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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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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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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打摆子

四十多年前,我瘦小,但很精神。和村里绝大多数的小伙伴一样,无论刮风下雨,寒来暑往,伤风咳嗽就硬扛;不管爬树上房,下塘踩藕,头疼脑热靠自愈。

那年夏天,邻村放露天电影,我们赶场去看,因个子矮小,人多,没有抢到好位置,就拖上几捆麦草,有的搬上几块砖,像一群企鹅一字排开,坐在大白银幕的背面,看画面反着的电影,虫叮蚊咬,我得了疟疾。

疟疾,俗称打摆子,我们当地叫“打皮汗”。发病的时候,一阵冷,冷得像掉进了冰窟窿,大热天盖两床棉被都哆嗦;一阵热,我恨不得跳进村前的三汊河里不上岸。当时,在村卫生所当“赤脚医生”的姐姐,学的是妇产科,但发药、打针、接生忙得很,农忙时还要回生产队割麦插秧,半农半医。

母亲背起我,急冲冲大步走到村东头的卫生所找我姐,坐诊的医生叫我伸伸舌头,又摸摸我的前额,告诉姐拿什么药。姐心领神会,在贴满标签的药架上取下一个药瓶,从中倒出4颗扁扁的白色药粒,装进小纸包,折好,交代母亲一回家就给我先吃两颗,第二天第三天再分别吃一颗。回到家,母亲先把药片放在小勺里,把炒菜的锅铲木柄用衣角一擦,拿木柄把药片碾成粉末后,兑点开水一化,用筷子一搅就喂我喝,哄我说是白糖水。喝到嘴里,那种苦啊,“哑巴吃黄连,”我横眉怒目、咬牙切齿。

第二天,“白糖水”还没到我嘴边,我便乱抓,药水洒了一地。母亲快速把最后一颗药又碾碎,我瞅着她一样的流程又握着勺子来了,我一下挥手打翻勺子。母亲叹气,又去找姐拿药,姐也回来了,按住我的手脚,母亲一手捏住我的鼻子,一手紧握着勺,在我张嘴大哭时,突然一下把药水灌进了我嘴里。

三天过后,我还是忽冷忽热,倒了床,说胡话。看姐的脸色,听母亲和姐一阵嘀咕,说要打针。于是母亲又背起我,姐拿着我的一本小人书跟着,一到卫生所,医生简单地开了处方,就直接让姐快去打针。姐熟练地拿出玻璃针管和不锈钢针头,用小砂轮往药瓶上划了几下,噗的一声掰开药瓶,针头插进去滋滋吸药。当她高高举起针管,推出多余的空气,针头上溢出一两滴药水时,我已经哭得嘶声哑肺,她用冰凉的酒精棉球在我屁股上画一圈,也哄我:“不疼不疼,就像蚂蚁蜇一下。”我浑身肌肉紧绷,接着一阵刺痛。等注射完药水,我暗暗发誓再也不理姐姐了。

接下来,我像上刑场一样打了两天针后,人不感觉冷了,有点低烧,但开口向母亲要吃要喝。母亲每天虽用热毛巾敷我屁股上的硬结,然我下床走路,仍一瘸一拐。她开始怀疑姐打针的水平,又怪我打针时乱挣扎,担心是不是打到坐骨神经了,好几天惶恐不安。直到后来我又活蹦乱跳起来,姐白了我一眼,手里拿根医用的黄皮乳胶管,在我面前晃悠,当她甩给我让我做弹弓皮筋的时候,真妩媚。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想起母亲和姐,我就觉得这人世间最无私的爱是多么灿烂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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