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喜欢在月光下或赏景，或约会，或沉思。俗人如我，儿时也有在月光下“偷”着乐的事。

那是番石榴成熟的季节，一天傍晚，夜幕降临， 我早早吃完晚饭，悄悄地走出家门， 远山如墨似黛。 不一会儿，一弯新月从山尖偷偷地探出头来，就像到了陌生环境的农家小妹妹，怯生生的，碎步轻挪移，神色略含羞。渐渐的，她升上来了，似乎带着一缕缕山间的气息，如松下清泉，似涧边幽草，清新而自然。借着朦胧的月色，我来到了离家一百米外的茅草房边，只听到“喵——喵——喵——”的叫声，这是我和小辉约定的信号，他来了。我们一见面就开始谋划如何偷摘番石榴。（番石榴树是邻居德叔家的。）经过再三斟酌，决定先一起去踩点，然后我当侦查兵，等我发出信号后，小辉再采摘。

当我们一起走到茅草房右边时，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迎面扑来，沁人心脾啊，我们不禁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再走几步，只见两株枝繁叶茂，结满果实的番石榴就像背着孩子弯着腰的老婆婆，直不起身了。我们放眼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番石榴树前方十米处有眼泉水，绕着泉水围着一个小池塘，有月色的时候，德婶她们偶尔会来洗衣服，所以我得去他家看看。可是小辉已经忘乎所以，摩拳擦掌了，我赶紧拉住他说:“别急，我去德叔家探探情况”。于是，我先到德叔家外面，避开从窗格子中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下，只听到吃饭谈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心里窃喜。我立即悄悄离开，回到茅草房的左前方，面向小辉，举起右手，果断向下劈，正在等候“情报”的小辉，一看这“斩”的动作，就立即行动。而我站在原地，警戒四周，万一有人来，我可以假装上茅草房取草喂牛，并发出咳嗽声，暗示小辉离开。

月光似乎越来越亮了，一些鸣虫也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我紧盯着德叔家门口，不时看看四周，茅草屋右边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我知道小辉已经在摘果子了。突然“咔嚓”一声响，这是枝条断裂的声音，这声音此时分外刺耳，我心突突的跳起来，还好，德叔家门口没动静。一会儿，一阵“喵——喵——喵——”的声音从茅草屋后面传来，我知道小辉已经得手了，我们按照预定路线安全逃离。一前一后逃往村落的戏台，我看到小辉上衣和裤子的四个口袋都突出来了，一走一跳，就像布袋熊。哈哈！满载而归。

到了戏台，我们爬上去，顾不上气喘吁吁就并排坐着，迫不及待要分享战果。我坐在他左边，我说:“你这边这两个口袋的番石榴就给我啦！那边的归你，怎样？”小辉没意见，就先掏出一个给我，我接过来一捏，软软的，它个头像个大大的汤圆，但深黄中透着浅红，熟透了，很诱人。我先把还没脱尽的蒂片搓下来，然后在掌心擦一擦，放进嘴巴深深地咬了一口，柔软、润滑、香甜，忍不住把剩下的半个都塞进嘴里。好舒服啊，那种独特的香气弥漫全身，慢慢散发到空中，围绕在我们的周围。

我们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没那么馋了。边吃边聊起来。小辉站起来，拍拍屁股，甩甩膀子，说:“这番石榴实在是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我笑着说:“你想得美。”小辉说:“其实天天吃也会腻的。你还记得我们暑假吃的那又脆又甜的黄瓜吗？”“怎么会忘记呢？”小辉的话引起了我对暑假吃黄瓜的回忆。

那是暑假一天上午十点多，艳阳高照，我们放牛回来，大汗淋漓，又饿又渴，站在老房子门口吹着凉风，看到庭院前的瓜田里的黄瓜吊在篱笆上随风摇荡。我突发奇想，就说:“要不我们摘黄瓜吃吧，西瓜不用煮着吃，黄瓜应该也可以生食。”小辉说:“可以，试一下。”瓜田是英叔家的，虽然这时候大人们一般在田地里忙，不会发现，但还是小心为上，我依然叫小辉观察四周，做好警戒。

我一下瓜田，看到成熟的瓜又大又长，金黄金黄的，像皇宫中的门闩；小的瓜只有青涩的香蕉那么大，皮灰白带着青，倒像有钱人家的玉把手。摘大的还是小的呢？怕被人发现，于是就大的小的各摘一个，赶紧上来，跑进家里。然后由大到小逐一削皮，剖成两瓣，掏去心后清洗一下，逐一品尝。我都还没吃呢，就听到“咔”一声响，小辉已经拿着大瓜咬了，只见他五官扭成一团，说“又硬又酸”，没再咬第二口。（这些大瓜就喂猪了）

我学乖了，拿起小的黄瓜一看，温温润润，白中带点青，很像一块美玉。虽然很美，但我硬着心，闭上眼，咬一口，嗯，不酸不硬，清、淡、脆，于是又咬了第二口，感觉味道越来越淡，小辉看到我停下不吃了，就问:“怎么啦？也不好吃吗？”我说:“很淡。要不，放一点红糖吧。”于是，我去拿来红糖，洒一些在小黄瓜的身上，吃一口，哇，好吃！一口气把剩下的小黄瓜吃完。小辉也拿糖洒一下，一吃就停不下嘴，三下五除二，很快吃完，还砸吧砸吧地说:“清脆甘甜，像甘蔗，但比甘蔗软还不留渣滓。我再去摘几条上来。”于是我们摘了又吃，吃了又摘，把肚子都吃得圆嘟嘟的。吃完才指着对方笑，原来嘴巴沾满了红糖，于是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儿，才去擦洗。

正当我还沉浸在又甜又脆的黄瓜味道时，小辉拍拍我的肩膀，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把番石榴全部吃完了。月亮已经在高天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我们。我拍拍他的肚皮，他点点我的肚子。相视一笑，该回家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偷瓜、偷番石榴的事还是被爸妈知道了。当妈妈带着我们去道歉的时候，英叔、德叔说没关系，瓜果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只要不浪费就行了，还叮嘱我们，不能晚上去摘，不安全。两位叔叔的宽宏大量真是让我们又惭愧又激动又感恩啊！

后来读了《过故人庄》《游山西村》等描写农家农人的诗，才知道淳朴善良的品性早就融入农人的血液中，“衣冠简朴古风存”啊！让人不由轻轻吟诵: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