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随缘梦语的头像

随缘梦语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6/30
分享

傻泉是我同学

去年中秋节,我回乡祭奠故去的父母。

在那块父母曾经辛苦劳作过的土地上,二老以及他们的坟茔在此静静地安卧,四周是依旧长势旺盛的刺儿菜和狗尾草,中间夹缀着叫不出名的各色小花。

靠北不远处,那座废弃多年的村水泵站在旷野中孑然独立。午后的阳光很烈,已有些脱落的暗红色的墙面在阳光里显得陈旧沧桑。

自从父母故去后,我已很少回来,故乡于我已是物是人非,现在更是物人皆非。村里已寻不到一丝三十年前我离开时的记忆,只有这座水泵站还依稀保留着我离开时的模样,与父母的坟茔一起便成了我对故乡仅存的眷恋。

那时我正走近泵站,欲再一次去贴近并感受这曾经熟悉的地方,便听到他满是兴奋又有些急促不清地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嗨!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我转过身,就看到他光着上身,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扬起冲我挥着,像个孩子般跳跃着向我快步走来,一脸兴奋的笑容。

“傻泉!”我不加思索脱口就喊出了他的小名。他的大名呢?我脑海里飞快地寻着对他的记忆:我们曾在一起上过学,那时他说话就有些结巴流口水,反映迟钝,不到半年就辍学了,我们都叫他傻泉,至于大名我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在我的脑海里也许他从来就没有过大名。近四十年了,时光好像并没有在我们彼此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我们竟然那么轻易就认出了对方。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嘴角便又溢出了涎水。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惊奇又有些惊喜地问。

“那儿、那儿,”他用手指着不远处那颗茂密的大杨树,而后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脑后,抬起头望着空中倏然飘过的云,“看、看云彩。”

哦,原来他刚才是躺在树下看云彩啊!

这一刻我便突然来了兴致,想向他询问那些他人早已忘记的旧事。

我指指旁边那条废弃的河道,“你还记得这条水渠吗?”

“嗯嗯,”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水、水那么高,哗,”他双手在空中使劲挥了一下,“下、下来了,我的裤、裤衩。”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脸竟有些红了。

那时我们几个在这儿玩水,从泵里喷出的水由上顺着这条河道奔涌而下,我们就怂恿着让他从下逆流往上游,巨大的水浪让他寸步难行,在挣扎、坚持中他的短裤就倏的被水冲到了几十米开外,我们就大声笑着跑开。孩童时的恶作剧他竟依然没有忘记,我的脸竟也有些红了。

远离家乡,有时思乡心切我便与留在村里的同学聊聊天,提起某某地方某某人某某事,同学竟一头雾水,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家乡的变化太快太大,他们的记忆早已被更新,而我却始终停留在了那些年,没想到他竟也记住了这些曾经的往事。

那天天气很好,白云在空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姿态急匆匆的向前飘去。风从树梢轻轻吹过,杨树的叶子便发出沙沙的声响。躺在大杨树下,我和他透过婆娑的树叶望着天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了我们一身的斑驳。我们聊的很多,他兴奋地说个不停,从断续不清的话语中,我便突然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乡情。我们从未离得这么近,我从不知道傻泉如此的健谈,他的脸色红润,他的眼神清澈,在那么一刻,我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傻泉突然起身,拽着我,向水泵站跑去。

他用手指着一处墙面让我看,红色的砖墙已经褪色,部分已斑驳脱落。他让我看什么呢?

他盯着那片砖墙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在这儿!在这儿!”他兴奋地大声叫着,“这是我。”

我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隐隐约约,有一行刻在墙体上的歪歪斜斜的字-“傻泉是傻子”。

我已记不清这是谁在什么时候刻上去的,但我敢肯定这是我们儿时的恶作剧。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这些字的意思,但我知道他却将这些儿时记忆保存了近四十年。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使劲将“傻子”改成“我同学”。

“傻泉是我同学”

我转过身,他正冲着我笑。

他的笑竟是如此灿烂如此纯真。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