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间以命题
听吧,骨骼的脆痛还记忆犹新,那些知名不知名的药水,以绝对优势穿透你,穿透蛋白堆积的身,穿透冰火交替的心。
霹雳还在云端游走,夏日结霜,狂燥的风抵不住魔道的黑爪,似堕深渊无望。声声安慰,是亲情撒下关爱的网,适时宠溺远行的孤单。
给时间以命题,去年盛夏无语的碑文,刮尽我半生憧憬,恐再难忘。跌宕的匆忙,随一次又一次的液体浸入身体,逐渐深刻,逐渐嵌进隔世的意念。
难得暂时无碍,便以为窃得多好的光阴——那日夜,竟以为独属于我的日夜!
晨起遇见笑脸,欢呼回应,痴痴地无邪,我们这些脱离人群的另类,竖立在孤岛,以鲜活的渴望,齐向噩运挑战,有人倒下,其他人继续勇敢。当灾难如此真实地切进,自觉屏蔽退缩的念头,每个人都不容置疑。
给时间以命题,放疗安养,游弋的孤魂野鬼从八方聚集一堂,各自碰撞出生命的微光。可惜这光,是从硕大机器发出的呲呲声而来,是从日复一日的抗争而来。然后接受溃烂的风险、蜕皮的事实,在死亡威胁下期待每个新生的白天。
当春光与柳影滑进眼帘,细水无声传递着温情,昨日的伤疤慢慢愈合,告别烈焰飞雪般的固有疗程,就算前方还有很多不确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给时间以命题:此刻,幸运属于我们——活着,与常人一样享受当下,这便是极好的成果。
(2022年4月1日)
疾风若梦
譬如窗外持续滑落的雨珠,譬如枝头不时响起的鸟鸣,生命的活力从未停止呼吸,就像走廊里缓步的人们,就像此刻默立遥望的小我。
短暂交集的“安居”,擦肩无语,却能体会各自心思,在肿瘤专科住院楼,我们是同条绳上的飞沫,或许阳光照见过未来,或许雨水冲刷至无影。
走廊宽敞而弯曲,路程不长不短,步子不大不小,刚好一百一十八步,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如此往复多次,看似平常的餐后散步,却似在生死之界游离。
在这里,没有更好,只有更差,只有你想不到的痛苦,只有比你更坏的处境。背着输液包慢走的人算是轻症,有轮椅代步的、有下不了床的、有整日整夜不停惨叫的……比起高昂的治疗费,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难题!
所有被冲动与梦想铸就的荣光,在此不值一提,眼前的光景,浓缩的人生,蝼蚁如是,命在弦上,轻轻一拨——或许便断了。
预想过很多种意外的不堪,却不曾设想过身受疾苦的画面,当不期然跌进命运的漩涡,唯有以挣脱羁绊的竖毅和笑看沉浮的心态坦然接受,并把艰难治疗的漫长过程当作一场幻梦。生命本如水,石过处,惊涛骇浪;回首时,梦过复嫣然。
雨水撞窗,长短扁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便纵有万种风情,终是随着下坠的时机化为乌有,顺应自然的转变,应是知天命的成熟吧。生当若飞鸟,疾风苦雨时,也不要丢掉奋力展翅的希望,守得雾散,薄云自清天 。
雨依然在下,鸟儿依然飞翔,久雨的黄昏,唯这一窗朦胧照见过我期待的明天。
(2022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