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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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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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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唱罢我登台(下)

小时候没电视看,偶尔村里会播放电影。有本村的,也有临村的,只要传出播放电影的消息,无论离家多远都要赶去看看。一些在田地里干活的年轻人也做得不安稳,早早回来,洗洗澡,吃完饭,拿着手电筒,呼朋唤友,携小带幼地赶场。

我记忆最深的一部电影是《木棉袈裟》,在学校的操场放映,少林和尚武艺高强,行侠仗义,让人过目难忘,使人热血沸腾,居然产生了拜入嵩山少林寺,做个武艺高强的小和尚的想法。但电影不常有,而且来去匆匆,颇不尽兴,因而心里总是盼望着佛事,佛事一来,吃得开,看得嗨。

每年有两场佛事(和现在一样)——正月本村“清水祖师巡境”和二月坝山村的“观音巡境”,两场佛事都会请剧团来演出。毕竟是大型的佛事活动,演出的时间都有好几个晚上,看得很过瘾。演出的第一天下午,家家户户都拿着一两条长凳放到戏台前,整整齐齐地摆好,然后期盼着晚饭的到来,一吃完晚饭,一起锣鼓,好戏就开场了。

自记事后,年年追戏,本村的自不必细说。去坝山村看戏的经历令人难忘。坝山村在我村背后一座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脚下,离家很远。一路上台阶无数,一会儿爬陡坡,一会儿越峭岭,走四五十分钟以上才能到达。时值春季,春雨是常有的,当我和荣哥双脚裹满泥巴赶到高山脚下的戏台时,只见戏台笼罩在烟雨中,在戏台灯光的映照下,烟雾缓缓流动,朦胧缥缈,如梦似幻,犹如仙境。演出时间一到,锣鼓阵阵,弦管声声,穿红戴绿的演员轮番出场,就如穿行在画图中。当花旦一出场,衣袂飘飘,风姿绰约,如仙女下凡,全场哄然,一时间年轻人的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等她一开嗓,观众顿时安静下来,那柔媚清甜的声音直入心田,犹如青酒般清醇芬芳,令人回味无穷,身处这清凉的烟雨夜竟感觉到几分温暖的春意。我和荣哥相视一笑,低声地说“这阿姨好漂亮呀,戏也好听,今晚很值啊!”

听完戏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也退场了。小孩子身子灵活,总是左扭右拐,不一会就走出人海。荣哥说:“元子,夜路不好走,晚上去我小姨家住宿,明天早上再回去吧。”嘻嘻,荣哥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我们就在善良热情的小姨家住下了,有时候第二天并没有回家,白天与荣哥的表哥表弟们玩,晚上又去看戏。那时给荣哥的小姨带去不少麻烦,但他们全家人都不以为意,笑脸相迎,热情招待。回想起来,真是让人既感恩又惭愧啊。

爱凑热闹往往是孩子的天性,对我犹甚。每年农历二月十九这一天,坝山村演戏是昼夜不停的。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小朋友白天看了戏,傍晚回到村口碰上爷爷要去看戏。爷爷看到我就顺口招呼一下,“元子,你还要去看戏吗?”我也顾不得没吃晚饭,连声说好。于是,又跟着往上爬了 ,虽汗流浃背却兴致不减,一路上竟然没感觉到饿。

到了戏台前,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吆喝声汇成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爷爷知道我没吃晚饭,怕我饿肚子,就去小摊点买了两块热腾腾、香喷喷的油炸果给我。好久没吃油炸果了(那时大多数孩子没零花钱,买不起),我双手捧着,无需着力嗅,一股浓香向上流。我舔舔嘴唇,浅咬一口,慢慢品尝——又脆又香又甜,嘴里顿时弥漫着菜油、香葱、洋葱、萝卜等食物的香味。轻轻咽下,一股温热传遍全身,怎一个爽字了得。我抬起头,发现爷爷正怜爱地看着我,他轻轻地说:“走吧,去看戏”。当戏演到中场的时候,爷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起身到小摊上买了两毛钱的炒花生给我。当我拿着用卷成圆锥形的纸装着的炒花生时又一阵激动(像现在的圆锥形冰淇淋)。哇,满满当当!我的幸福也是满满当当的!吃着香香的油炸果,嚼着脆脆的炒花生,看戏越看越有味,觉得那晚演出的《玉珠串》实在太好看了:银娘漂亮善良,柳青英俊本分,又有圆满结局,皆大欢喜。啊,整晚的戏都是香的。

看完戏,我在爷爷前面一步一跳,怀着轻松的心情,伴着皎洁的月亮回到家中,那晚还做了个香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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