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证人

一

“对不起，按‘见义勇为基金会条例’，申请‘见义勇为’奖金的，首先需要确定‘见义勇为’的行为。这，需要经过调查属实，才能确定。你要有相关证人和证据……”

茕茕孑立地走出民政局，站在台阶上，大马头脑里一片凌乱，乱哄哄地回响着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声音。

大马没有回家，他家住离城里十里外的农村，说远不远，坐公共汽车才两块钱。他来城里的时候，没跟他妈说自己来城里的原因。他的腿自那晚受伤，落了瘸以后，他妈就不让他多走动。可他坐不住。坐在家里，环顾四壁萧条的旧屋，看着不满六十岁，却娇小苍老的妈妈在他面前蹒跚而晃动的影子，他的心，莫名绞痛。

五十九岁的妈妈，自从十年前他父亲病逝以后，也没动过改嫁的念头，认了命，盼着儿子成家立业，心思结了，自己能活几年就几年。

两年前，大马因为义气，受了蒙蔽，替朋友出头，打了人，把人打伤了。人家进了医院，他吃半年的牢饭。在监狱里，他狠狠跺了三脚，恨不得把地跺陷了三尺。出来后，他长了头脑，不跟人吵，不跟人打，踏踏实实找了家厂子打工。厂子在城里郊区，离家也就七八里路，他力气好，骑自行车猛得像阵风，没十五分钟就到家。原来有一家更好的厂子，就是离家远点，大马给辞了。别人不明白他好好的饼放着不要，却抢着芝麻瞎欢喜。大马说了，我还要照顾我妈呢，等我娶了媳妇，我跑到北京都不怕。别人就取笑他，等你娶了媳妇，你更走不开了，傻瓜。

但，那一晚，那一刀，把大马所有的想头，捅得粉碎！

二

那一晚，大马加了夜班，晚上十点多才回家。一般来说，大马并不乐意加夜班，他不懒，有的是力气，他就是不想把老母亲一个人撂家里。他晚上在家里也没啥事，就陪母亲唠嗑几句，更多的时间是看电视。母亲本来喜欢听戏曲，可大马听不下，母亲就改变了喜好，硬说自己喜欢看电视剧。电视剧讲的是普通话，母亲没听进几句，大马在旁就当了母亲的讲解员。后来，母亲真的喜欢上看电视剧。有几晚，电视正播着《还珠格格》，母亲让那个又疯又颠的“小燕子”迷得团团转，一集一集追着看，每集看完了就在大马的耳边唠着，说将来娶媳妇，就娶“小燕子”，看人家多机灵，多逗人，生活一起，你妈能多活几年。

大马愣是傻笑。其实他不喜欢那个电视剧，他喜欢看别的频道放的《天龙八部》。可母亲说整天打打杀杀的，那叫什么世道。大马只好随了母亲。那晚刚好是《还珠格格》的大结局。母亲还让他能早就早点回来呢。大马也想早回，碰巧货实在赶得紧，明天就出货，别人都加了几个晚上了。老板也不是“周扒皮”，知道他家里就老母亲一个人，给他通融，平时不加班。但出货前这一晚，大马主动留下来，加了夜班。

下班回家，在郊区一处荒地，大马就出了事。

那时他猛踩着自行车，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喊声，月光下，草丛边，一个男子正跨在一个女人身上，粗暴地拉扯着女人的裤子，底裤都扯下来，到膝盖下了。男子喘着粗气，整个压在女人的身上！那女人或许没了气力，又或许迫于歹徒的淫威，停止了呼叫，停止了反抗。

大马想都没想，迅速跳下自行车，把车往路旁一撂，一个箭步扑过去，把那歹徒硬生生地拎起来，掼在地上。看架势，歹徒是打不过大马。大马也掂量出了歹徒的斤两，满以为可以轻易把他扳倒。

他没料到的是，歹徒身上揣着凶器。

在大马还没看清歹徒用的是啥凶器时，他只觉得眼前一亮，感觉左腿一阵剧痛，整个就倒下去了。随着被救女子惊恐的尖叫声，行凶歹徒逃之夭夭。

左腿血流如注，大马以前打过街斗，算是见过这场面的人物了，痛是痛，但还镇定，脱下身上的背心，包扎着伤口，对着受惊女子说，快，拦车，我得上医院。

醒过神的女子，提起裤子，慌里慌张地跑到路中央。

这时候还不算太晚，偶有车辆经过，但女子拦了几辆，停是停了，一见是送伤者去医院，就是没一个肯下车。

女子好像动了一点心思，碰到第三个司机，拦了车，什么也不说，看了司机一眼，头就低了。

司机有点“色”，见女子衣裳不整，动了邪念，开了车门就猴急地跳下来，这时女子才开口求救。司机脸色变了，闪进车里时，没忘了朝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妈的，我以为你想男人想疯了呢。

就在女子失望地回转身时，又来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二话没说，让女子帮忙，把大马扶上了车，直奔医院。

在医院的骨伤科，医生说大马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问女子是不是家属，要先办理住院手续。女子欲言又止，最终忍住，默默出去。

大马记得，那女子走出病房的刹那，还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时他还强忍着痛，没心思去猜想女子那种眼神。现在想来，那女子最后一瞥，颇含深意，让他刻骨铭心。

可想而知，大马再也见不到那女子。

大马出院，拖了一屁股债，因为胫骨被刺断，落下残疾，伤愈后去厂里，老板给了他一万块的慰问金，深表同情地说，我也只能做到这份子上。唉，我是看着你救人的份上，平时也是一老实巴结的人，我，仁至义尽了。

大马说我还想工作。老板说你这样还怎么工作，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先到派出所报个案，等抓住了行凶的歹徒，再向有关部门申请“见义勇为”奖。有了奖金，生活有点着落，更重要的是讨个名份，或许以后还有你的出路。

三

大马虽然报了案，但歹徒逃之夭夭，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大马对歹徒的相貌特征又没记清楚。案件，自然悬而未决。

大马等不及了，问了人，到民政局申请“见义勇为”奖。

让大马憋屈的是，救人受伤，落个瘸腿后，就空穴来风，传出各种关于他瘸腿的猜疑。有人猜他又跟人打架，有人疑他被人报复，甚者，有人取笑他“一瘸为红颜”。母亲劝他算了，你命里该有这一遭。大马看着颤巍巍的母亲，心口比那伤口还疼，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冷静下来，大马想起民政局工作人员的提醒。

与其寄望警察追查凶手，不如自己寻找证人。

大马开始了寻找被救女子的行动。大马估计，那女子肯定住在城里，要不就在城里打工，走不出这个城市。这次行动有点像“大海捞针”，不过他有信心。他在电视里还不是经常看到“千里寻亲”、“千里寻凶”的故事吗？在城里寻一个人，他说刨地三尺也要把那女子找出来。

这次行动，大马没让母亲知道。他早上起来，拖着有点瘸的腿，乘了公共车到城里，在出事地点的周边徘徊。

一整天就在大马不安定的目光中磨光了。大马一无所获。

第二天，大马觉得不能这样瞎转。要这样没黑没白地找，别说还债，就是他母亲也要跟着他饿死。他得边找事做边找人，两边不误，才是长久之计。找厂子是不行了，就是人家要他这瘸腿的，他也呆不下去。

大热天，大马全身汗湿，昏头昏脑，头皮都发热了。他破天荒买了一罐“健力宝”，找了个凉快的地方，歇歇脚，喝着饮料。喝到半截，他就觉得不对劲，有个捡破烂的老跟着他，直瞅着他手里的饮料。

大马看他一眼，说，你老盯着干嘛？我就这一罐。

捡破烂的说，我不要你的饮料，我就要你那饮料罐。

大马喝完饮料，脑子平静了，心里忽然一亮。

捡破烂的还眼巴巴地瞅着他，等他把饮料罐掷给他呢。

大马却撑着摇摆的身子，把饮料罐送到捡破烂的手里。

捡破烂的有点受宠若惊。

大马郑重其事地问，你这样捡破烂，一天能捡几块钱。

捡破烂的说，难说，有多有少，好的时候百几十块，幸运的话，百多块，就算最坏，十几块也会有，一句话，饿不死。

大马直拍着捡破烂的肩膀，一迭声说，谢谢，谢谢！

大马开始捡破烂了。

依然是大海捞针，半个月过去，人还是没能找到。

这一天，大马碰见以前厂里的老板。老板看不过，说你这样，不如去做点小生意，我帮你出点钱。

大马坚决地摇头，说，我不能放弃，我不是硬要个什么英雄的称号，我要的只是一句话，一句公道的话。

老板见他固执己见，帮他出了主意，让他去找报社的记者，登报寻人。大马说我不认识记者，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说我帮你找，你是个好人，你这种人不多了，你是熊猫，不能灭迹。

老板真帮大马登了寻人启事，大马看了报纸，真有那么回事。

大马对老板感恩戴德，心里却另有想法，凭这寻人启事，真想找到证人，人家肯出来认吗？

大马觉得破烂还得捡，人还得自己找。他不信挨家挨户地收破烂，抵不过这没几个人看的报纸。

人一根筋要吃亏，但有时候，认准了，还真能把地刨出人来。报纸没能找到的人，硬让大马给找到了。

原因很简单，大马捡破烂捡到要找的女子家门口。是那女子主动把大马叫到面前，把一包破烂扔给了大马的。那女子没认出大马，或许大马这几个月彻底改变了模样，或许她更没想到，大马会瘸了腿。

大马可是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几个月来，他就这样炼成了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大马没马上就指明她的身份。

第二天，大马没捡破烂了，换上那天穿的衣服，直接就找上那女子的家。

四

女子没想到那天捡破烂的是大马，更没想到大马瘸了，要找她到民政局做证人，让他得到“见义勇为”的称号。

女子差点给大马跪下了。她想跪的原因，不是大马曾经救过她。她说了，我有了男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不能让男朋友知道那晚的事。

大马有点迷惘，说，你当时又没……又没受什么伤害，你怕什么？

女子咬着牙，撇开脸，说我男朋友有身份，极爱面子，就算我当时没受到身体的伤害，也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肯定会胡猜乱想的。我不想看到这种情景，大哥，你救人救到底，放过我，当再救我一次。

大马心里忽地萌生一种怜悯。可一转念，看到自己瘸了的腿，想到颤巍巍的母亲，想到别人的无端猜疑，他又像让针扎了似的。

女子说，大哥，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大马缓过神，说，我救人反遭罪，你考虑过我吗？

女子低下头，眼泪滴在透亮的地板上。

大马转过身，他没再逼迫。他说，你考虑一下，我相信你的心是肉长的。

大马相信别人的心是肉长的。

他的心就是肉长的。但他没想到，人心也有不是肉长的。

大马第二次来的时候，碰到女子的闭门羹。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女子的踪影。

大马第三次来的时候，又碰了女子的闭门羹，又一直等到傍晚，快要放弃的时刻，忽然来了一辆小轿车，停在女子的家门口，车上走下一个“小平头”，很光鲜，让人感觉出一个有钱的主。“小平头”敲响了女子的门，女子把他接进去，又迅速关上门。不一会，门开时，女子跟着“小平头”出来，坐上了车。大马愣是看着女子被“小平头”的车接走了。他本来可以拦住女子，但他没这么做。事情还没到那种撕破脸的地步，掐断了人家的希望，他做不出。

“小平头”把女子送回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女子愣没想到大马还在等。

其实，女子走后，大马就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着坐，捱着，等着。饿了，他拿出准备着的面包，一口面包，一口矿泉水，将就着，就是一顿饭。捡垃圾、找证人的这阵子，他就是这么捱过来的。

“小平头”的车刚开走，大马一瘸一拐，就紧跟上女子。

女子没拒绝，但已显出不耐烦，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何苦步步相逼呢？

大马说，你的心真不是肉长的。

女子撇开脸，说，我的心是肉长的，可我不能毁了自己。

大马说，你想过我现在的样子没有？当你家里有个老母亲，当你救了人，腿瘸了……

女子打断大马的话，我赔你钱，你要的不是那见义勇为的奖金吗？多少？我可以给你，甚至，可以保障你下半辈子的生活。

大马坚决地摇摇头，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人家都怀疑我假冒英雄，说了我不少的坏话。现在不是证明我是英雄，是证明我不是假冒英雄了。

女子说，我给你做证人，这事揭开了，别人又会怎么对我？我就快结婚了，大哥！

一阵对峙，屋里静的惊人。

算了。大马忽然笑了，拍着鼓起的裤袋，振振有词，今天我们的谈话，我都录下来了。第一次来，我给自己机会，第二次来，我是给你机会。这一次，我是长了心眼了，我没办法。你考虑好了，我不逼你，我也无路可走了。

女子没想到大马还有这招，傻了。

大马转身要走，女子忽然叫住大马，大哥，你住哪？

大马心里笑了。

五

大马本以为女子会主动找他，呆在家等了整整一天，却不见女子的影子。

大马坐不住了，第四次去找女子，还是闭门羹。他刚要离开时，一辆小轿车停在他身边。车上下来了“小平头”。“小平头”叼着烟，漫不经心问大马，你找她？

大马摇摇头，又点点头。

“小平头”点燃了烟，说，你找她有事？

大马猜不透他的话，但他看不惯“小平头”的态度，淡淡地说，我就转转，管你什么事。

“小平头”喷了口烟雾，哼哼地冷笑两声，你骗不了我。上次我刚走，你就进了她的家。

大马瞥了“小平头”一眼，不屑地说，告诉你，我不是在缠她。

“小平头”丢下烟头，踩几脚，你不缠她，干嘛老找上门？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认识了她？

大马斜乜“小平头”一眼，话里透出不屑，你问这个，不觉得很无聊吗？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说完，大马拧转身，一瘸一拐走了。

大马刚走几步，背后传来“小平头”轻薄的笑声，你和她什么关系。我无所谓。其实，我跟她呢，本来差不多玩完了。你的出现，刚好！

大马一怔，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小平头”已经开了车门，钻进车里，留下轻狂的笑声。

回到家，母亲拉着大马，笑呵呵地说，你跑哪里去了，让人家姑娘白跑一趟。

大马一愣，妈，什么姑娘？

母亲埋怨说，你当妈瞎了，不是你朋友，还会给咱家送东西送钱的。

大马吃一惊，抓住母亲的手，急急地说，妈，她、她，是不是她？

母亲笑了，哪个“她”，你有几个女朋友？

大马看到桌子上一网兜水果，把母亲的手抓更紧了，妈，你拿人家的钱了？

母亲瞪他一眼，你把妈的手捏疼了。妈不是老糊涂，东西无法推掉，这钱，我是一分没收。

大马拿起桌子的水果，说，妈，你等着，我去还给人家。

母亲说，嗨，水果就收了吧，你这孩子。

大马已风风火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大马赶到女子家，碰了闭门羹。

十几分钟过去了，当大马正想悻悻离开时，女子回来了，跌跌撞撞的，失魂落魄。

大马把那网兜水果还给了女子，话里有话，拿回去，你应该明白，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一句公道话。

女子死死地盯着他，忽然把手一抬，把水果打掉一地，似笑又哭，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是个英雄呢，原来你也很小人！

大马莫名其妙，一把抓住女子的手，什么，你说清楚了！

女子甩开他的手，憎恨地瞥了他一眼，你把我的事全告诉我男朋友，你满意了。

大马傻了，谁告诉他，告诉他什么？

女子恨恨说，你不是找我男朋友了？

大马一愣怔，说，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的。不，我们是在你家门口遇见的。

女子凄然一笑，颓丧地喃喃，谁找谁都一样，反正他现在不要我了。

大马又抓住了女子的手，说什么，他真不要你了？

女子狠狠甩开大马的手，为了你那句公道话，你可以不顾一切，出卖我的隐私！

大马瞪圆了眼，出卖你的隐私？我说什么了？

你是救了我，也毁了我！女子绝望地摇摇头，我跟他说实话了，他就是不信，还说，这话，是你亲口跟他说……你怎么能说出这话。

大马忽然失态地抓住女子的肩膀，他说什么，我说什么了？！

女子哭出了声。

大马暴跳如雷，我找那小子去！

够了！女子扭过了头，狠狠地说，你还嫌我没羞辱够呀！？

女子哭喊着，躲进自己的屋子，门关得巨响。

屋里，哭声嘤嘤。

大马咬咬牙，刚抬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了。

临走，大马悻悻说，算了，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六

大马又到城里去，还是捡破烂。

不过，他别的地方都去过，就女子家附近再没去过。

世界真大也真小。大马以前想找那女子却很难找到，现在，他想避开女子，却偏偏碰到。

女子说，这几天，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还真不习惯了。

大马说，你说气话呀，我没空跟你呕气。

女子说，我已经解脱了。

大马说，什么意思？

女子说，我跟他分手了。

大马说，那个混蛋！

女子说，也好，我看清了他的面目。

大马说，那天，我真没把你的事说出来。

女子笑的很轻很淡，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个完美的结局。说句更重的话，你又救了我一回。好了，这几天，我正等着你呢，我家还有破烂的，等会你去收。走吧。

大马迷糊了，去哪？

女子说，去民政局，我给你做证！无论民政局肯不肯给你个“见义勇为”的称号，在我心目中，你，就是英雄。

大马愣愣地看着女子，我是……英雄？

女子看着他，是！

大马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反问着，我是英雄？

女子盯着他，坚定地点点头，你本来就是。

我是英雄，啊……哈哈哈，我是英雄！

大马忽然转过身，顾不了瘸，疯跑起来，边跑边振臂呼叫。

民政局在那边，喂……见大马朝着民政局相反的方向疯跑，女子这时头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紧追过去。

大马忽然摔了，整个高大而强悍的躯体倒了。

女子跑到他身边，吃力地搀着他，带着哭腔，你，你别吓我，我现在就跟你到民政局，我告诉他们，你是真正的英雄！

大马慢慢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女子，轻轻摇了几下头，笑了。

女子惊异看着大马，大哥，你，没事吧？

大马拍着那条受伤的腿，说，回家，我现在就回家，告诉妈妈，我真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