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位乞丐

怀念一位乞丐

  我把一位去世几十年的老者仍然称为乞丐，似乎有些不敬。而恰恰是由于我认为他的人品，当下很多道貌岸然者愧不可比，我才忆起他。

   那是我童年记忆里老家庄的一位老者，与我非亲非故非邻，可是每次我忆起故乡的好，感慨人性的恶，都会想起他。由此我感悟到，一个人留给别人的念想，与身份和财富无关。

   那位老人叫乔足昌，智力不太好，一生没有婚配，自然也没有子女，住在村边旮旯一个土坯垒墙的丁头草舍内。除了偶尔给人帮工获得食物，就是乞讨。那时是大集体，没有分田到户，农家除了砌屋造舍和泥作灰，需要粗壮帮工的活计极少，因而乔大爷帮工填不了肚子。于是，便去乞讨。他乞讨，有自己的规矩。做喜事的人家不去，怕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坏了人家风水，扫了人家兴致。即便再熟的人，喊他上桌一同吃饭他不应从，说自己脏。家家户户下地干农活，门常常虚掩，忽有雨来，乔大爷会帮人家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好放在门堂里，但绝不进门，为了避嫌。知道乔大爷人品，十村八里没人讨厌他，见他上门会多给一些粮食，他不多要，他说大家都不容易。

   我记不清乔大爷已经去世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否在某个角落还有他残存的坟头。这些，于我无关紧要。可是，我却无意间就会拿他当镜子，他清清爽爽的镜面可以照到一些华丽衣衫者的污心垢面。

   我的一位企业家朋友告诉我，他看到微信朋友圈一个亲戚说母亲重病，用水滴筹募捐。他赶紧和老婆一同带上三万元去慰问。到达目的地，那亲戚刚从小车上走进自己的楼房，母亲正在灶上做饭。问及发起水滴筹的缘由，说是他母亲查出胃部不适，让社会共同出点力。我朋友象吃了苍蝇，有点反胃。当他把这个故事告诉我，我忽然想起乞丐老乔！

   我有个熟人，不断得人帮助。某一天向同事借钱不成，忿然议论人性的薄凉，似乎别人没有百分百满足他的求助，便是世界的不公。我又忽然想起了乞丐乔大爷！

   一位小官员参与一次餐聚，豪饮过后离席，顺手将桌上一包好烟收入囊中。我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乞丐乔大爷……

   我觉得不该拿乞丐乔大爷作镜子去照人，特别是照那些台面上个个比他风光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很多人不自觉地就走入了这虚无的镜子，从此在我心中失了体面。我想忘却老乔，可是纷纷嚷嚷的人偏要让我想起乞丐乔大爷的高尚，令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