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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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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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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与父亲写信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北京上学,主修财会专业。那时跟父亲通信,从没有“见字如面”的客套,大多是列出费用清单,直奔主题要钱粮。

       父亲干了几十年的会计,每次回信于我,总是先说一说近段家里的天气,和他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北方的天气,接下来的中心思想就是讲我的生活用度,嘱咐我要节省节约。“会计父子”写信,三句话不离本行,相互间只差没有附上一张收支明细表,仿佛不算账就不会开头了。

我整理父亲的旧信,那是父亲去世后。我一封一封地专挑我写给他的,和原本我手上他写给我的,一起保存起来了。现如今,两手就这么各持一封信,结合着看,父子间说话以日常问候在相互安抚思念,以一切挺好的口气来相互告知无需担忧,描述的几乎是家里人和我在异乡的生活,而亲情就藏在这看似东拉西扯的寒暄里。

  “今年倒春寒,家里阴雨连绵,你过年新买的羽绒服样式好看,但薄得很,在北方可否御寒?春节忙年,粮票没来得及兑换,300斤全国通用粮票这次与信一并寄上。”

“教室、图书馆、学生宿舍和食堂都有暖气,北方的冬天相反比家里要好过一些。粮票收到,本学期够用了,约剩60斤还可换些土鸡蛋。”

“快毕业了,多汇去150元,穷家富路,回来时再不要给家里带什么礼物,一个人在外多注意身体。”

“衣物和书籍邮寄费花了点,同学们毕业聚会,自助用了些,回家的火车票钱己交学校集中购买,勿念。”

……

钢笔写下的这一纸纸文字,好像尽是些鸡毛蒜皮,但上面写满了岁月的艰辛与大家庭的欢乐。我乐意把这珍贵记忆的凭证攒下来,生怕忘掉了曾经传递过的思念,为以前的我、以前的家,做一场对岁月印记“此致敬礼”的停留。我知道那一封封家书,抵不了万金,但留住了父亲恒久的爱。

想起父亲,关于父亲,话题无一不沉重。我以为,只要让日子悄悄地过去,那样我就不会悲伤,然基因这东西在血液里流淌,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父亲熟悉的气息。我以为,只要把父亲藏得深藏得久,思念就会消失在岁月里,然记忆的闸门总在奔涌而出般开启,父亲的容貌依稀在眼前,笑声宛如耳边。

父亲四十岁得我,辛苦操劳一辈子,坎坷一生,自己一向认为身体好,走路如风,也很健谈,刚到古稀,四子一女都成家立业,觉得圆满完成了人生大事,尽到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时,撇下我们到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父亲其实不想走,其实很想留,留下来和我们欢天喜地过日子,那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言行,“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教化着我们坚强往前走,走向生活的烂漫仁厚。

我曾无数次让怀念穿越梦,在月夜里,梦一场。一身笔挺中山装的父亲,戴着宽边的老花镜,衔一支烟,噼里啪啦拨打着那把木质算盘。

      我很想穿行于那条思念的路,与父亲时空漫谈,远望他匆匆的背影,或者以梦的笔尖沙沙书写梦的文字,哪怕是只言片语放进信封投入邮筒。然串串风铃唱吟着“归去来兮”。醒来,窗外一袭寒月,月光拂过我梦,这梦真让人难受,我甘愿依然在梦里,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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