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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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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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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他乡

1

我像很多人一样,被命运之神拽到了他乡。在他乡会遭遇到何样风景,经历过之后,才能心里有数。不过,可以这么说,神灵并没有眷恋我,保佑我走好运。以至于我在他乡,得到了一个“穷困潦倒,无所建树”的结果。这并非是我本来的意愿,而是我人生之大不幸。

我,人在他乡,无依无靠,孤苦无助;艰辛耕耘,种瓜得豆;神情沮丧,满目苍凉;前路茫茫,且行且逃遁……

当年, 我青春年少,懵懂无知, 举止轻率,有欠思考。辞去了正式教师的职务,远赴边疆,报效国防。为求发展,选择当兵。当年的国家政策是隔省招兵。我所在部队的干部、士兵,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员,都是来自部队驻地靠北的某个邻省。我所听到的基本上都是异乡口音。这些人很爱吃辣椒,还没等到菜地里种的辣椒成熟,就被他们摘着吃光了。偏巧我又是一个不爱吃辣椒的他省人。

我一个从大学毕业去到他们中间的异地人,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块孤石,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海水的淹没。他们中有小学毕业的,也有初中的,少数佼佼者读到了高中。不属于相同的省份者,是很难以同乡的身份进入到他们的圈子中,加上学历又高出了那么一点点,这样,被改造的对象舍我其谁也,非我莫属了。

我先是被送到部队所属的农场干了好几年,耕过田,插过秧,更多的是去深山野岭放牛,朝夕与几十头水牛相处,倒也与它们处出了感情,感觉到牛比较好相处。

我感受到了我所学的知识和做人的尊严,一点一点地散落或丢失在荒山野岭中。后来,我又被送到西南边陲鹿X县的大山中,一座部队所属的五七干校,接受劳动改造。那里满山遍野都种植的是木薯,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天苍苍,野茫茫”,唯有木薯在疯长。每天都要与毒蛇共舞,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熟悉了过山风蛇、眼镜蛇、银环蛇、金环蛇等毒蛇的生活习性。在干校接受劳动改造期间,稍有不慎,人就有可能遭受到毒蛇的致命攻击。

等我返回部队原驻地时,那些当年与我同时间到达部队的异乡战友,多数都成了我的上级或者领导。我虽然从军二十多年,始终也未能混出个人样来,人在他乡或在他乡人之中,还能怎样?

差不多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职务又上不去,我只好脱下戎装,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此时的我,更加举步维艰,年事已高,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还来不及积累经验。那里又没有战友,没有同学,没有乡亲,所有的一切我都得从头开始,相当于又来到了另一个他乡。我期待神灵帮助我,可是神灵不知道都躲藏到哪儿去了,始终也没见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我自己去勉强的支撑着。我向比我年轻许多的人请教,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行进,勉强应付着日常的工作,求得维持生存下去的一匙羹。在那些日子里,我唯一只能选择默默忍受,好不容易熬到了提前退休。

2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南方,也即是我当兵时曾经呆过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我是来打工的。我与当地的人有了较多的接触机会,看到了当地人也是长着黄皮肤,黑头发,与我长得没有什么异样。饮食、生活习惯几乎大同小异,相差无几,也就很快地适应了环境。

只是语音相差较大,我见到当地人的嘴巴在不停的动,就是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不知道他们所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在开会布置工作时,我不得要领,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将要做什么,而他们又要我去怎样的做。当地人在一起讨论问题时通常都不讲普通话,基本上都讲当地話。我经常被他们用当地話取笑,反正我也听不太懂,他们笑,我也跟着一起笑,这就使当地人笑得更加来劲和“开心”。有好心人悄悄地告诉我:“他们这是在讽刺你,其实也是在骂你!”我也无可奈何。

我比较喜好打篮球,不讲话时,大家还能跟我一起玩着,反正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但只要我一开口,人家就会听出来我是外地人,就会坏事。他们就劝我去休息,或者让我去充当“裁判”,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我,他们不乐意跟外地人玩。即使我有时不识相,非要赖在场上不离去不可,他们也不会将球传给我。他们这样的搞法,让我既非常尴尬,又十分苦恼。

我见到当地很少有人在看书、读报,或者学习其它知识。大多数人都在忙着搞钱、花钱。大街小巷中举目观望,打牌的,玩麻将的,唱K的……随处可见,这让我有点不习惯。我极力想静下心来读些书,写点东西,却常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噪声和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所干扰,迫使我浪费了生命中的一些宝贵时光,也使我在心灵上受到了一些打击。

我非常向往或期待同当地人交朋友,但是,他们却以一种怪异的眼神和鄙夷的目光注视着我,心里在猜测这个外地人是从哪里来的?肯定是从一个非常穷的地方来这里的。如果他的家乡比这里富裕,他哪里会从千里迢迢之外到这里来呢?

客观的讲,我的家乡近年来是越来越不景气,虽然那里在历史上也曾经是一个文明之乡,曾经出过许多精英,其中还有一位是全球名人,用了近30年的时间为全人类贡献了一部医药巨著。大自然给予了那里人们的肥田沃地,让那里的人曾经非常兴旺发达。

近年来,那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田地荒芜了,人丁衰减了,再也看不出昔日兴旺的景象或者存在着有好转的希望。房子还是那些旧房子,路却越来越难走了,十分贫穷。说到底,还是缺钱。如果有钱,照样可以盖楼房,也可以修公路,同样可以买汽车,也会有人到那里去寻找梦想。我与家乡的多数人一样,选择了远走他乡,走在了他乡的苍穹下。

3

我有时也在思考,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出生地,即那个被称作家乡或故乡的地方。那里有父母、亲戚、乡亲、同学、玩伴、好友,等等。有从小就习惯了的食物,有听得懂、听着亲切入耳的乡音,有人还有“青梅竹马”……

不呆在自己的家乡,却跑到别人的家乡来,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你让别人是欢迎你还是排斥你,这明显成为了一个问题。

然而,因为有了一些原因,现实是地域间贫富悬殊太大。人性的弱点之一就是趋富避穷,因此,无法阻止人们去向更为富裕的地方流动,这原本就是属于无可厚非的事情。

对有些外出打工者而言,妻子和孩子不能跟自己在一起生活,孤独一人前往一处不知底细的他乡谋生,委实是一种无奈之举。

一个外乡人来到了一个新的不熟悉的地方,与当地的人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一种关系——客人和主人。客人在主人的地盘上,所有的言行皆要仰主人的鼻息。主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只能干什么,只有干好的份儿,容不得客人还有自己的想法;主人不让你干的,你干了也是白干,甚至会收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我来到他乡已经有十多年了,实指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得到我自己应该有的回报。其间,每年的365天,我未曾休息过一天。每天清晨六时半上班,晚上六时半才下班,默默地耕耘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没有任何奢望和私念,只想通过自己的勤奋劳动,换取一匙维持生存的汤水。然而,现实却与我的愿望相差甚远:我拥有与当地人相同的条件,付出与当地人相等的代价……所得到的回报只有当地人的五分之一。

另外,我的业余文学爱好也受到了极大的扼制或打击。我向当地的有关媒体所发的文学稿件,也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当地还有人在竭力诋毁我,辱骂我,刁难我,有时还会弄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硬是往我的头上套,让我损失了一些本不该损失的。这无异于将我推到了两难的境地:选择继续吧,同样还是寸步难行;选择放弃吧,我心中还有太多的留恋和牵挂,一时又难以割舍。

我用去了差不多一生的经历,收获到的体会是:在家千般好,他乡万事难。家乡再穷有精彩,他乡虽富却无奈。人在他乡,感受不到那份乡亲的温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他乡的冷漠、挤压、无助和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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