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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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女将挂帅
从记事起，我就与家乡的小溪结下了不解之缘。清澈的小溪滋润着我纯真的童年；潺潺的流水轻唱着我欢乐的时光。几十年过去了，回想在小溪里戏水摸虾、捕鱼捉鳖的情景，不少经历记忆犹新。
捕鱼的兴趣是从看发叔捕鱼开始萌发的。那时我还很小，大约四五岁，坐在外公家门口就能看到小溪。每当变天快要下雨的时候，就能看到发叔戴着斗笠，背着鱼篓，从下游开始捉鱼。他趴在溪中的石头上，两臂弯曲，十指交叉，紧贴着石头，从底部顺着石头的弧度往上捞，总能捞到一些石爬子鱼。因为变天了，水里闷，它们就趴在石头上向上挪移，要浮出水面透气，没想到美梦成空，希望变成绝望。这鱼很滑，发叔又腾不出手，怎么把鱼抓到背篓里呢？他真聪明，嘴里咬着一根长长的钢针，把一条条鱼串成串，再放到背篓。看他又跳到另一个石头上，故技重施，不一会儿就满篓而归。又小又扁又滑的石爬子鱼，软骨又无刺，煎炸后又香又酥，想着就流口水。那时总想自己如果也能这样捕鱼该多好啊！可惜的是，全村人只有发叔有这手功夫。
每当大雨过后，小溪水涨了，鱼虾又多了，因为有的鱼虾随着大水顺流而下，有的则逆流而上。大雨过后三四天，水退了，小溪又热闹起来了，不少孩子拿着工具去捕鱼，我看着眼热，背起鱼篓，拿着水瓢，也跃跃欲试。但我那时才七八岁，在大人眼中这简直是胡闹。正当妈妈劝我不要去的时候，四叔笑着对她说:“二嫂，咱家今天没啥农活，你们妯娌三人就陪元子一起去捕鱼好了！”四婶在旁边笑了笑，说:“好啊，好久没捉鱼了。”三叔和四叔同一天结婚，当时三婶和四婶刚过门不久。四婶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她娘家门口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溪，每次下雨后水流湍急，波涛滚滚，邻村人胆战心惊，她们却镇定自如。在她看来，家门前这条小溪就像小水渠，她哥哥又是专业渔夫，自己也捕过鱼，没啥心里负担。可我妈和三婶就不行了，她们从没到溪里捕过鱼，犹豫不决。我爸看到我兴致很高，就说:“没关系，你们一起去，俗话说'抓不到鱼脚也白'，总会有收获的。”在爸爸和叔叔们的劝说下，我妈她们同意了。我们带着锄头、畚箕、水桶、水瓢、鱼篓这些必备的工具准备出发。
三婶说:“元子，要去哪里你带路。”我高兴地背起鱼篓走出家门，向左转，直下水美岭，摇头晃脑地唱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鱼篓……”正当我为自己窜改歌词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两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直入云霄的龙眼树出现在眼前，我抬头望一望那一簇簇青黄的果实，边走边想着吃龙眼的情景，满嘴都是甜的。
一会儿，我们就来到离家比较近的山猪潭。潭水青碧，波光粼粼，左右两边的出水口水流平缓，清澈见底，我们站在中间长满野草的小洲上，兴致勃勃地察看地形水势。
四婶比较有经验，说:“右边的出水口小，而且支流平缓，小石头也多，又有不少小水洼，鱼可躲藏的地方多，会有不少鱼。我们就选择堵截右边的出水口。我和三嫂搬石块堵在出水口狭窄的地方，二嫂和元子在小洲上挖掘一些粘着草皮的土，这些土用来塞住石头间的缝隙，把支流的水全部堵住，我们就可以开始捕鱼了。”在四婶的指挥下，大家马上行动，在堵缝隙的时候，四婶说:“元子，你的手小，那些很小的缝隙你来堵。”我一听，很兴奋，没想到我这小渔夫也能一显身手，立即卷起裤管，搂起袖子跟着干。我们齐心协力，一会儿，就把缝隙都堵住了。我突然惊叫一声，感到裤裆凉嗖嗖的，原来潭水不知不觉就涨上来了。
妈妈赶快帮我把裤裆拧干，三婶担心地看着慢慢上涨的水说:“不知道潭水会不会漫过我们筑的小堤？”四婶赶紧往潭左出水口跑，把堵住出水口的一些杂草、树枝和石块搬掉，左边的出水量大了许多，水哗啦哗啦地流。涨高的潭面慢慢降低了，可以安心捕鱼了。
我看到支流上的水慢慢流干，只有一些小洼地积着水。鱼儿因失水或上下跳跃，或左右乱窜，我迫不及待，拿着水瓢，背起鱼篓就要去抓鱼。四婶也说:“走，开始抓鱼。”我们从上游开始，一路往下，有的鱼躺在沙石上喘着粗气，我直接抓起放到鱼篓；有的失水后用力跳跃，又跳到旁边的小水洼里，我双手合围，逮个正着；也有的藏在小石头下，要翻开石头才看得见；还有的逃到石洞里，人半跪着，手伸进去掏出来。不论小鱼儿怎么躲猫猫，总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多数鱼儿就我妈食指的大小，更小的就放生了。四婶说这些鱼大多是马口鱼、宽鳍鲻和光唇鱼，白白的，黄黄的，扁扁的，黏黏的。
好不容易在中游看到一个小水潭，四婶说:“这水潭里可能有比较大的鱼”。三婶和我妈把潭里的水舀掉，看着潭里的水位慢慢下降，有的石洞里也失去水了，突然从一个石洞里跃出一条大鱼，我激动地叫“看，大鱼、大鱼”，我跳过去就抓，没想到这鱼滑溜溜的身子用力一扭，又掉到泥巴里，到处滚动，泥巴四溅，喷了我一脸，我也顾不上了，再次跟它较量，“哈哈，我抓到了”，用力把它摔到沙石上，看着它疼得一抖一抖的，伸出手掌比一下，哇，有我的三个指头并排那么宽，它眼睛还睁得老大，是“死不瞑目”吗？抓到大鱼，好有成就感啊！真当我在自我陶醉的时候，我妈她们把小谭里的鱼都收拾干净了。没有更大的鱼，哈哈！
我手舞足蹈地走在妈妈她们前面，往下游走，一路抓鱼。其中也有惊险的地方，在下游的一个小水潭抓鱼的时候，突然从石洞里跑出一条水蛇，吓得三婶一屁股坐到水里。四婶忙说:“别怕，别怕，水蛇无毒。让它走就行了。”我也吓得拍拍小胸脯。来到溪水合流的地方，已经抓了很多鱼，我早就背不动鱼篓了，妈妈背着。
等我们走上小洲的时候，才发现太阳正艳，已经中午了。我们把筑好的小堤推倒，看着水又重新流动后，我们洗洗手脚，擦擦脸，带着工具，背着鱼篓，高高兴兴回家了。
2.男团出征
后来又多次到山猪潭捕鱼，其中有一次捉到了鳖，印象最深。
那是初秋的一天早上，正逢周末，天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风婆也冷冷地擦过我的脸，但我不以为意。吃完早饭，我像往常一样兴致盎然地到外婆家玩。五舅和六舅都在家，他们经常带我一起玩。一见到我，五舅就说:“元子，今天没干啥？我们去捉鱼吧！”我说:“今天冷冷的，有鱼吗？”五舅哈哈一笑，说:“怎么会没鱼呢？天气虽冷，但水里是温的，鱼住得可舒服了。”好吧，六舅带着锄头等工具，五舅让我不要带工具。但我还是回家拿了个水瓢，既可以帮忙舀水，也可以装鱼。
当我们来到山猪潭的时候，溪风清冷，潭水清冽，但我们热情高涨。因为水位很低，支流出水量很小，许多石头袒露着，要截断支流的水轻而易举。
五舅以石为墙堵住出水口，而我和六舅以土为水泥，堵住石间罅隙，不一会儿，就成功截流。我们拿着水瓢和鱼篓，从上游开始，一路捕鱼，刚开始平淡无奇。当来到中下游的时候，我突然惊叫一声:“舅舅，那边有一只乌龟”。只见一团黑黑的甲鱼趴在一处凹陷的沙石上，伸着尖尖的脑袋东张西望。五舅赶快到旁边的灌木丛中扯了一条野藤，把这只乌龟绑起来。五舅说:“元子，金子（我六舅，长我一岁），今天教你们一个常识:乌龟的头是比较圆的，而鳖的头是比较尖的。”喔，原来这是一只鳖，那可发了，听说鳖很值钱的。捉住一只鳖，让我们异常兴奋，赶快往下游走，边捉鱼边细致观察沙石上，期盼再有惊喜。可惜，鱼倒是抓了不少，鳖就没找着。
五舅说:“元子，今天抓的鱼都给你，而这只鳖就给我和六舅，怎么样？”我知道鱼不少，以为还要分一半给六舅，没想到五舅这么大方，忙说:“好啊，好啊，谢谢舅舅！”五舅尴尬一笑，说:“论价钱，你是吃亏的。但这鳖得拿到长泰的餐馆去卖，路途很远，你不方便去，等我卖回来了，再买一些纸、笔给你写作业。”我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没出多少力气，这么多鱼都给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回家的路上简直脚底生风，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后来，五舅果然给了我一些纸和笔。
3.单兵作战
说来惭愧，我到小溪捕鱼的次数数不胜数，但都是与亲朋好友一起去的，其实就一小跟班。所以，心里总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能单干呢？
上五年级后，一个二三十口人的大家庭分家了，我也长高了不少，父母整天在田地里忙农活，管孩子的时间就少了，我也渐渐独立了。有时候会瞒着父母，自己背着鱼篓，扛着锄头，拿着水瓢，独自去捕鱼。但当我来到溪边的时候，常常望溪兴叹，无从下手，感觉哪里水流都很急，自己一人力有不逮。当硬着头皮上的时候，大石头搬不动，小石头堵不住缺口，有时新的土还没挖掘，堵在石间缝隙里的土已被泡软，松散开了。真是“事非经过不知难”啊，看来做事要量力而行。
但我不服输，有一次，我从水美宫前的溪段，沿着小溪往上游走，一路踩点:跨过山猪潭，游过榕树溪，趟过宜梳水，泅过深波潭，抵达游车涧。一路三四公里，几乎把村境内的溪段踏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游车涧的上方发现一处“福地”。
这一处溪段，全部以石头为底，溪流平缓，但到中间突然向左开了一个小口，下面有一口小潭。这小潭很不显眼，一眼看不到底，但也不会很深。俗话说“浅水养不了大鱼。”我想这里不仅仅没有大鱼，应该鱼也不多，所以别人看不上眼，但对我来说正合适。
于是，我观察一下出水口的形状，折一条长长的野草来比划一下，然后找来一块形状大小相当的石头，放在缺口上，嘿，正好，再挖掘一些泥土，把缝隙给堵住了。然后站到水潭里，水没过我的大腿，我用水瓢把潭里的水一瓢一瓢的往外倒，潭里的水位缓缓下降。好一会儿，水位下降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有点累了， 突然感到脚边有鱼儿游动，这鱼儿好像给我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我越舀越起劲。不一会儿，快见底了，不少鱼儿跃出水面，我激动得，连声大笑“哈、哈、哈”。水舀干的时候，鱼儿躁动不安，到处乱窜，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收归囊中”。
当我转过身蹲下去时，发现潭底別有洞天，洞中有几条“大鱼”（三个指头并排那么宽）正躺在泥沙上奄奄一息，我惊喜万分，高兴得直傻笑，心想:任凭你们躲在“水帘洞”，还是逃不过我这“孙猴子”的手掌心。把鱼篓凑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送进去。
哈哈，大功告成！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