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和五保老人

小姑娘五岁，是一位留守儿童，她有三个朋友：一位梳着小辫子，穿着花衣的小姑娘；一位披着长长秀发的妇女；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熊猫。当然，它们都是玩具。小姑娘分别叫它们芳芳、妈妈和小熊。小姑娘跟它们玩时，它们扮演的角色是时时不同的：有时芳芳是小姑娘的朋友，小姑娘帮她梳辫子，和它一起去上学；有时芳芳就是小姑娘本人，妈妈就是小姑娘的妈妈。小姑娘就学着妈妈的口吻说：“不要淘气，要乖乖吃饭，听外婆的话。”小姑娘又以自己的口吻说：“妈妈，我知道了，您放心，挣多多的钱回来！”平时外婆是这样教她的。小熊呢？它有时是一只温驯的熊猫，陪芳芳一起玩；有时又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追着芳芳惊慌失措地逃跑，在危急的时刻妈妈就赶了过来，救出芳芳；有时小熊就是熊大。没有熊二，也没有光头强，小姑娘就捡了两块小石头充当他们。但小熊太大，小姑娘不常和它玩，经常抱着它睡觉，软绵绵的，抱着它，就像在妈妈的怀抱里。

这些玩具都是妈妈给她买的，妈妈在工厂打工，很少回来，她经常打电话回来，跟小姑娘聊天，教小姑娘要听外婆的话。小姑娘打懂事起，就没见过爸爸。外婆跟她说：“爸爸到很远的地方打工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才回来。”其实，邻居们都知道，小姑娘的爸爸打架打死了人，被判无期徒刑，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

小姑娘还有一位朋友，他是一位五保老人，五保老人没有结过婚，无儿无女，他和小姑娘的外公一样老，小姑娘叫他三公，当然是外婆教的，三公是外公的远房兄弟。三公很懒，什么都没做，闲了就在门前的树底下坐。他养了两只绣眼鸟，挂在门前的黄皮树上，用饭粒喂它们，还把木瓜放在笼子里，让鸟儿啄食。两只鸟儿，欢快地在笼子里跳上跳下，快乐地唱歌。他的门前生满了草，他也不理，任由野草生到台阶上。他和小姑娘外婆是邻居，他家门前有一个很大的园子，栽着竹子、龙眼、菠萝、黄皮、木瓜、柚子，宅旁还栽着一棵冬瓜、一棵南瓜。长长的瓜蔓、青青的叶子、红红的花，瓜棚上吊满了胖胖的瓜。小姑娘可喜欢到那里玩了，掐瓜花、扑蝴蝶、捉蜻蜓、看蚂蚁捉虫。

每当三公看到她，总是笑眯眯地问：“妹妹，你又来了！”她总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喜欢三公，因为三公不像别的大人，动不动就训斥小孩子。就是掐他瓜的花他也不骂，有时反而帮她掐，帮她戴在头上。三公有时还帮她扑蝴蝶、捉蜻蜓，捉了虫子喂蚂蚁，跟她一起静静地看。碰到果子成熟时，三公总是摘果子给她吃。

三公喜欢画花鸟、画鱼虾、画牛马，画得就跟真的一样。

听外婆说，三公读过很多书，没有考上大学，就自暴自弃了。

什么是大学？什么是自暴自弃？小姑娘不知道。

外婆说：“大学是很好很好的学校，考上大学就不用像妈妈一样辛辛苦苦地打工了。”

小姑娘说：“我以后也要上大学。”

外婆就笑了。

小姑娘经常去看三公画画，把小朋友丢弃的纸都拿去给三公，因为三公没有纸，他作画的纸都是捡来的，他有一个纸箱，把捡来的纸都放在纸箱里。三公也没有笔，小朋友们丢弃的铅笔头，他也会捡起来，拿来画画。三公家的右手边有一段围墙，围墙的外面刷上水泥，黑黑的墙面就像黑板，三公经常在围墙上画画，拿一片瓦片，在墙上就能画出清晰的线条，小姑娘觉得很神奇。围墙里面有一户人家，他家的园子比三公家的还大，还种着玫瑰、向日葵，小姑娘很想去他家的园子玩，但不敢去，因为那个公公很凶，见到她进入园子，总是瞪着眼问：“来我家干什么？别掐我的花！”但大人去他是不介意的，小姑娘曾经跟外婆去过他家几回。

小姑娘喜欢三公的画，每当三公画画时，她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有时三公抬头看见了她，问：“喜欢吗？”小姑娘说：“喜欢！”三公说：“送给你！”小姑娘可喜欢了，捧着画美滋滋地回了家。

一次，三公问小姑娘：“喜欢画画吗？”小姑娘点了点头。三公就叫她来面前坐着，捉住她的手，教她画画，不一会儿，就画成一只飞翔的鸟儿。小姑娘觉得可神奇了！

小姑娘跟三公成了好朋友，经常跟三公玩，倒把她原来的朋友冷落了。

有时，三公牵着她的小手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糖果；有时，他们就坐在门前的树底下讲故事；有时，三公教她画画；有时，三公默默地坐，她就在三公的身旁玩。

外婆叫她回家，她也不回，说：“我跟三公学画画呢！”

小姑娘的外婆说：“多奇怪啊！他们竟然成了朋友！”

是的，他们成了朋友，三公送给她的礼物——她的画像，至今还挂在墙上呢！

一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的小女孩，翩翩起舞，那笑容多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