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籍小战士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所在的单位分来了十多个北京兵,年龄都在十六七岁左右。他们活泼、青春、好学。他们虽然来自京城,但远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娇气。其中有一个叫王京曙的兵,特别勤奋,好钻研。
那时单位承担了一项探测大气成份的任务,每天三次定时施放直径两米宽的高空气球,气球底部悬挂着无线电探空仪,通过雷达接收信号,测量大气中各种成份的数据。京曙一有空就钻研雷达、探空仪。他无师自通,竟然达到了会修理的程度。以至于机器一旦发生故障,他都能迅速地排除。
气球用氢气充灌,每天的用气量都在十瓶以上。所有的氢气都是战士们自己配制,其中经常参加这项工作的就有王京曙。他们在制氢室里用氢氧化纳加上锡铁粉,通过化学反应制作氢气。
制氢瓶,一直以来都是用无缝钢管制作。在“抓革命,促生产”的日子里,有人提出“节约用钢”,改用环氧树脂材料生产制氢瓶。据说,这批产品在其它地方的使用过程中,曾经发生过事故,但一直以来未明令禁止使用。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写材料时,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不一会儿就有人电话报告:“氢气室出事了”。我赶到那儿一看,氢气瓶爆炸了,王京曙已经躺倒在地下了,眼睛、鼻孔、耳朵等处有少许出血。等救护车赶到时,我在一名战士的协助下,亲手将他抱到了车上。
当晚,医院来电话告知,王京曙由于受到气体的猛烈冲击,内脏皆已破裂,在来医院的途中就已停止了呼吸。
上个星期,他才刚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他父母就他一个独儿子。
他们从北京赶来,母亲一见到宝贝儿子,当场昏迷;再后来,因为儿子的失去,剌激太大,身体时好时坏……
部队给他追记了三等功,并追认他为烈士。在追悼会的现场,师首长和很多的战友都禁不住失声痛哭。
此事发生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单位的指战员们都摆脱不了内心的悲伤。这位小战士平时的人缘关系特别好,因为在单位里就他年龄最小,天生的一副娃娃脸,大家都喜欢逗他笑,他从未生过别人的气。他嘴巴甜得很,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他都能与他们相处融洽。
他平时学习非常刻苦,我经常见到他在业余的或者休息的时间里,拿着高中的各科课本在自学,不懂的地方他就请教别人。他经常请我教他,我只要是对那些知识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会给他讲解。我这人就这付德性,懂就说懂,不懂就说不懂。我不能不懂装懂,没有确切的把握而去应付别人,我要对别人负责。他问得最多的还是高中数、理、化等课本中的问题。我同他在一起,经常学习或者研究到深夜。
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条件允许,他想争取到部队院校去学习、深造,毕业后,还是回到原单位继续尽义务。
多好的京城小战士,他永远活在了我的心中!
雷锋式好战士
那年,我还在当兵,父亲孤单一人在家里,不幸中风摔倒去世。我从几千里之外的部队驻地星夜赶回,还是没能赶上在父亲闭眼之前,让他看上儿子一眼。我抚摸着父亲的尸体,虽然他的全身已经冰冷僵硬,但他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也许是在哀怨他在临终前也未能看上自己的独生儿子一眼。我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双眼,他才安然地合上了双眼。
我在想,即使是他老人家的躯体已经去了,但眼睛却像他的灵魂一样,保持着灵性。我亲手抱着父亲的尸体,安放在棺材里,洒上鲜花、绿叶和石灰等,祝愿父亲在天堂里一路走好。我在父亲的棺材前长跪不起,默念着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和尽职尽责。
父亲在世时,我还没有脱去军装。人们都在说,自古忠孝两难全。父亲在晚年,我也没有能力将父亲接到身边赡养,导致他只能弧单一人留在农村的家里,而我却在几千里之外的海防前线站岗放哨。他只好一人孤寂无助,形影相吊。尤其是在病重期间,生活无法自理,身边又无人照顾,饭没得吃,水没得喝,疾病又得不到及时医治,身边又没人对他进行心灵抚慰。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法对他精心照料,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左邻右舍或者亲戚的帮助上。然而,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无法像自己的子女那样进行周全的料理,致使父亲饱受疾病的伤害。
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对父亲未尽到义务的愧疚感。我想把父亲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些,以弥补做儿子的缺憾。但是,苦于我当时的经济能力不足,我当兵的那些年的月津贴,第一年6元,第二年7元,第三年8元,第四年10元,第五年15元,第六年20元;提干后,一直徘徊在52元。除了急需的开支之外,我手头上的积蓄一共不到300元。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带在了身上,但是觉得要把丧事办下来,这点经费是远远不够的。雷锋式战士韦民安知道了我的困境后,立即解囊相助,从他多年的积蓄中拿出200元交给我,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韦民安按照“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要求自己,时时处处做好事。他做好事从不留名,只要知道了战友中谁有困难,他就会倾力去帮助。那些得到帮助的战友们,很久以后才从别人那里知道是他做的好事,有的人甚至一直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伸出了援助之手。
韦民安在部队期间,非常的勤俭节约,他穿的衣服、鞋子等,破了就自己动手补,再破再补,补了又补,一直到实在无法补了,他才换新的。他将每月几元钱的微薄津贴积攒起来,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战友,或者给单位的图书室买书籍。
我读过很多本他买的书籍,例如,《毛泽东选集》《红旗飘飘》《雷锋日记》《南京路上好八连》《欧阳海之歌》《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可爱的中国》……从书中学到了许多有益的知识,汲取了许多的精神营养或者正能量。
他星期天很少休息,战友中要是谁有急事要办,他就会帮着代替值班。
他被评为了学雷锋先进个人,参加了军区学雷锋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各地去巡回讲演。
我原以为他表现那么好,肯定是来自于农村,因为那时在部队,无论是复员的士兵,还是转业的军官,原则上是从哪里来还回到那里去。农村来的回到农村去,找工作相当难。因此,农村来的兵在部队期间表现都比较安心、稳定、优秀,或多或少持有一种想通过当兵来改变命运的心态。城市来的兵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回到城市后,工作比较好找。因此,城市兵到了义务服役期满后,很多会要求回到城市中去。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韦民安却是来自城市,而且还是大城市——天津市。他在部队工作了十六年。
石城籍士兵
有一年,连队补充了十几名新战士。通过交谈,知道他们中有三个是来自岭南的石城,他们给我印象十分好。三个人都长得英俊,身材修长,皮肤光滑富有弹性,符合中国帅哥的标准,找不出岭南人有些眉棱较高的那种特征;脾气温和,礼貌待人,从未与周围同事发生过口角;勤奋好学,又不追名逐利;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做事让人放心。
他们的个人优点是,其中一人自学成才,写得一手好字,逢年过节喜庆时,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请他去写东西,他从未收过别人的一分钱,完全是“雷锋式”的举动。他的文章写得又好,各类文学作品经常地见诸报端。他谦虚好学,不懂就问,进步很快。教给他的知识,他能做到过目不忘,而且很快地应用自如。
另一个炒得一手好菜,无论是鸡、鸭、鱼、肉,还是萝卜、青菜,经他的手一倒腾,香甜可口,回味无穷。他一有空,就去地里种菜,种出的菜品种繁多。他还经常参加养猪、养鱼等,为改善连队的伙食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年年被单位评为优秀战士。
还有一个会修电器,无论是不发声、没图像的电视机,还是不制冷的电冰箱,经他一修理,台台欢歌笑语,乖乖地为人们服务。当时单位用的摩尔斯收、发报机,雷达的全套设备等,都是他负责维修保养。他能做到让所有的机器设备保持良好状态,从未因机器设备不正常而影响到工作。
其中一人两年后被部队提拔为干部,并在部队工作近二十年,转业后分配在石城的政府机构里任职。另外两人也留在了部队,转为志愿兵,工作满十五年后,也回到了石城,分配在事业单位。
多年以后,当我退休闲居在家中无所事事时,他们三人联名写信诚邀我来石城。理由还蛮充分,一是岭南石城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有助于老人安度晚年;二是岭南石城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工作机会比较多,人可以尽其所能。
我也觉得他们的盛情难却,于是乎,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