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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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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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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苹果

一月隆冬的风,卷了只白色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往处巷里走。袋子顺着巷口探照灯的光线飘,在水沟里碰了几下,又给风刮扬出来。它继续向前,贴上了一架双轮长推车的轮子,从沟里沾上的水让袋子绞贴在橡胶轮胎的轮子上,没贴上的部分在风的作用下啪啦啪啦地拍打着空气。近旁的木板窗被划了开,钨丝灯泡投出昏黄的光线,射出窗外,溶进了黑夜。

屋里有人,一大一小,是一对爷孙。今天是周五,为了能在明天玩,孙子徐亮在赶他的作业。他的握笔方式不对,字也写得歪。费劲写完了老师布置的拼音和算数训练,他抬起头看看坐在对面记账的爷爷。

“阿公,阿公,去卖苹果吗?”他不停地醒鼻子,发出嘶嘶声,没来得及吸进去的清涕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片水亮。他醒了鼻子,等待着爷爷徐耀的回答。

“额,亮娃,功课做完了没?”徐耀抬起了头看着孙子。

“鼻涕擦擦掉,这没个样了。”说着用指头擦了擦孙子的鼻子。在水龙头下洗了洗,甩了甩手,又往衣服上擦。

“走,现在去。帽子戴上,外头冷。”

听从爷爷的吩咐,徐亮拿起桌上的红色织毛帽,帽上有个破洞,徐亮把破洞移到额头,再把稍长的刘海从里面放出来。他顺手拿了一个模型小飞机,这东西他出门总会带上。家里的玩具都比较旧,基本上是徐耀向邻居收废品时低价买的。新的只有春节有,徐亮的父母回来给他带的,但是数量不多,玩没多久也变成了旧的,最后当作塑料卖掉。

徐亮开了门先出去。爷爷徐耀搬了两箱苹果放在推车上,抬起黑锈的把手,让孙子跟在身后,迎风推车。在路口探照灯照射下,影子越拉越长,越拉越大,到了巷口,他们的影子盖住了身后的巷路,转弯上了店铺街,灯光重新显现。徐耀把推车停在店铺街的十字路口,停这,这人多。

孙子徐亮跟着爷爷,爷爷不走了,他也不走了。徐耀取下腰间的钥匙串划开苹果箱子的透明胶带,把苹果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推车的红色毡布上,毡布下面是木板,多有缺断,破损处,毡布就陷下去。

“阿公阿公,苹果!”徐亮嚷着。

“好好,马上拿给你。”徐耀的手在苹果上方移动,他挑了一个大的给孙子。

“去玩啊!乖!”说着用手推了推孙子的背。

他还不急着开卖,徐耀先看着孙子过了马路去了公园再从推车里拿出一沓红色塑料袋和一杆秤。把家伙什扔苹果旁,又撕下苹果纸板箱上的一块纸板,用记号笔在上面写“6块一斤”。笔往口袋里揣好,纸板摆好,这才开始卖。他就站着卖,半辈子站着干活老早习惯了。他不是看摊,就是看孙子在公园里玩。摊和公园距离是有的,街上也闹,他听不清孙子在公园里说什么,但是他总能看见孙子把苹果捧到朋友面前显摆时的笑脸,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在他那黝黑的脸上分外明显。

徐亮从不吃爷爷给的这个苹果。每次跑得远远的把苹果塞口袋里,回家再拿出来和爷爷一起吃。当爷爷咧嘴笑时,他也笑。爷孙俩平时交谈不多:白天徐耀走街串巷收废品,修理家用电器,家里也是自己一人操持,老伴走得早,儿子儿媳在外务工;徐亮一周五天上课白天不在家,晚上有作业有邻居伙伴玩耍,每天晚上在巷子里数着数玩捉迷藏,玩木头人喊着“全国人民大解放”也就不知觉到了睡觉的点。

“哔——”一辆轿车鸣笛驶过。

“老徐,苹果给我来一点。”来人是五金店老板张叔。

听着张叔吩咐,徐耀捏开一只塑料袋。挑好。徐耀抄秤,上钩,划码。

“两斤四,再来一个,算两斤半。”

“好。”

“十五。”利索取下袋子递过去。张叔递来一张纸币和几个硬币。徐耀拉开自己腰包上的一个拉链,把硬币握在手上一个一个放进去。合上拉开另外一个拉链,取出一沓用铁夹子夹住得纸币,按开夹子,把收来的纸币放进去,捋平翘边又放了回去。腰包用得也久了:拉链锃亮,标签磨损,挂带也断了部分,包在徐耀的腰上半掉不掉的。

“大爷苹果好的,我挑几个。”

“两斤,十二!”

“那再来两个好了。”

“两斤五,十五。”

“老徐,又卖苹果了!称两斤!”

“好!两斤多一点啊,十二!”

“三斤不到,要多点少点?”

“拿两个掉。”

“两斤半,十五。”

“少一点,来两个大的。”

“一斤,六块。”

……

今天买卖不错,苹果越来越少,只有几个运输时磕了的还散在推车上。很忙,徐耀都没时间看看孙子在干什么,他有点木。

夜市过了点,关门的关门,回家的也走了散。现在街上就只有几家店还开着,还有徐耀和他的苹果摊。

风吹了些塑料袋飘过街道,刺啦的声音很清楚。

徐耀压扁了苹果纸板箱,找了根塑料绳两个叠着扎一起。他收拾了家伙,过马路往公园瞧,看见孙子在角落里和一群朋友讲话,背对着他。

“亮娃!亮娃!”

徐亮转过身,手上还有那个给他的苹果。

“亮娃哟!走,回家!”

徐亮带着孙子过了马路,回到推车旁,爷孙俩开始回家走。

老旧的橡胶轮胎在地面上滚动,轻轻地叽呀作响。

“进苹果要四五十来块,明天买菜……”腰包里有钱,要划算一下。徐耀开始低声自语。

“阿公。”

“嗯。”徐耀应了一下,但仍然保持推车的姿势,目视前方。

“猪油没了,肉要割点,二十块钱差不多了……”

“阿公。”徐亮再次说话,语速缓慢,“晚上我们吃汉堡好不好?”说着徐亮拉了拉爷爷外套的下摆。

徐耀停了下来,转向孙子。

“汉,什么?”

“是汉堡,好吃的,就在那里。”徐亮伸出手指了指店铺街远处的亮光,有一家店还没关门。

“我们去买汉堡好不好?好吃的。”

徐耀抽了口气,他对“买”这个字很敏感。他瞥了一眼腰包,又看看远处亮灯的店铺。

“那个……那个东西要多少钱?”

“七块钱,七块钱就可以买了一个了!”

徐耀想想今天收的钱,想想明天要花的钱。买肉和批发苹果,付完了就没多少了,但比七块多。晴天的钱省作雨天用。徐耀咬合上下的牙齿,嘴唇紧闭,颧骨在瘦削的脸上更加明显。

“啪啦啪啦”,轮子上的塑料袋迎风作响。

“呃,那个东西,不好的,不要吃啊。”

徐耀伸手扯下轮子上的塑料袋,视线移到了孙子的对面。靠近商铺的路边有商家堆起等待垃圾车收拾的垃圾。轮子上的塑料袋被扔在垃圾堆里。徐耀开始推车。

“阿公,我朋友都说好吃的!我们就买一个!就买一个好不好?买的话,接下来几天我都不要苹果了。你说好不好,阿公?”

“呃……”

“嗒……嗒……”

天,下雨了,雨点很小。

“呃……亮娃,落雨了,要大了,回家好了。”

“就在那边,很快就买好了!雨不会下大的!”他向后拉爷爷外套的下摆。

“一下就好的,真的就一下子,我们就买一个!”

徐耀把脸面向孙子,眼睛盯着孙子手上的苹果。

“你……你先回家拿雨伞,也拿一把给我,雨要大了。明天爷爷给你熬猪油渣,一样的啊。”

“我不要吃猪油渣!我就要吃汉堡!”徐亮的声音里带着颤。

“别闹喏,油渣一样的。”

“哐——哒——”

徐亮把手里的苹果往边上的卷帘门上扔,苹果滚在地上,被砸出一块褐斑。

“买给我吃嘛!就买一个!一个你都不买给我!”

徐耀猛地拉住孙子的手,粗暴的拉了一下徐亮,让他面对着自己。

爷爷的手很有劲,徐亮哭了。徐耀从带孙子开始,就没见他哭过。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四流的眼泪与鼻涕混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红光。

“干啥啊?”

“我要吃,我就要吃!就买一个,一个!”

“没有!赶紧回家!”

徐亮一脚踢在苹果上,苹果滚到垃圾堆里。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徐亮的手肘上下摆动,想甩掉爷爷的手。

“还痞!还耍赖像!”

“啪!啪!”徐亮的手上两声脆响,两人的手通红。

“还皮不皮!啊!还皮不皮!回家!”

徐亮哭得更加响亮,头微上扬,泪珠从他紧闭着的眼缝里流出。

“不买不回家!我不回家!”

徐耀想扭孙子的脸,手指一触碰到孙子的脸就感到烫,孙子的脸烫得出奇,徐耀还没开始扭就收回了手。徐亮声嘶力竭,大张着嘴,不停地咳嗽,咳了一会一呼一吸着气,呜啊呜啊地叫唤。徐耀被孙子滚烫的脸吓着了,他哭的时候大张着嘴,怕是风灌进嘴里,冻烧了。

“赶紧回家,要冻着了!明天啊,明天买给你啊。”

“不要!现在就要!今天就买!”

“明天一样的喏!先回家。”

“不要!明天不吃!今天吃!”

徐耀有点恼。

“没有!回家!马上!”徐耀的声高了许多。

徐亮被吓着了,头低了下去,嘴里呜呜低鸣,身子微微颤抖。

“回家先喏,明天,明天就给你买啊。”

“走喏。”徐耀推推孙子的背。

“哇——”徐亮突然又哭了起来,比之前更加响亮。

“不给……给我……我买……买,阿公,你……你不要我……我了!你不要我了!我……我……也不……不要你了!”

徐耀还没反应过来,徐亮向前跑,跑进一个巷子消失了。徐耀离开推车快步到那个巷口,冲里面高喊:

“亮娃!亮娃!!”

巷子口一户人家的门打开,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咋啦?”黑影问徐耀。

“那个喏,我孙子要吃什么汉堡,不买给他就哭,跑进巷子了,叫他也不应。”

“正常的喏,孩子嘛,等会就回家了。”

徐耀木木地应和一声回到推车,向前推着。

冬雨继续下着,没有下大。雨点随风飘摇下来,模糊了徐耀的老花镜。风吹过沿街开口的小巷子,发出呼呼的声音。

临近家门,徐耀看见屋内的灯光。他赶紧放下车,塑料布也没盖就先进屋。打开门,空的。去卖苹果前忘了关灯。他板着脸,钨丝灯泡的光线照在他古铜的脸上,他的脸好像一块潮了的木头。孙子并没有回家。雨很小,四周很静,石英钟的声音很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

他抬头看看时钟。

“十点了啊……”

徐耀拿了两把雨伞,关掉电灯,离开家。他经过孙子跑开的巷子,朝里张望,没有人,就继续向前。

风把街道上的垃圾——一些塑料袋——吹到街边,街边是黑色的大垃圾袋,除此之外,街上无物。

徐耀向前走,望见一家亮着灯的店铺。孙子指给他看时,就一家店亮着,现在还是这么一家。走进店铺,里面还有一个店员。店员看着这位顾客,尽管店内明亮,但徐耀全身都有如他大衣的灰绿色。瘦削的身体,好像一块立着的灰暗色木板。店员还没开口,徐耀先发了声。

“买一个汉堡!”声音洪亮。

面对老人不明确的要求,店员有些尴尬。

“呃……您——要哪一种?我们有……”

“七块钱的那一种!”声音依旧响亮。

这就好办了,菜单上就一种七块钱的汉堡。店员开始在食物架上打包。徐耀拉开腰包拿出一张纸币和两枚一元硬币。

“一个汉堡,收您七块钱。”

徐耀把钱递了过去。

“对了哦。”

“嗯。”

蹋蹋两声,店员打开收银机,把钱放了进去。小票机嗞嗞吐出一张小票。店员撕下小票,放在装汉堡的塑料袋里递给面前的老人。

“欢迎下次光临!”徐耀没有回应,他没时间回应。把手上的雨伞放下,解开外套,把汉堡袋子放贴身里袋,拉好拉链上了一排扣就走了。他回到了那个孙子离开的巷子。

徐耀像自己孙子那么大时就是在这些互通的巷子里玩的:玩捉迷藏,拿装修剩下的木条当枪当剑打战,相互追逐……他对这块地方的巷子很熟悉:哪里地是陷的,岔道的通向,狭窄的暗道。这些他都清楚。

巷子里照明不佳,唯有远处一盏路灯,徐耀知道,那里有一个十字口。远离路灯的地方,夜黑得浓,连自己也看不到。巷里地狗叫了,被人呵了一声。

徐耀向巷深处的十字口走去,离近一些,也有了一些光线。住宅门口弃置的塑料油桶在光线照射下拉长,影子像一个卧倒的人。继续走去,灯渐渐模糊,四周响起哐当哐当的声音,是雨落在屋顶铁板上的声音。

雨,下大了。

徐耀撑开一把伞停在路灯的十字口。看着三路黑暗。他选了一条道,遇到岔路就拐,碰上死路就退。他把巷子走了个遍也没见孙子。离了有路灯的十字路口什么也看不见,把伞放在衣服袋里,徐耀伸出手往边上摸,只有潮湿的地面墙壁。离开伞的手被雨打湿,他的手渐渐僵硬,从指头开始,指头冻成了铁棍,手掌也慢慢失去知觉,使不上劲。厚实的衣服和长时间的快步走动让徐耀身体发热,他感到血涌上了脸,开水般烫热,但是手是冰凉的,冻僵的手指活动不开,用手继续摸索,他感觉与墙壁摩擦的不是手而是两块钢板。回到有路灯的十字口,他的两只手僵直着向两边,身子机械地旋转,换了个方向继续。

但是,这儿除了雨,还是雨。

徐亮现在一定湿透了,在哪儿缩着抖。想到这儿,徐耀很自责,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下,与脸接触时他感觉手像烧起来一样。

左手僵了换了右手,两手僵了后单手连伞都拿不稳,摇晃的伞让大雨淋湿了徐耀。僵硬的手已经无法帮他感觉四周,夜深了,这个点巷子里人都睡了,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走到一个口就冲里吼:

“亮娃!亮娃!应一下!”

但是雨下得太大了,雨击在屋顶铁皮发出的声音吞没了他的吼声,他的叫喊无人应答。

徐耀在巷子里转了一通,哪里都没有。他回到店铺街上,途经巷口的那户人家,他想起来那人的话。

“下雨了,他会……”

雨伞一只手拿不稳,徐耀两只手握着,眼睛看一下路再看一下伞,以防伞掉了。他赶回家,在门口依稀听得屋里有动静。伞没收扔在一旁,用抖着的手指开了门,他发了疯似的大叫:“亮娃!”一只猫快速地窜了出去,从门下的破洞钻走了。屋里的声响是猫发出的。徐耀在屋子里绕着饭桌转,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凳子翻了,没有。上街,街上清冷一片;去汉堡店,店铺歇业。徐耀回到巷子里,他两只手不停地发抖。再次走进巷子里,徐耀不停地重复走过的巷路,边走边喊。徐耀感觉自己的喉咙越喊越干,走过一段路后,喊一声就要咳一阵,直到感觉喉头都要被咳上来,他再也喊不动了。他不停地走着,血液涌上他的脸在太阳穴上狂跳,想喊一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喉头抬上来马上又落回去。现在徐耀能感觉周围的只有他的眼,他还没有停止,现在他想到的就只有他不见的孙子。徐耀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扭曲的彩网,在他的眼前扭曲变幻上下翻滚,强烈的摇晃感袭来。紧一闭眼睁开,想看的更清楚,睁开眼,彩网翻转得更加快速,他看见眼前的彩网突然远离,附在黑色的墙上消失,黑暗的墙向他的眼睛逼过来,眼前只有黑暗。

雨倒了一夜,在天亮时分渐渐小了下去。一夜的大雨乌云散尽,东方的天空已经微红。雨住了,屋上的雨水沿着瓦和瓦楞铁板流下,在檐角汇成一滴水滴滴了下来,“咚”一声脆响,水滴到屋檐下方地面的小水洼。水洼起了几环涟漪,火红的太阳在水里的倒影被搅碎。白粉墙被雨水冲刷,显得干净,白粉墙上了淡黄。朝阳把临近的云朵染得鲜红,它火一般的颜色在水汽折射下,散出明澈的红光。

徐耀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球充血发红,平日古铜的脸变得灰黑,嘴张着保持着叫喊的样子,发出低低的喉音。夜里倒下时衣服浸了水,身子很重也很冷。徐耀起了身,摸了摸衣袋,汉堡还在,硬了。清晨的巷子里很安静,今天是周六,居民大都还没起床。远处重叠的墙后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唰唰声。徐耀收起的伞和他的外套不停地向下滴水。

徐耀开始再次寻找。现在是早上,有光线,也没雨。但他走得很慢,已经走不快了。徐耀继续走着,嘴里大口喘着气。

“咔。”

他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看,这是一个飞机玩具,很小个。

徐耀知道孙子有这么一个玩具。蹲下去捡前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路上没人,但是在身后不远处的洗衣石台下,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上下起伏。

“红的!红的!亮娃的帽子红的!”看到红,徐耀想起孙子红色的帽子,想起卖的红苹果,想起昨晚徐亮跑开时红通的脸。

身体后转时,他失去了平衡摔了。徐耀不在意地上带泥的水,匍匐前进。

他瞪大了他红色的眼,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孙子蜷缩在洗衣台下面,他红色的帽子抓在手里,在他的胸口随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徐耀抱出孙子,身体前倾右手把徐亮靠背上,左手在另一侧配合右手将孙子背在背上。他刚走一步,孙子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帽子很小,有个东西滚了出来,是一个苹果,被水浸湿的皱烂苹果。他可以感觉到徐亮滚烫的脸贴着自己的脖子。

徐耀蹲下捡起了苹果又用手指夹起帽子,背着孙子走出巷子。爷孙两人湿透的衣服不断向下滴水。

头上残留的雨水顺着徐耀苍白的鬓角流下,流进他的嘴里。不知怎的,雨水,变成了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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