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字结缘近半生,写过无数篇日记,但那篇写在月光下的日记,却总能在我产生懒惰想法的时候,给我以警醒,让我把追梦的目光投向远方。
在一个大豆摇铃,玉米灌浆,红高粱燃起火把的中秋,那一年,生产队在离屯六十多里路以外的松花江边,开荒种了一部分尚未成熟的庄稼,按队里分工,我同另外五个青壮年每人带了一点路上吃的干粮,赶着一头老牛拉的“吱呀”作响的胶皮轱辘大车,在天刚放亮的时候,就慢悠悠地赶往松花江边,一个名叫商业渔场的地方。
拉车的老牛确实有股牛劲,走走停停,几个人只好前面拽,后面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休憩的地方是当时的商业渔场场部,说是渔场,其实就是建在江岸上的一处一间大小,低头才能进去的干打垒窝棚,旁边有两间墙皮脱落的土房,用来装渔网。
吃过晚饭,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在这里过夜,当然没什么被褥,几个人躺在存放渔网的屋子里,为了抵御秋夜的薄寒,只能钻进用来装渔的草包里。一天的劳顿下来,躲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啊!但是,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你的日记还没有写完。我支撑着从随身携带的破旧帆布包里,拿出半截铅笔,一本封皮漆黑的破旧笔记本,准备写今天的日记。
我们休息的网房子,有一处一尺见方,用几根木棒做成的窗户,时近中秋,一轮圆月高挂苍穹,将清辉洒进这个黑暗的小房子里,我强忍阵阵袭来的疲惫,精心构思当天的日记。
江水拍岸,夜鸟幽啼,娃鸣阵阵。
轻柔的月光下,我趴在散发着鱼腥味的网堆上,在另外几个同伴此伏彼起的鼾声中,写下了那篇让我终生难忘的日记。
也许,追梦者的人生,注定是寂寞的,必须经历常人不能承受,也不想承受的艰辛。
1981年,因家庭生活陷入困境,家里无力供我完成学业,我不得不含泪告别校园,回到当时的生产队,当上了一名不算合格的社员。在最初那段沮丧、彷徨的日子里,我感到前途无望,每一天,内心都承受着命运的不公,带来的巨大压力。我自幼酷爱文学,一直把成为一名作家,当作自己的人生理想,回乡务农后,一年四季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体格单薄的我难以承受,自学写作过程中,还要不时听到“麻袋子绣龙袍,不是那块料”的讥讽,在体力与精神的双重负荷下,曾经想到过放弃,但是,远方理想的呼唤,永不言败的个性,让我哪怕在近乎绝望的困境中,洒一路汗水,让“我能行”的自我鼓励,在内心生根。
经过劲五年多的近乎悲壮的努力,我的文学作品陆续在省内外发表,2000年出版第一本个人文集《为了那金色的梦》;2007年出版长篇纪实文学《东部巨富传奇》,杂文(时评)集《固守流年》已通过编审,年内出版。我个人也从一个普通农民,走进机关,并加入吉林省作家协会。命运,发生了超乎预料的转变。
每每想起那篇写在月光下的日记,我的心中顿生万般感慨:理想是美好的,实现理想的过程却充满艰辛,人生的航船,起航时就要做好搏击惊涛骇浪的准备,没有可以轻松到达的港湾,只要高扬的征帆不倒,彼岸一片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