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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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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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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凄厉而恐怖。

雷声轰鸣,夜雨如泼,漆黑的天空不时掠过一道道闪电。那闪电就像是一只巨大丑陋的白蜈蚣,张牙舞爪地趴在漆黑的天幕上使劲扭动,好瘆人啊,似乎不把天幕撑个支离破碎就不罢休!

一道道雨箭从瓦槽中喷射而出,狂风如罪恶之手,不时放冷箭:射向大厅,射向土墙,射向檐廊。在暴风骤雨的狂轰滥炸下,屋外是水的汪洋,屋内也是水的湖泊。

厨房里飘飞着雨沫,暗淡的灯光在冷风中凌乱,煮熟了晚饭已经没了半分热气。妹妹抱着弟弟坐在灶膛口,而我则拿张矮凳坐在厨房门旁,眼睛紧紧地盯着侧门,心里发慌:父母亲怎么还不回来?忽听妹妹惊恐地叫了一声,原来瓦缝漏雨了,豆大的雨滴滴落在她脸上。我赶紧叫她挪开,拿一个铝盆接着不断落下的雨点,“啪嗒啪嗒”的滴水声与“”哗哗啦啦”的檐水声使人心慌意乱。

只听到“嚯嚓”一声响,如墨的夜幕划过雪白的利剑,就像浑身漆黑的怪兽露出苍白狰狞的獠牙;又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恶雷轰鸣,就像是怪兽的怒吼,响天彻地,来势凶残,似乎要把世界吞噬。我们待在家里,有土地公、灶神和门神的守护,不怕怪兽,可父母在荒郊野外,可怎么办呢?

“哗哗啦啦,哗哗啦啦”,雨更大了;“噼噼啪啪,乒乒乓乓”,风更狂了。难道天要塌了,地要陷了吗?

忽听侧门“嘎吱”一声响,只见母亲进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边走边滴着水。我们三人面露喜色,赶紧站了起来,迎向母亲,“妈妈,你回来了。爸爸呢?”我们齐声问。“你们先吃,我拿了手电筒还得出去,爸爸还在虎峰山腰。”妈妈又急匆匆地走了。

我们没心思吃饭。妹妹皱着眉头,满脸担心地说:“虎峰山沟沟坎坎,都是人们拖木料留下的坑洞。现在雨大路滑,爸爸妈妈可怎么走啊?”弟弟也说:“还要过榕溪呢!雨下这么大,洪水出来了。可怎么办?”我想得更多:书上说,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树下,可父母回来的路上,大树小树处处皆是;书上还说,狂风暴雨容易爆发泥石流,人要往高处走,可父母正下山呢!我为父母的安全而担心,越担心越惶恐。想起不久前,一阵疾雷霹雳,把林叔家一间偏房劈了,瓦片碎了一地,房梁焦黑,成了烧火棍,吓得在房中睡觉的林叔魂飞魄散,到现在还没缓过魂来。戏里不是常说“某某坏事干尽,要遭天打雷劈吗?”林叔不是坏人,遭雷劈了,看来老天有时候也善恶不分。现在漆黑一片,老天爷就算有眼睛也看不清楚啊!爸爸妈妈可怎么办?

当我胡思乱想,魂不守舍的时候,突然侧门又是“嘎吱”一声,两个“水人”走了进来。我心里顿时热乎乎的,感觉眼眶湿湿的。回头看一下,弟弟已经在妹妹怀里睡着了。

现在想来,真是惭愧。父亲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竟是模糊的,只有那一夜的记忆是如此深刻。三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等候着还在忙碌,久久不归的父母,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啊!这对于父母,不也是一种煎熬吗?

那时父母山上砍木料,是为了建一间牛棚。牛对农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也需要一个干爽舒适的住所。在模糊的印象中,父亲总是跟牛在一起。凌晨起床,赶着牛儿到田前埂后吃青草;八九点后,套着牛儿耕田耙地;夜幕降临时,用锄头一边挑着犁一边挑着耙,与劳累一天的牛儿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

童年的模糊记忆中,父亲与那头辛勤耕作,任劳任怨的牛儿合二为一,除了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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