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老了

  曾以为，您坚实的臂膀可以扛起一切生活的困苦与艰难；曾以为，您粗糙的双手能抵挡所有的雷鸣与风霜，那时天很蓝、地很宽，远方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记忆中的您，能干又伟大，即便身高漫不过山边那棵杉树的十分之一，您依然是孩子心中的神话。那时我们还小，您恰壮年，父亲，一把铁锄头深挖着老小的希望！

  曾以为，您温暖的笑意可以消融一切遭遇的冰雪与冬寒；曾以为，您柔和的语气能够软化所有的锋刃与暗箭。那时日头正暖，月儿明亮，快乐是屋顶塞进来的一隙阳光。  

  童年是奔跑在田埂的自由烂漫，是夜里追逐萤火虫的朦胧浮光，是您轻轻呼唤小名的亲切哼唱……素色年华，不饰虚妆的您，徒手扶起众口之家的岁月，日子过得缺票少粮，您却未曾退缩不前，母亲，一根竹扁担挑起了儿女心上的光芒！

  总以为，我会很快长大，而您尚还年轻。总以为，时光不老，相聚来日方长。  光阴催人老，秋风不说谎。当回乡的路渐渐陌生，当熟悉的乡邻渐渐稀少，当脑海里热衷爬树掏鸟窝的男孩都成了爷爷，猛然发现，余生正不经意间被“未来还早”的念头一点点私磨掉。  

  那个一口气扒光两碗饭的父亲，如今细嚼慢咽只剩半碗的饭量，而母亲，有了开水泡饭的习惯。那些当家男人农闲时想出去拢拢堆的喜用借口,早已无需酝酿，天黑了躲在房间看看电视听听鼓词，不知哪天开始成了父辈们必修的功课，只有晨光未露便悄然下地干活的作息依旧不改。

  林荫小道上的依偎，夕阳闪耀下的对望，公园里你舞剑来我太极的相随，每每看到这些被时光慢慢熬就的真情，无不心生感叹：等到那一天，幸福莫过于——老来有伴！  多希望：我已长大，而您未老。

  当您走不了整条长路的距离，当您挑不起满筐粮食的重量，当您的脚步渐渐蹒跚、背影慢慢削短，当苍苍的白色占据您头顶，当深深的沟壑布满您脸庞，当您好一会才听到了我的呼喊……原来，您们真的老了！

  如今，只要儿孙绕膝，管什么富贵荣华追求梦想，陪伴，是最难得的渴望！

   他们老了，不再计较得失，不再计较输赢，不再催促我们远行，阖家团圆的日子是他们最欢乐的时光，无论其间有过多少担忧多少盼望多少解不了的思念。

  这是我们的父亲母亲，是这世上唯一不计回报的施主，是前世今生念念相续的缘分，是我们永远还不了的爱长情绵！

  他们老了，我们在哪里？

 （2018年10月6日初稿，改于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