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睡柜

在我的家乡湖北农村，凡是70年代以上出生的人，都曾见过一种叫“睡柜”的东西。那东西就像一张床一样大小，高一米。其功能既可以当床睡人，也可以装东西，其材质是用纯年久的杉木制成，里面按不同功用分开为数个格子隔开，一般盛放小麦，谷物，米面以及其他杂物。

今年春节回家，我家这唯一的“古董”险遭浩劫，由于去年年底改建新房后，这睡柜成了新房里有碍观瞻之物。何况因盛放粮食居多，自然成了耗子经常光顾的地方。无数年来，有好几处被耗子偷偷凿开，大行其道。不得不用其他东西把凿开的窟窿堵上。

生活在北京的妹妹打电话嘱咐我，回家后就将那早已过时的睡柜从新房子里面搬出去当劈柴烧了。不要留在屋里不好看，影响新房屋不协调。

听罢妹妹安排，我随即叫上邻居帮忙解决这“睡柜”的问题。

由于这古董身材庞大，加上建房过程中根本就没有移动，一直就留在原来它栖息的地方，结果新房建成后由于房门的狭窄，睡柜无法移出，只得把四只腿锯掉方可移出。不由分说，，有的拿锯子，有的拿斧子，响声震天，好不热闹。

“孩子，你们不要把这睡柜砸了，这还有用的。”母亲说。

“你们不睡这睡柜，我可要睡，你们常年在外不用，我可在家要用这东西。

“父亲过世的时候说，这是你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起码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母亲接着说。“虽然你们的锯子砸在睡柜上，可是你们想过了我的感受没有？”“这是我们湾子里唯一的，祖传留下来有百年历史的宝物。”

尽管母亲声援斧下留情，可我还是在狡辩，这些东西早已过时了，没有什么用处了，现在谁还用这睡人装东西？这四条腿于是被我们无情地“截肢”了，然后我们把这个庞然大物挪出房间。我怕母亲伤心，紧接着不断地安慰母亲说，这东西搬出后我把它放在一个好地方，不作劈柴用，没有腿的睡柜这才幸免于难。

母亲呆呆地倚靠在西墙边，阻止不了刚才这种暴力行为的发生。失魂落魄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脸的茫然，许久许久没能说出一个字。

母亲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在那里急促而战栗的呼吸着，这情状分明在告诉我，她把那一口气堵在了八十六年的胸口，堵在了八十六年老眼昏花的泪眼里。

“唯一的。”“一百多年的”，“祖辈留下的”这是年迈的行将就木的母亲的话。

它回荡在老屋的上空，回响在我的耳际，沁入到我的心肺，刻在了我的魂灵里。

是的，“唯一的，一百多年的，祖辈传下来的”。

就像我的母亲是唯一的那样，我们怎么就要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