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性计划

一次性计划

                                           文/陈子赤

王一民和李一刀是高中同学，从一个地方走出来的。王一民是市城管大队的大队长，威严得很，小商小贩见了都得尿裤子。李一刀是市中医院的外科医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

两人既是同学又是老乡，可关系却不咋样，这和李一刀的老婆彭浪花有关。

那时王一民刚从部队转业，李一刀刚从医科大学毕业，两人形影不离。后来王一民和彭浪花谈恋爱，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彭浪花竟然和李一刀好上了。为什么会这样?彭浪花说，李一刀比王一民聪明，有思想。

王一民大失面子，恨死了李一刀，且一恨就是三十年。

这座城市也就巴掌大，两人虽是冤家，但每每还是要见面的。这年李一刀在老街北面买了一套一楼的新房，碰巧王一民的新房在老街南面，买的是五楼。李一刀搬家这天，王一民便来瞧热闹。

“李医生呀，你为什么选一楼?又脏又乱，噪音也大，都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个邋遢货?”王一民这话似有所指。高中时，李一刀的邋遢，可是全年级都出了名的。

“王队长呀，你还真是不晓得，住一楼，那叫接地气，能长寿呢。”李一刀不急不恼，呵呵一声，说，“你知道吧，你家千金喜欢上了我家那邋遢货呢。”

自己女儿竟然和李一刀的儿子谈恋爱?王一民真不知这事，一听便傻了眼。本来想嘲讽一下李一刀，结果反被将了一军，王一民气呀，跺了一脚后，匆匆走人。

回家后，王一民做女儿思想工作，劝她不要和李一刀的小子谈朋友，可女儿就是不听，要死要活的。唉，没办法，女大不由爹!

此后，王一民闹心，再也不想见到李一刀了，还把李一刀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王一民不想见李一刀，可李一刀想见王一民。他是真心希望王一民的女儿能做自己的儿媳妇。

这天，王一民正指挥一群人在老街的路边挖什么，李一刀看到后，屁颠屁颠地来到王一民跟前。

“亲家，忙什么呢?”

“没看到啊，挖下水道!”王一民眼也不抬地回答。

李一刀故作不解地问:“一年前不是挖过两次了吗?这样搞得满街都是泥土，多不好。”

“第一次是装电缆线，第二次是装燃气管道……”王一民懒得和他说。

“你们怎么不一次性计划呢?”

“一次性计划?你个水浸脑壳!告诉你，工作要按部就班，得一步步来……”王一民不想对李一刀多作解释，话锋一转，有意指着李一刀新买房子的路边，对着施工的队伍喊，“这个地方的沟要挖大些!晓得不?这家人是修马桶的，臭水肯定比别人家多。”

李一刀自讨没趣，摇头叹气地走了。

儿女们都开始计划结婚的事了，李一刀却总见不到王一民，电话又打不通。直到有一天，王一民把自己送到了李一刀面前--王一民右下腹疼痛不已，是120把他送来的。

王一民痛得豆大汗珠往下滴，这次他终于心软了:“亲家，快救我……”

李一刀笑了笑:“亲家，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放心吧，我修马桶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经确诊，王一民得了急性阑尾炎，B超检查还发现胆囊里有结石。按常规，这两个病灶可一次手术医治。

一周后，王一民的腹部伤口开始拆线。

“亲家，没哪里不舒服?”李一刀问。

“感谢亲家，这下全身都舒坦了。”

“哦，那就好!”

“可以出院了吗?”

“这个……还不行的。”李一刀一脸严肃。

“为什么?”

“你忘了你的病，有阑尾炎和胆囊结石。我只给你做了阑尾炎，你的结石还得过些时候再做一次手术。”

“怎么不一次性计划呢……”

“一次性计划?亲家呀，我告诉你，工作要按部就班，得一步步来……”李一刀不急不缓地说。

王一民一听，蔫了。

下午，王一民开始大吵大闹，要转院去人民医院。

护士一问原因，就笑了。护士说:“你的胆结石和阑尾炎，就是一次性手术解决的啊。”

王一民一愣，知道被李一刀耍了，便吵着要见李一刀。

李一刀笑嘻嘻地来了:“亲家，身为城管大队的领导，在医院里吵吵嚷嚷的，怎么这么没有修养?”

“姓李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王一民满眼是火。

“亲家呀，按照我们中医的观点，怒伤肝呢，冷静，冷静。儿女们说下个月要结婚，你还得在我们医院吃几服中药，好好调理调理。”

“谁是你的亲家!结婚?我女儿嫁叫花子也不嫁给你家那狗崽子!”

李一刀笑着在王一民的耳边轻轻地说:“这事情，可由不得我们做父母的喽。”

一个月后，李一刀和王一民成了真正的亲家。但有一个前提，等小夫妻俩有了娃儿，第一个娃得姓王，第二个娃再姓李。

也搭帮这二胎政策，才完成了老李老王的又一个“一次性计划”。

原载于《湖南文学》2018年第12期，选载于《小小说选刊》2019年第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