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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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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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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在飘零

1

见过我的人,有相面先生,有亲朋好友,还有一些对我怀有好感的女人,也有一些其他的人……

他们,只是对我的那对又长又大的耳朵感兴趣。你要是问他们,我的耳朵有什么特色?他们会说,这对耳朵又长又大。

《面相学大全》上有一条这样的记载,耳朵长大的人,寿命长。但是,没注明原因。所以,很多人说我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以上!

我自己也经常对着镜子看,看着看着,就有点着迷:还真像那么回事。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非常幸福。因为我的内心指引我,不求富贵,只求健康长寿。人性的弱点处处有反映,其中的一点就是你喜欢听什么,就会信什么。我就喜欢健康,还期待长寿。多活几年,说不定还能看到我亲手写作出的更多、更有意境和更深感悟的作品;长寿一点,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个更美好、更理想的世界。

所以,时时确信自己有一副好身体,底气十足。

我的孩子,工作和生活在离开故乡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回家看望俩老的机会比较少。我不担心身体有问题,却害怕一对老家伙呆在家里孤寂无助。

退休后,于是我和老伴(妻子)选择了与孩子住在了一起,即使是有时难免受点委屈,也会选择顾全大局或者和谐。这一呆,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十多年。

我的工作单位在故乡。单位每年都要组织职工去进行体检,以便及时发现职工身体上的健康问题,防止由小病蔓延成大病;尤其是对那些65岁以上的老年职工,更为给力:即便是没钱发工资,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将体检费提前交给医疗体检机构,以确保老年职工的体检万无一失。

在我和孩子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因为离得远,又不在同一个省份,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机会参加单位的体检。

对于单位来说,因为个人原因未参加体检的,只能给予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如果由此造成对个人健康上的不利影响,单位是没有丝毫责任的。对于我个人而言,住在孩子这里,或多或少会给孩子增添一些麻烦,在没有知道自己有什么病的情况下,让孩子付出一笔不菲的费用去进行体检,谁又好意思开得了这个口?

于是,年复一年的过着,让身体在不明不白的状态中度着日子,无奈而悲怆的踉跄在中国式的养老“模式”的路上。你去问一问天空下活着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病?在没有经过医疗机构的检查之前,有谁能回答得出自己有什么病!

古稀之年的生日刚刚过完后的第三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样,沿着绿茵的草地缓慢地散着步,原来每天走二十圈,每圈一百米,活动量不大不小,正好适中。

那天我只走了三圈,突然感到右边手脚麻木,酸软无力。想举手,举不起来;想迈步,脚也迈不动。这种状态大约维持不到三秒钟,突然轰的一声,我的整个人栽倒在草地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来,同时脸部和眼晴也有些变形。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成了这个样子。

我感到夕阳正在慢慢的被山峦和树木遮挡住,一缕昏暗的余晖映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孩子当时正好到外地出差去了。

这人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凑巧,生命中最信赖的、最依赖的、最视为靠山的人,在危及到生命安危的紧要关头,反倒是指靠不上和帮不了忙。所谓的命悬一线,此时我的生命,就这样的被悬挂在了空中。喊天不应,喊地不灵!

这不能不让人疑虑,这种养老模式能确保人的养老质量吗?能确保人的生命不被耽误吗??在晚年,有时人的生命,往往就决定在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之间。是否还能继续生存下去或者死亡,完全任凭个人的运气了。这,靠谱吗?

老伴和我是同学,她的年龄与我的年龄差不多。我们在一起过着这种离乡背井式的养老生活。人在他乡,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语音又不同,普通话和当地话很难交融,交际范围十分有限。她年老体弱,没有交通工具,对医护知识和救助技术等又不是很懂。她只能选择求助别人,说了几箩筐的好话,总算如愿以偿的找来了几个好心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我抬回到家中,放置在床上休息。

躺在床上,我总以为手脚无法动弹,只是暂时的,休息一阵子后会恢复的。哪知道我躺了十多个小时,还是依然如故,以至于连翻身都无法进行,小便必须借助器皿在床上完成。我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忽然想到,难道是阎王爷觉得我再继续留在人间,还是那么累、那么苦,是不是要把我带到他那里去享享清福?

我得好好的抓紧时间想一想,梳理一下那些过往的人生历程。三十一年前的那一幕很快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父亲那年六十六岁,在经过门槛时不幸被绊了一下,整个身子顷刻间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全身瘫软,无法言语。我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体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急忙将父亲背到当地的医院救治,那时农村医院的检查设备和医疗水平都十分有限。医务人员对父亲进行了治疗之后,只得明确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确实是无能为力。不久,父亲就与世长辞了。一直到现在,我始终未弄明白,究竟是什么病夺去了父亲的生命。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的遗传基因也许现正在我的体内发挥着作用。如果是这样,那我的情形就和父亲当年的境况没有太大的区别,就像是秋天已经枯萎的树叶一样,正在飘零。

2

第二天天一亮,老伴当机立断拨打了120救护车的电话,将我送到了医院。一家当地的山区县级医院。

我躺在病床上,几位医生立即为我做了检查,量血压、听心率……让我举手抬腿,我完成不了这些简单的动作。我看到医生在“肌力栏”中写的是:2。不久以后,我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所谓“肌力2” ,就是肌肉的力量尚未彻底丧失,但是已经相当微弱。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年长的医生反复地询问我是几点钟发的病,我回答是昨天傍晚18:00点。他抬着手腕仔细地看了看手表,并说现在是8:00点,离发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个小时。

二个月后,我才偶然从一份资料上看到,这种病,留给医生和我的关键时间,只有宝贵的三个半小时!三个半小时“内”或者“外”,治疗方法完全不一样,其效果也有可能会截然不同。

三个半小时之内可以采用溶血栓和扩充血管的治疗方法,如果效果理想的话,有可能打通脑血管,使患者恢复到病前状态,与正常的健康人没有什么截然不同的区别。

超过三个半小时之后,脑血管里已经形成了栓塞,血管下游的脑细胞已经完全坏死,致残率百分之百,而且永久无法逆转!

治疗时,则只有采用化瘀、抑制血小板聚集的方法,以防止更多的血管被堵。如果治疗效果比较理想,有望减轻残疾程度或者降低死亡率。

我的实际情况是,离发病的时间已经有十四个小时了,绝对不能实施溶血栓的治疗方法,用了也无效果,反而误了治疗,后果极为严重。

这就是一个健康的人,在患这种病之后,决定他是否能恢复健康或者致残或者致死的“关键三个半小时”。

可是,在我患病之前,谁也没有告诉我:上天没有告诉!菩萨没有告诉!!观音没有告诉!!先人没有告诉!!!认识我的人也没有告诉!!!我周围的人也没有告诉……

如果我知道这三个半小时,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躺在自己的床上,去等待自身去恢复“正常”,一定会设法争分夺秒地赶到医院救治的。也许,我现在还能与往日一样的健康,一样的可以在绿草地上散步和呼吸新鲜空气,一样的还能驰骋在运动场上,一样的参与同学们举行的聚会活动,一样的参与文友们举办的文学采风活动,一样的与大家有说有笑,一样的逛书店买自己喜欢看的书,一样的参加亲朋好友举办的庆典活动……

然而,这一切都已成为了“滚滚长江东逝水”,不可逆转了!展望未来,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我的健康,就毁在了这“要命的三个半小时”上。因为自己的“无知”和人际关系中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导致了一个有望恢复健康的人半身不遂,从此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残疾人!你要是想追问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只能非常宏观的说一句,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便说也说不清!而且是谁也说不清!!

3

医院安排我躺在603病房1号病床上。护士通知我,开始的前两天,从22:00点钟之后,就不宜进食和喝水,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进行抽血和测量“空腹血糖”等。

上午,医务人员履行完查房程序后,护士准时出现在我的病床前。护士手上托着一个白色的托盘,上面装有一支特大号的针头、橡胶管、盛血用的瓶子等。当针头刺进我的血管时,我浑身发抖,一阵冰冷的感觉从血管里迅速地传到了心脏,并且直通大脑。

我目睹了两大管殷红的鲜血从我的体内抽出。我不知道这么两大管鲜血,在我的身上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长成。我也不知道在我的体内还剩有多少管这样的血,要是让护士给抽完了,那该怎么办呢?!所以,第二次抽完血之后,我曾产生过眩晕,别人以为我睡着了。因不想影响医务人员的情绪,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将这一情况告诉给他们。

抽完了动静脉的血,稍事休息之后,就开始吃药、挂针。护士一边询问我的名字,一边翻看着挂瓶上贴的名字。当她们核对并认定为准确无误之后,主管护士开始为我扎针。我伸出干枯的手,她拿一根橡胶管在手腕处扎紧,就摸着血管扎进去。顿时,手背上出现了一大块青紫色,挂水的橡胶管里回流着殷红的血,一股胀痛感向我的全身袭来,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她赶快拔出针头,换另外一只手,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见到主管护士满头冒汗,双手在颤抖,护士也是人,不是神仙。她的心肠也是由肉长成的,不会是铁石构造的。

平时,我有点喜欢看她们那青春洋溢的笑靥,听她们那银铃般的说话声。此时,我似乎已没了这份心情。

主管护士作了一次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去为我找来了一位年长点的护士。年长的护士将针头轻轻地扎进了我的血管里,只是在进入时像蚂蚁咬了一口,随后凉凉的药水顺着血管进入我的体内。

每天上午,我都要挂针,大约需要三四个小时。

B超、心电图、胸透、CT、MR……很多项目的检查,都是放在下午安排我去进行。量血压、测血糖、大小便等常规项目的检查,则是提前预告一声,随时都可以让我按时进行。

三天后,主要项目的检查情况都汇总到主治医生的电脑里,显示出:左脑动脉血管栓塞,右半边身子肌无力(含脚、手、腰);血糖、血压、血脂、胆固醇、尿酸等值都远远超出了正常值的范围。

医生用幽默的语言解释着,前者是果,后者那些都是因,蛮富有禅性。这因果关系的大概含义,我最先还是从佛教教义中大致的了解了一点点。

老伴(妻子)租了一把只能半躺着的那种竹椅子,放在我的病床边,日夜陪护着我。白天伺候我吃药、打针、吃饭、穿衣,用四轮病床或者轮椅推着我到楼上楼下四处检查身体……晚上她就半躺在我的病床边的竹椅上。她的手放在我的被子里,一刻也未离开过我的手。好像她一松手,我就会从地球上消失似的。

我们的孩子,出差不在家,没人替换老伴。她日夜操劳,加上自己同样也是年迈体弱,在我尚未出院时,老伴就累病了。即使是这样,她还在坚持护理我,一直到现在。只要我还活着,她精神上就会有个支撑点,这与她活着我才有依靠和希望,是一样的概念。

人们常常向往的“白头偕老,相依为命”,其实也不是很难、很复杂。就为这个,虽然我现在活得十分痛苦和艰难,还不如到阎罗王那里去舒坦。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一定要坚持活下去。

2号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男病人,只是感觉到头有些晕。我见到他的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白天黑夜都在轮流守着护理他。据他自己讲,他还有子女工作在外地,具体是几个他没有透露。外地的子女暂时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看他,只是先汇了一大笔钱过来。他有那种众星捧月的良好感觉,确实像“大爷”一样,好像生病也是一种享受。

3号病床上躺着一位二十六岁的小女子,未结婚前她非常美丽,追她的男孩不少于一个连队。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一位非常富裕的男子。结婚两年后,不知什么原因让她患上了红斑狼疮,在省城大医院花费了三十多万元才治好。最近,她又患上了尿毒症,在医院里进行血液透析。我目睹了医生在她的颈动脉处,分别安装了两条管子,供透析时用,完后将管口封住。她每做一次血液透析大约需要四五个小时。我只见到她的父母有时来看她,从未见到她的婆家人和丈夫来看她。我好奇地探询过她一次,怎么没见到她的丈夫来看她。我见她笑得很尴尬,眼角处明显噙满了泪水的答道,他不会再来看我了。他有很多的事在做,不过与我的关系都不大。经常照看她的是一位男病友,患的也是尿毒症,长得有点像《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他的心地非常善良,经常帮助其他的病友。我得到他的帮助特别多,在我上下床有困难时他也经常帮助我,还帮我做一些别的事情。

4号病床给了某某局的一位局长,他住在医院里已经有两年多了,患的也是尿毒症。他每星期准时来做两次血液透析,做完后他就回去了。药费按月交由单位报销。他看上去身体状态还不错,精神状态也挺好。

5号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整天头疼,疼得起不了床。她在乡镇级医院治疗了很长的时间,始终查不出病因来。她从亲戚那里借了一点点钱,满怀期待地来到县城大医院治疗,她还以为大医院能给她一个明确的交待。护理她的是她的老伴(丈夫) ,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大爷,双耳已失聪,依靠拄着拐杖才可以行走。老大爷没钱租椅子休息,晚上老大爷就窝在老太太的脚边休息。一到深夜,我经常被老大爷弄出的响声吵醒。我想老大爷可能睡得很不舒服,所以很难睡得着。吃饭时老俩口在医院食堂里只买了一份饭菜,两个人分着吃。她在医院里只住了五天,趁医生未注意时,他们就悄悄地离开了医院。由于他们的行动不太方便,最终还是被医院的人带回来结清账目,才让她出院的:农村合作医疗为她报销了一部份医疗费,加上老太太借的那点钱,两项加起来还不够老太太的住院费。他们还欠医院一些钱,只好留下一张欠条给医院。据他们自己讲,他们生有两个女儿,都嫁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了。我始终没有见到这两个女儿露面。他们离开医院后,医生们在查房时曾经有过议论,怀疑老太太脑袋里长有东西、或者有什么病变。因为老太太付不起钱做CT检查,所以医生难以准确判断。如果怀疑是真的,那么老太太的生命,不久将会走到尽头。

病房的空间虽然十分有限,但毕竟不是真空地带,社会上的东西也会像风和空气一样,从门窗进到里面来。我在它们的影响下,得到了一些启示,例如,多子女多福气,子女越多,老了之后就越有尊严,越有福享,就连生病都是一种享受,在病室里也气度不凡。

还有就是,疾病对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贱富贵,都一样会生病。所不同的只是,在生病之后,有钱的、有权的、子女多的,他们也许能够被及时送医或者有条件得到较好的医治,对健康或者生命会带来一些有利的影响。

4

在医院里经过了十多天的治疗后,上天保佑,我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控制,没有继续扩展和恶化。在老伴或者好心人的帮扶下,由原来的没日没夜的躺着,慢慢的可以在病床上坐起来,背后拿棉被垫着。

医生说,我的脑细胞只是局部坏死,还有一些是好的,虽然它们也正在慢慢的老化。我自己感觉到还有一些思维能力存在,但明显的已不如以前。只要有思维,就还有灵感;只要有灵感,就还有写作的欲求。我让老伴拿出纸和笔,我说,她记。在医院里,我零零碎碎地写了一些诗歌和散文,虽然这些东西比不上小学生的作文质量,但那也是文字,一样的应该值得珍惜。

根据我的身体情况,医生建议我进行康复训练,第一步,让自己能够站起来,第二步,让右脚能够迈得动。

这种前景,对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我不想成为家人的负担和累赘,我必须设法实现生活能够自理,例如吃饭、穿衣、如厕等由自己去完成。

老伴用轮椅推着我,每天到康复室去训练。那里有专门的康复师负责实施。先对右边的脚和手进行针灸;再由康复师拉着我的右手、抬着我的右脚往上举,必须达到某种预定的高度;然后将我捆绑在一些机械设备上,悬在空中,所有的动作都由机器牵引着我去完成;然后还有电磁疗,将右边的脚和手的十多处接上电,用以刺激经络……训练项目比较多,由康复师设定每天的训练方案。

这样训练了一个星期之后,康复师让我穿上鞋站在地上。左右两名康复师一松手,我就乱了套,前后左右的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反复了几次之后,康复师纠正了我的姿式。奇迹终于出现了:不用别人扶,我自己可以站得稳!再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可以迈出第一步,并在医务人员的看护下,在康复室里一瘸一拐的可以走到五米长的路程。

我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检查费最高的一项就需要近千元,最低的一项也需要十来元,检查项目共有几十项;药费贵的一种需要五六百元,便宜的一种需要几十元;另外还有治疗费、训练费、住宿费、生活费、必需品费……每天花销一二千元。加在一起,是一笔非常大的数字。

我不得不盘算,我这条残缺不全的老命,值这么个数吗?

有人会说,生命和金钱,孰重孰轻,理论上的回答也许是前者,客观上的回答也许不尽相同:没生病的人或者不需要住在医院里治疗的人,回答起来则非常轻松,反正不需要自己掏腰包或者掏得比较少;恶病在身的人或者在医院里治疗的效果又不那么明显和理想的人,回答起来则比较沉重,因为像自来水的开关被打开了一样,钱像自来水一样哗哗地向外流!一次流完了,怎么办?

未来还要继续。我必须要为我的家人,我的后人,尤其是我家里那些比我年轻、比我健康的人考虑,不能将家里的那点钱全部用罄,或者欠上一笔永远也无法还清的债务。万一他们急需用钱怎么办?

我把我的决定解释给老伴听,并让她到医院的财务室去结清我住院期间的费用,最好是不要留欠条。

医生给我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降血糖、降血压、降血脂、降尿酸和抑制血小板聚集的五种药,我必须要终身按时服用,直到心脏停止跳动为止。先带齐一个月的药,此后每个月我要来医院拿一次药,顺便检查一下身体的变化情况。

出院后,我必须注意做到三个坚持:坚持按时服药;坚持锻炼身体;坚持清淡饮食,多吃蔬菜,多喝水。

老伴用轮椅推着我,缓缓地离开了603病房。我向医务人员、病友、认识的人,表示了衷心的感谢。分手时,挥挥手以示告别,未带走一丝忧伤迷茫和惆怅!

我躺过的1号病床,很快的就安排了其他的病人入住。

我坐在轮椅上,在离开医院的大门时,回首看了一眼这座曾经、正在和将要救治无数生命的大楼;当然,有时难免也会有生命在那里消失。它显得那么的神奇!

这一次,我算是活着离开了这座大楼。我看到,此时的太阳已经偏西,而且正在慢慢地下山,但是,阳光依然还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美好;路上,不时有树叶在飘零,而且还有一二片掉落在我和老伴的身上……

我认为,生命的里程本来就没有一个定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人生本来就是一次走向坟墓的旅行,死亡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用不着害怕,也用不着性急。

回忆起住在医院期间,我所在的那个楼层的病房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亲眼目睹到,有的人被推到了医院里的太平间。

检查结果还显示:我的左右两侧颈动脉和脑动脉中段已经重度狭窄、钙化,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或微妙。

这一次,我之所以未被推到医院里的太平间去,是否与我的那对又长又大的耳朵有关系?如果是,我得好好的对它们予以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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