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树

又到了秋叶落尽时，我又可以透过窗户和中间隔着的树林看到对面楼前的沙枣树了，她今年似乎长高了许多，依然是树枝挂满灰白色的小树叶，小树叶在阳光下依然泛着银色的光芒，让我顿感温暖和力量……

大约是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当时我的生意极为不好，都快到年底了，公司账上几乎没有进账，一边要等钱发工资，另一边，税务局催缴房屋租赁税款，我心急火燎，心情沮丧到极点。

这时，我猛然看到窗户对面的沙枣树，她立在厚厚的积雪里，孤苦伶仃的，周围是不知名的其它树种，且早已光秃秃的，与我的处境太相似了。唯有不同的是：沙枣树依然披着茂密的灰白色的树叶，且树叶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过后，没多久，公司接了一个大单，使公司度过了难关，我认为是这个沙枣树在冥冥之中帮我度过了难关，从此，我就情不自禁地关注它的一切。

沙枣树对于像我们这样从小在连队长大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沙枣树耐旱、耐盐碱、耐寒冷、生命力顽强，可以在任何地方扎根、开花结果。连队盐碱地四周都有排碱渠，渠边或者荒芜的盐碱地见得最多是沙枣树，因为只有沙枣树才能在此存活和生长，它不仅有抗风沙、保持水土和改良土壤的作用，而且它的果实可食用。

记得小时候，只有当五月沙枣花开的时候，整个连队都弥漫着沙枣花香，我们才想起沙枣树的存在，沙枣花成喇叭口状，淡黄色，虽然花朵很小，很不起眼，但是，只要路过沙枣树，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将自己的鼻子凑到沙枣花跟前，将那淡雅的香吸进自己的鼻腔和肺里，此时此刻，即使性格再急躁的人，也会立即安静下来，做起事来也稳重了许多。这时，我们也会折一些沙枣花树枝，带回家，插进装有清水的空酒瓶里，然后，将它摆放在书桌上、或者饭桌上、或者床头前，这样，一连几天，家里都弥漫着沙枣花香了。

在那时物质匮乏的年代，吃沙枣果是我们的最爱，因为那年月，水果糖只有在春节才能买上，而且是限量的，好像每人每年只有半公斤，一种是圆长状的，有几十公分长，我们用手掰成一节一节地吃；另一种是黑色颗粒状外面包裹着糖纸，母亲将它们装进口小肚子大的行军壶里，然后，再把行军壶放在两层箱子的最下面的箱子里，以防我偷吃，只有遇到特殊的日子，如五一、六一、十一和生日时，才给我和兄弟分一两颗吃。为了满足我们对甜味的好奇和贪婪。所以，吃沙枣果是那时对水果糖最好的替代。

沙枣树有两种，一种沙枣树的果实是夏天成熟，果型小，且呈黑色，整个果实裹着黏糊糊的糖蜜，不易储存，所以 只能现摘现吃。

每当夏天沙枣果成熟时，我们几个男孩就会三五成群，顶着炎炎烈日、穿梭在沙枣树林里，寻找那棵果实最黑、最亮、还滴着糖蜜的沙枣树，由于沙枣树长有许多刺极易伤人，所以，爬树、折沙枣树枝的任务就由一位胆大且会爬树的小伙伴来完成，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挑选最好的沙枣果实，连带沙枣树枝一起折断、扔下来，他每扔下一枝，我们树下的小伙伴就急不可待地围上去，将一串一串的沙枣果摘下来，摘净叶子，手指头捏着沙枣串的一端、仰起头、张大嘴、将沙枣果含在嘴里、两排牙齿似咬非咬、手指头再轻轻一拽、一串沙枣果就留在嘴里，一串！两串！三串！……直到沙枣果塞满整个口腔，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然后，牙齿就不停地就咀嚼、舌头就不停地搅拌，这时，沙枣果核与沙枣果皮分离，沙枣果皮里的糖蜜就被挤压出来，自然、时浓时淡的香甜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和鼻腔，整个人都沉浸在甜蜜陶醉之中。

另一种沙枣树的果实是秋天成熟，她的果实较大，在夏天是青色的，吃起来很涩，只有经过秋霜或者严寒的洗礼，颜色变成黄红色，口味才变得干甜，这时，我们可以将沙枣果摘下来，储存在家里很长时间，每次上学前，我们将沙枣果装进衣裤口袋里，课间休息期间，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就相互分享着吃。

沙枣树其貌不扬，没有杨树挺拔的身躯，也没有柳树婀娜多姿的柳枝，她叶色灰白，没有像柳树、杨树让人联想翩翩的浓绿色，也没有像金叶榆树那样让人想到象征财富的金黄色，她甚至不是城市园林绿化设计的树种，你看！在小区里、在城市道路两边、在公园里，很少能看见沙枣树，偶尔有几棵，也是在点缀其它树木的繁华。

沙枣树很平凡，平凡到让人们忽视她的存在。人们习惯于关注欣赏绿意葱葱的树木和五彩缤纷的花卉。只有人们闻到五月的沙枣花香，才想到她的存在，这时，人们会寻着花香走到她跟前，踮起脚尖、仰起头、凑在沙枣花前、张大鼻孔、贪婪使劲地嗅着她，还情不自禁地夸奖道：“好香呀！淡雅的！天然的！……”。

城市里的小孩已经不吃沙枣果了，不知道现在连队和农村的小孩还吃不吃沙枣果？

去年秋天，我带着家人回到阔别二十几年的连队，曾经连排的土平房已经坍塌了，唯有屋前的沙枣树还在，弯曲的树干上还是那么光滑，似乎是我们曾经无数次攀爬留下的痕迹，树叶还是灰白色，树枝下垂着，在秋风中摇曳，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我摘一串沙枣果，摘净叶子……回顾一下曾经的场景，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了，沙枣树还是曾经的沙枣树，沙枣果还是曾经的味道，可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年。

但是，沙枣树的平凡、奉献和顽强的品质早已深刻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