得完完整整,一定不会再煮成今天这种模样。

吃过鸡蛋,我和妈妈陪着爸爸到医院输液,输液的时候,他还比划着对我说:让你妈妈回去睡觉,这点时间以来她也够辛苦的了。液体输了一半,父亲忽然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说了一声,给氧!我急忙请医生接上氧气,依然没有一点转机,医生们连忙组织抢救,又是吸痰,又是人工呼吸,可是父亲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在哥哥、嫂子和我的看护下慢慢地睡去,眼里还含着笑容。

送走父亲,我的头一直疼得厉害,晕晕乎乎睡着的时候,常常做梦给爸爸煮鸡蛋,但是梦里的我,依然没法把鸡蛋煮的很好,依然每次都煮得一片狼藉。那个煮散的鸡蛋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独自一个人,不用咽泪装欢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懊恼的眼泪,我懊恼没能让在爸爸离世之前,好好地吃上完整的五个鸡蛋。他明明可以吃下五个鸡蛋的,因为我的缘故,只吃了四个,那可是他人生的最后五个鸡蛋啊!

在梦里,爸爸伤感的对我说:这个家拖累你了!醒来的时候,我已是泪流满面。爸爸把他的死看作是他责任的放弃,或者说是他责任的转嫁,他放不下体弱的母亲,放不下弟弟的顽劣,放不下哥哥的怯懦。他知道,他是蒜头中间的那根杆,把这家里的每一个人围拢在一起,他走后,这根杆变成我了,我会把这个家好好的团结在一起的。我真切地感到:爸爸那双坚定的眼睛从来未曾离开过我,一直都在注视着我,注视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周末,我早早起床,到厨房煮鸡蛋。老公起床后看到桌上的鸡蛋,很高兴地端过来吃的一干二净。后来,慢慢的,时间长了,他也不愿意吃了,可我依然不声不响地坚持着。由于长时间的坚持,我终于可以把鸡蛋煮的完完整整,鲜嫩可口,圆润光滑。可是,我的爸爸,那个只能吃下鸡蛋的人已经走了,再也吃不了我为他煮的鸡蛋了。

看着那一碗无人愿吃的鸡蛋,我的泪又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我是再也煮不好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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