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东工毕业后,我被分到国有大盛道桥公司,在生产科遇上了两个岁数不大的“爷”。
一个叫夏晃,人称晃爷。这人天天晃晃悠悠的,没见他有什么正经事做。你看早晨八点上班,他倒好,九点了,才晃晃悠悠推门进屋。进屋了,为了让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知道他来了,就故意把手机“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胆小的毕姐吓一跳,左手拍着突突乱跳的小心脏,嗔怪着说:真讨厌你。晃爷不听那一套,然后就把办公椅晃悠得山响,屋里的人不由得个个侧目,但都拿他没办法。
有一天晃爷来早了点,八点十分正遇上公司劳人科在厂门口检查劳动纪律。劳人科的科员是个新人不认识晃爷,就问他:您哪个部门的?晃爷看了看那个小伙子,不客气地说:连我都不认识?你问我们生产科科长认识晃爷不?小伙子赶紧拨通电话问戚科长,戚科长一听是晃爷被查着了,就急忙对小伙子说:快放了他。他每天能来上班就不错了。今天来这么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伙子一听也不敢怠慢,赶紧放晃爷进了厂区。晃爷晃着身子,晃着大褂,晃着屁股,晃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走出100米远,还故意回头看看小伙子,那意思是说:知道我是谁了吧?
晃爷上午上班规律没有,下午上班更没有规律。他中午到处找酒场,只要是跟他有一面之缘的,曾经借过他一两块钱的,得,凑过去就是一顿。上了酒场也不知道节制,猛吃猛喝,三天一大醉五天一小醉,进了办公室不是吐就是睡,把同事们折腾得都不能安心工作。我好心劝他:喝那么多干啥?听了这话,他往往是翻翻白眼,挥挥手,吐口酒糟,接着睡去。
科里还有一位叫胡悠,人称悠爷。悠爷很有意思,他倒是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但就是不好好干活。一张报表一个小时能够做完,到他手里就崴泥了,非得给你干上一周。他大部分的时间是悠闲地自顾自地抽烟。抽烟就抽烟,他不,他不抽买来的烟卷,他抽东北买来的旱烟。他把旱烟制成细丝,用上好的白纸条一根根卷着抽,一天下来办公室烟雾缭绕,pm2.5含量估计比室外的雾霾还大,大家怨声载道。
悠爷有很多爱好。其中一个爱好是爱玩蛐蛐。他怀里五冬六夏揣着一个蛐蛐笼,蛐蛐声声清脆,悦耳动听。悠爷有时玩得忘情了,还和着蛐蛐叫声唱起小曲,同事们也只好忍着。我好心劝他:工作时间,领导不管么?悠爷睁睁惺忪的双眼,悠悠地说:管得着么?
可有一天,他揣着蛐蛐笼去开会,总经理正讲着话,他的蛐蛐叫开了。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结果,他的蛐蛐被领导没收,蛐蛐到领导家里唱曲去了。
在这个公司呆了一年左右,我突然提出辞职。科里的饯行聚会上,晃爷和悠爷眯着醉意蒙眬的眼睛,劝着我:怎么,小老弟?这国有企业优哉游哉,你真舍得?我看看他俩,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无巧不成书。昨天早晨7:30我到本市复兴区天天家政公司找家政服务,却意外地遇到了年纪不小的晃爷和悠爷。我问他俩怎么到了那里,他俩神情黯淡地说:企业重组,买断工龄,我俩重新就业了。 想起过往,毕竟同事一场,我提出请他俩喝会儿茶。
晃爷动情地说:不了,谢谢你。今天8:00我还得出工给小区一家业主做卫生。迟到了,业主会投诉的。迟到,咱不敢呢。
悠爷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红着脸说:谢谢你一片好心,抽完这支烟,我马上就得出工去,有家业主马桶还需要我去修理呢。我调侃着问他:您还养蛐蛐么?悠爷不好意思地说:这都什么年月了,你咋还记着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